上午考試的科目是語文,所有早讀時間大家都看得尤其賣力。
衛生間裡除了雲卿和蘇星澄幾人,根本看不到其他人,他們似乎是挑好了這個時間，故意把雲卿堵在這兒。
蘇星澄打扮得十分成熟，濃妝之後,年紀小小就有了當初二十多歲的神韻，只是臉上的表情寫滿了不好惹。
「你和段南川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們怎麼會從音樂教室里出來？」
果然是因為昨天的事。
雲卿十分鎮定,看著她囂張跋扈的樣子反而有些想笑,像是在看一個孩子撒潑。
實話實說道：「我們是一個社團的成員,剛好遇到了。」
蘇星澄卻明顯不相信。
「少騙我！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不然偷偷摸摸去音樂教室幹什麼？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音樂教室在的那棟多媒體樓，平時學生上課的時候很少用道,距離老師辦公室又遠，有些教室甚至不需要鑰匙就能進，這麼好的約會場所，成了不少情侶的首選。
蘇星澄一看到雲卿和段南川從那兒走出來,就記恨上了。
之前從段南川書包里看到照片的時候,她覺得雲卿那樣的人根本不會喜歡上段南川,她反而能看段南川被拒絕,可沒想到兩人卻越走越近。
蘇星澄一響起來就來氣。
她現在還有些害怕段南川，只敢把氣都撒在雲卿身上。
「我警告你,最好別騙我！不然我可以讓你在學校里待不下去！」
雲卿有些不耐煩,如果不是他們把隔間的門都堵死，她早就出去了。
「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學，你要是喜歡他,與其在這兒質問我，還不如去找他。」
她直接丟下一句話，道：「讓開，我要回去看書了。」
蘇星澄平時也嚇唬過不少人，別人都被打罵得服服帖帖，可雲卿卻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反應。
想起昨天段南川還將她護在身後，蘇星澄頓時怒從中來。
「不就是成績好點嗎？有什麼好囂張的！抓著她的手！」
另外兩個女生迅速上前，伸手要來抓她。
在她們動的瞬間，堵住的門出現縫隙，雲卿迅速彎腰，從他們手臂下面穿了過去，繞到幾人身後。
蘇星澄迅速回頭，氣急敗壞地追上來。
「我就不信我還對付不了你！」
說著，一把抓住牆邊的拖把丟了過去。
沾了水的拖把重重砸在雲卿面前的地上，她嚇得停了一秒，被蘇星澄抓住衣服。
「今天先給你點教訓，以後再讓我看到你和段南川拉拉扯扯，我弄死你！」
一隻手抓著雲卿的肩膀，要把她轉過來，另一隻手高高抬起，對著雲卿的臉猛甩下去！
手剛要落下，沒想到雲卿反而主動轉過身來。
同時以很快的速度向旁邊讓了一步。
蘇星澄一巴掌徹底拍空。
「媽的！」
她罵了一聲，準備扇第二下，還沒抬起，就被雲卿一把抓住了手腕。
向上一扭，卸去大半力道。
雲卿也來了氣。
「段南川不是你的所有物！」
上輩子如此，這輩子也是如此。
上輩子蘇星澄來找她，也說過類似的話，逼她離開段南川。
她只知道躲避，能讓就讓。
但是現在，她和段南川一點關係也沒有，竟然也能被她恨上。
雲卿怒道：「你也不必再用他媽媽的事去威脅他，永遠不會成功的。」
聽見這話，蘇星澄倏地睜大眼睛，表情一點點變得扭曲。
「原來那些宣傳單是你撕的！我早就知道是被人撕了，沒想到是你多管閒事！」
她突然奮力掙紮起來。
雲卿說完這些話，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一把將蘇星澄推了出去，自己快步出了廁所。
站在門外朝他們道：「下次你們再來找我，我就會告訴老師。」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蘇星澄氣急敗壞地追出來，下課鈴聲剛好響起，學生鬧哄哄地走出教室，不一會兒就把走廊堵住了。
見雲卿越走越遠，她鐵青著臉。
「你給我等著！」
雲卿快步走回教室，回到位置上坐下，心臟還跳得飛快。
上輩子她從不敢這麼和蘇星澄說話，現在總算是說出來了。
看她的樣子，絕不會善罷甘休，但云卿也不怕，來就來，她不能一直被人欺負下去。
何露已經收拾好文具，看到她臉色有些不好，擔心地走過來。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半個早讀都不見人。」
「我遇見蘇星澄了，問了我點事。」
她隨口一說，何露瞬間打起了精神。「什麼事？」
「段南川。」
「怎麼又是他？」
何露現在對段南川是心情複雜，感覺雲卿和他有一種冤家路窄，越避越是避不開的感覺。
「沒關係，都已經說清楚了。」雲卿道。
叮囑道：「你還是小心點，要是被她記恨上，肯定日子不好過，我聽說了不少她初中時的事，那些人後來都挺慘的。」
雲卿想了想，道：「沒事，再過兩天，考完試就放假了，到時候她也找不到我。」
「對對，你早讀沒看書，待會兒考試沒問題吧？」
雲卿笑著比了一個「OK」的手勢，拿好考試用具，和她一起走出了教室。
高一要考的科目一共九門，每天三門，三天就考完了。
晚自習下課，雲卿正看著書。
窗戶被人從外面敲了敲。
她一抬頭，見一個不認識的女生站在外面，剪著厚厚的齊劉海，臉白白淨淨，小聲道：「雲卿，老師說語文試卷已經批改好了，讓你過去拿一下。」
「讓我去？」
雲卿有些疑惑，打量著她，依稀記得這人似乎也是高一的。
但她不是課代表，也不是班幹部，老師找她幹什麼？
「對。」她皺起眉，似乎有些不耐煩，「可能是你考得好吧，老師找你過去表揚你，你到底去不去啊？反正我把話帶到了。」
說完，直接轉身走了。
還有五分鐘上課，雲卿看了一眼手機，迅速起身。
才剛走到教室門口，黃行光叫住她。
「我跟你一起去，我找數學老師有事。」
從教學樓到老師辦公室有兩條路，操場那邊雖然亮，但繞了遠路，很多人都會選擇穿過學校中央的小花園。
那裡晚上有點黑，挺嚇人的。
雲卿點頭道：「好。」
兩人一道走出教室，默契地沒有說話，走得很快，爭取能早點回來。
小花園裡只亮著地燈，光線很暗，再加上裡面一棵大榕樹長得十分茂盛，層層疊疊的黑暗融在一起，一個人晚上還真不敢往這兒走。
黃行光道：「這裡太黑了，我得和老師建議一下，裝幾盞燈，不然女生會害怕。」
雲卿沒說話，總感覺心裡發毛，恨不得馬上走出去，步伐更快。
這時候，花園裡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立即抬頭，影影綽綽間，幾個人從卵石鋪成的小路兩邊走出來。
蘇星澄站在最前面。
「你可總算來了。」
她身邊跟著幾個男男女女，都有些眼熟，剛才來教室外面叫她的那個齊劉海女生也站在裡面。
范洪蹲在路另一邊，正轉頭看來。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願意，雲卿感覺他的眼睛冒著綠光。
那個齊劉海女生見雲卿在看她，心虛地低下頭，小聲問：「她已經來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蘇星澄把一個書包從身後拿出來，丟在地上。
「可以滾了。」
齊劉海女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立即撿起書包，連看都不敢看雲卿，低著頭逃走了。
「你是故意把我騙來的？」雲卿看著眼前的幾個人，范洪，蘇星澄，還有平時總是跟在他們身邊的跟班，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
「我要是不騙你，你出得來嗎？天天躲在教室里，你是不是以為可以躲到放假？」
蘇星澄走到雲卿面前，得意道：「雲卿，你之前怎麼說的來著？我要是再找你，你想怎麼樣？」
雲卿的視線在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
剛才上課鈴聲已經響了，本來還能隱約聽到的吵鬧聲也隨之消失。
周圍安靜下來，帶著壓迫。
蘇星澄嗤笑一聲，伸手要去抓她的臉。
「怎麼不說話了？之前不是挺囂張的嗎？」
雲卿偏頭避開，嘴唇緊抿，沒說話。
這時候，蹲在旁邊的范洪突然呸了一聲，把菸頭吐在地上，罵罵咧咧道：「怎麼還有一個男的？礙手礙腳的。」
黃行光像是現在才反應過來，地燈的光照亮他臉上的驚恐。
「你們想幹什麼？上課鈴都響了，你們還不回教室去。」
范洪笑著走過來。
「你說我們在這兒幹什麼？還上課呢？老子最煩的就是你這種裝逼的三好學生，看了就心煩！」
他一靠近，黃行光嚇得後退兩步，臉色煞白，雙腿抖得不停。
「你……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告訴老師了。」
幾個人頓時都笑了起來，一臉嘲諷。
「傻逼，除了告老師，你還會幹什麼？今天老子不找你，要滾就馬上滾，要是留下來……」
范洪走到亮處，地燈由下至上的黃色燈光將他的臉照得滿臉橫肉。
黃行光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他恐懼地將眼前七八個人都看了一圈，眼尾餘光掃過被包圍的雲卿，冷汗簌簌落下。
「我……我去找老師！」
說完，跌跌撞撞地衝進花園裡逃走了。
蘇星澄頓時大笑起來。
「慫逼！你還想拉個人來當擋箭牌，可惜你找錯人了。」
雲卿的心臟跳得飛快。
「我想，上次我們我們要說都已經說清楚了。」
「說清楚？！」蘇星澄立即沖了過來，「我還有帳沒和你算！」
說著，抬手要去抓她。
范洪先一步把她的手擋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雲卿。
「你幹什麼？不是說讓我來的嗎？」
聞言，蘇星澄臉上的怒火消散，反而笑的更加開心，陰沉沉地看了雲卿一眼。
「今天算便宜你。」
說著，把她往范洪面前一推，道：「你愛怎麼就怎麼，扒了她的衣服，拍幾張照片，這事兒你不是挺熟練的嗎？」
范洪順勢一把抓住雲卿的手臂，往自己面前重重扯了一下。
「雲卿，沒想到我會在這兒等你吧？」
說著，一隻手抓住雲卿的衣服，低聲道：「你說你之前要是好好聽話，能有這些事嗎？」
另外幾個人拿出手機，用手電筒照著，隨時準備拍照。
范洪眼睛發光，一隻手抓著她衣服的領口，朝他們吩咐：「多拍幾張，我看她以後還敢不敢不聽話。」
雲卿渾身發冷，見幾人都已經對準攝像頭，蘇星澄站在旁邊笑容得意。
黃行光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她咬緊牙，倏地睜大眼睛。
下一秒，一腳狠狠踩在范洪腳尖。
「啊！」
他大喊一聲，雲卿迅速甩開他的手，抬腿狠狠踢在他雙腿之間。
「我草！」
范洪慘叫起來，抱著倒在地上，臉色鐵青。
雲卿轉身就跑，一頭扎進花園的景觀樹從里。
樹葉從皮膚上掃過，帶來陣陣刺痛，但她現在卻根本顧不得這些。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們追了上來。
雲卿心跳得飛快，腎上腺素激增。
嘩一聲！
她衝出花園，轉頭朝周圍張望，一眼看到一個身影站在遠處的路燈下來。
「把她抓回來！」身後傳來蘇星澄的怒罵聲。
雲卿氣喘吁吁，抬高聲音：
「段南川！」
遠離教學樓的區域十分安靜，這個時候幾乎看不到什麼人。
路燈下的人聽見聲音，回頭看來。
雲卿立即招了招手，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樹葉聲，拔腿要跑，被衝出來的范洪一把抓住。
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怒火中燒。
「你還敢跑！」
雲卿跑出半步，被蠻橫地拽回，摔在地上。
其他人也跟著嘩啦啦從花園裡跑出來。
范洪死死摳著雲卿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肉里。
「還敢踢我！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快點！把她衣服扒了！」
蘇星澄氣急敗壞地催促了一聲。
范洪旋即把人拽起，拉著她的衣服，正準備撕扯。
「你們在幹什麼？」
一個十分冷清的聲音突然傳來。
所有人立即回頭看去。
剛才他們一心要把雲卿抓回去，根本沒有往周圍看。
花園外面的燈光亮了許多，落在段南川身上，卻照不亮他的臉，陰沉沉的，一雙眸子尤其漆黑、沉寂，風雨欲來。
所有人中，唯獨蘇星澄在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抖了一下。
段南川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剛才在教室，看到雲卿和黃行光一起離開，他下意識跟了出來。
跟了一段路，不小心跟丟了，正準備回去，卻看到雲卿從花園裡狼狽地跑出來，身後還跟著范洪。
他的視線在幾個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陰陰地落在蘇星澄身上。
「我不是說過，不要動她嗎？」
蘇星澄對他沒由來的恐懼，連忙道：「這……不關我的事，是范洪自己要來的……」
「老子正找你！」
還沒說完，范洪怒氣沖沖地走上前。
上次酒吧之後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人走了，才想起動手的人就是學校里的段南川，他就一直想要報復。
可是連續堵了幾天，都被段南川躲開了。
今天剛好撞見，新仇加舊恨。
范洪罵罵咧咧地走上來。
「還想英雄救美？你今天要是能順利走出去，老子就不叫范洪！」
段南川臉上卻不見懼色，他逆光站著，事實上並看不出表情。
但是在范洪說話的同事，他突然走了過來，步伐很快。
范洪才剛說完，他就已經來到了眼前。
燈光之下，臉上的憤怒瞬間暴露在燈光之下，眼中閃著冰冷和怒火夾雜著光。
磅礴駭人的氣勢嚇得范洪身體僵了一下，就在這一瞬，段南川出手了！
他微微彎腰，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肚子上。
穿過眾人快步上前。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一把拉起地上的雲卿。
雲卿有些後悔。
剛才她不應該喊的。
可能是真的被蘇星澄他們嚇到了，竟然沒過腦子，把段南川也拉了進來。
「段南川，你不用……」
話還沒說完，眼睛突然被一隻手微涼的手遮住。
段南川扶著她的肩膀，把雲卿轉過去。
「別看。」
聲音輕飄飄的，從耳邊掠過。
像是一股涼爽的清流，瞬間讓她平靜下來。
但是很快，范洪怒氣沖沖的聲音響起。
「抓住他！」
遮住雲卿眼睛的手同時鬆開，嘭一聲！
拳頭打在肉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快打！把他抓住！」
「媽的，快點上！」
范洪的聲音不斷傳來，卻聽不見段南川的動靜。
只能隱約聽到一聲聲「嘭嘭」的悶響。
雲卿背對著他們，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身後，聽覺變得尤其敏感。
不斷起伏的緊張情緒讓她渾身忽冷忽熱，額頭逼出一層層細汗。
過了幾秒，就連范洪的聲音也沒有了。
只剩下心驚肉跳的拳頭聲。
她咬了咬牙，顧不得剛才段南川的叮囑，回頭看去。
燈光之下，蘇星澄和另外一群人已經散開了，臉色煞白，震驚地看著同一個方向。
中央，段南川一隻手抓著范洪的衣領，將人按在地上，另一隻手緊握，一拳一拳，狠狠打在他臉上。
鮮血不斷從范洪的鼻子和口腔湧出來，濺在兩人的衣服上。
段南川的右手已經沾滿鮮血。
他咬緊牙，嘴角緊繃成一條直線，面無表情地再次落拳。
嘭！
結結實實地打在鼻樑上。
燈光將頭髮的陰影拉長，把段南川陰沉的臉分割，大半張臉都晦暗不明，但渾身卻散發這森冷的戾氣。
雲卿見過他冷漠淡薄的樣子，也見過他日後在商場上揮斥方遒的氣度，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段南川。
拼命，暴戾，至死不休。
周圍其他人都被嚇到了，一時間竟然誰也不敢上前去拉。
范洪剛開始還掙扎，慢慢就沒了動靜，徹底昏了過去，但段南川卻沒有停手。
出圈的狠勁兒，像是要將他活活打死。
「你們在那邊幹什麼！誰讓你們打架的！」
正在這時候，老師的聲音突然從旁邊響起，手電筒的光照了過來。
其他人見狀，嚇得拔腿就跑，消失在小花園裡。
蘇星澄也想跑，還沒進去，就被雲卿一把抓住。
雲卿目光決絕，死死拽著她不放手。
「你別想跑！」
老師已經趕了過來，看到地上滿臉是血，已經昏迷的范洪，嚇得尖叫起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要打死人嗎！」
段南川終於停了下來，直起身，抬眸，突然看到雲卿站在對面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錯愕。
戾氣散得乾乾淨淨，苦笑了一下。
「不是讓你別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