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陸俊回到賓館。窗外雨依舊在下,淅瀝瀝不絕於耳,宛如大自然奏響的一曲曼妙樂章,在城市的街道中發出清脆的迴響。
如果將陸俊的南方之行比作一部交響樂的話,那麼與葉勝見面只是來到這個南方小城的一個插曲,並非是最重要的篇章。
對陸俊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是體驗不同的生活和經歷——訓練營里的,普通高中生的,他已經擁有了至少兩段值得回味的經歷,現在他想擁有更多。
他在放鬆心情的同時,也在不斷回顧和復盤這次旅程的目的:關鍵目標是尋找失蹤的父母,次要目標是體驗生活,然後才輪到組織的任務。
如果把他這次出國留學的旅程比作一次遊戲的話,那麼尋找失蹤的父母,就是這場遊戲的主要目標,而出國留學體驗生活就變成了一個個副本任務。
至於龍淵組織和卡塞爾學院,對陸俊來說就像是遊戲中的背景介紹,並沒有那麼重要。他會遵守遊戲規則,但在遊玩的過程中他並不會忘記,這僅僅只是一個遊戲,更重要的是體驗。
*
陸俊在來時的飛機上,趁著他還沒開始與那位熱情學姐搭話的時間,已經提前看過了手機里的任務要求,並且牢牢記住。
事實上,組織對這次任務的要求非常簡單,簡單到什麼程度呢?幾乎就是沒有要求。
或許是為了低調和保密的原則,陸俊將以「葉勝經過熟人介紹來的天賦出眾的混血種」的身份加入卡塞爾學院。
葉勝的所謂熟人,毫無疑問就是龍淵組織成員。
或許卡塞爾學院會懷疑他的身份,但組織已經為他準備了一套完善的資料檔案,裡面包括了所有可以拿到明面上來看的背景資料和經歷,甚至包括陸俊父母的相關情報——那些情報全都是真實的。
最好的計謀,就是對方明知道你的目的,卻仍然無計可施甚至視為理所當然,也就是陽謀。
陸俊明白陰謀和陽謀差別,它們的存在——都是要達到一定的目的。
但它們的區別在於,陰謀有跡可尋,是有破綻的,而陽謀是隨勢而動,隨勢而發,無跡可尋,比起陰謀來高明得多。
他加入卡塞爾學院就是借勢,藉助卡塞爾學院和龍淵組織合作的大勢,再往上一步說,是藉助國外混血種與國內混血種接觸合作,進一步交流的大勢。
就如同李振國所言,當今世界,合作和交流才是主流,卡塞爾學院與龍淵也並非一定是敵人,而可以是合作對象。
在這種情況下,或許雙方都會主動地將自己的力量向對方延伸,比如讓陸俊加入卡塞爾學院,或許就是兩方互相試探,互相合作的其中一個步驟。
陸俊脫掉外套躺在床上,然後打開手機——除此之外他也無事可做。
好友列表里出現了一排灰色的名字,但其中有一個格外顯眼,因為它在跳動,這表明帳號的主人已經上線。
對方的頭像是個頭很大的熊貓,看著像是某個動漫里的人物,暱稱是:「老路」。
陸俊注視著這個名字,心裡也是一跳。
在組織發來的情報消息里,有專門的一行小字提示,告訴了他,自己打遊戲時加上的這位好友的真實身份。
赫然就是此次任務的目標,路明非。
「老路?」想到這裡,陸俊主動發送信息,打了個招呼,「你上線了?」
「嗯,你也在?」
「我準備出國留學了,美國的大學。現在已經離開老家,準備飛往美國。」
陸俊靠在身後的墊子上,開始打字。
「殺?不對,啥?」隔著屏幕,陸俊都能感受到對方激動的情緒,「不會這麼巧吧?」
「怎麼了,難道你也要出國?」陸俊明知故問。
「幾天前我接到了一封美國大學的信,通知說明天面試。」路明非說,「說不好,我也要出國留學了。」
「有把握嗎?」陸俊問。
「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會問什麼問題,我的英語不算太好……」
陸俊發了個表示同情的表情。
「我說,老陸……」對方說,「要不然,你教教我吧,我根本不知道面試要怎麼回答。」
「我也不會啊。」
「什麼?」老路發了個驚訝的表情,「你不是已經確定要出國留學了嗎?怎麼可能不懂面試?」
「哦,我家裡有關係,不需要面試。」陸俊開玩笑說。
對面發來一個鄙視的表情。
「那算了,等等……我想到了一個人,那傢伙可能知道美國大學面試問什麼!」老路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
「是誰?」
「也是一個……呃,網友,叫老唐。」路明非說,「總之,祝你出國順……不對,祝你留學快樂,希望在美國也能痛痛快快地打遊戲啊……我去找那傢伙問問。」
「等等,你收到的通知信是哪個大學的?」陸俊問。
「……說了你也不知道,」路明非說,「卡塞爾學院。」
「我還真知道。」陸俊猶豫了片刻,打字說。
「你也知道嗎?對了,你要去哪裡留學?」路明非問。
「和你一樣。」
「兄弟你在開玩笑吧!!!」路明非接連發了三個感嘆號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很顯然,他沒有把陸俊的話當真。
「我真沒開玩笑。」陸俊從包里拿出自己收到的那封信,拍了張照片,然後發給了老路。
大約半分鐘後,對方發來了一個驚呆的表情:「不是吧?和我的一模一樣!」
陸俊眯了眯眼睛,這時候他才確定,自己打遊戲時認識的網友「老路」,竟然真的就是自己這次的任務對象路明非。
他的任務目標是,陪路明非一起加入卡塞爾學院,去了解這個位於美國的混血種培訓機構,將組織的力量滲入其中,並且更加全面深入地獲取對方的情報。
再仔細想想,自己認識路明非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嗎?
陸俊出身於訓練營,對於組織的能力一直都有很深的了解,他們能輕易篡改人的記憶,讓人將刻意準備好的當成意外巧合,也能讓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畢竟,在訓練營里,他們每天訓練的就是這些技巧。
「我認識路明非的時候,大概是半年以前,難道從那個時候,組織就開始布局了嗎?通過遊戲的方式讓我們兩人提前建立聯繫?」陸俊在心裡思索,「看來這次任務要比我想像得還要複雜一些,組織對這次任務也很重視啊。」
他心裡很清楚,一項任務的重要性,要看為了準備完成這次任務而花費的時間和人力成本。
能夠提前半年的時間準備這次任務,說明組織對讓他潛入卡塞爾學院這件事非常重視。
「你怎麼不說話了?」路明非又發來了消息:「還有,你的真名叫陸俊?挺酷的名字啊。」
方才陸俊拍照時,並沒有給自己的名字打碼,因為很快路明非就會知道他的真名,因此掩蓋也沒有意義,不如提前告訴對方,免的將來產生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以後兩人見面作出鋪墊。
「實話跟你說,我認識那個學院的面試官,所以……你懂的。」陸俊說。
「哥!你就是我的好哥哥!」路明非立刻激動了起來,隔著屏幕仿佛都能看見這傢伙,笑顏如花的臉,「你還記得我們上次一起打遊戲時的配合嗎?那種默契程度,簡直就像是親兄弟一樣!」
「別再說了,兄弟,」陸俊苦笑,「雖然我認識面試官,但我也不知道他會問什麼問題。而且我很肯定,就算我問了,他也不會告訴我。」
「好吧……」路明非發來一個沮喪的苦澀表情,停止了攀親戚的行為,「那我還是自己努力努力吧,拜拜,以後再聊。」打完字後,路明非就消失在聊天窗口中,似乎是隱身了。
這傢伙還真夠現實的,發現自己幫不上忙就馬上不聊了,一旦時間也不浪費。「拜拜。」陸俊退出聊天界面,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不管路明非是不是在偽裝,至少目前看來,是個挺有趣的人。
陸俊開始期待明天的面試了。
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提前與路明非建立友誼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思考了一會兒,登錄房間裡的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