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記住本站域名】
由於飛機抵達機場的時間較晚,一路上陸俊並沒有能欣賞到倫敦城的夜景風光,給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還是洛朗家族的豪宅。
當然,還有端莊聰慧、很不好忽悠的伊莉莎白·洛朗。
沿著旋轉樓梯上了樓,在二樓房間拐角出,有一個專門收拾出來的套間,類似於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裝飾華麗,功能齊全,還有一個相當大的臥室,拉開窗簾便能看到倫敦城的夜景。
當然,由於高度不夠,只能看到街道的一角,對於經常在外地出差的陸俊來說,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景色。
脫掉身上的西裝,換上睡衣,先去沖了澡,裹著浴巾走出衛生間時,貝琳似乎也終於擺脫了自己的姐姐,邁步走進房間。
今天的貝琳,穿著一身紅綠相間的英倫風條紋格子襯衫,牛仔褲,白色棒球帽,顯得細膩溫和,通過色彩的對比展現出清新自然的風格,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看到裹著浴巾的陸俊,貝琳似乎愣了一下,很快轉過臉,然後又轉回來,問:「還習慣嗎?」
「這個房間,沒有竊聽器之類的東西吧?」陸俊開玩笑道。
他進來時其實已經查探過一遍,當然沒有這種東西。
就算有,只要他稍微釋放下言靈,也能讓這些電子產品瞬間失效。
「當然沒有,我姐姐不是那種人。」貝琳低聲說。
「那今晚我睡沙發?」
陸俊看了眼客廳的大沙發,自然沒有任何想要與師姐同睡一床的想法——畢竟他是來演戲的,假戲真做就不合適了。
「不行,我姐姐是個很細心的人,如果我們沒有睡在一個床上,她會發現的,那樣很容易就看出我們是在說謊了。」
貝琳搖頭。
「那……」
陸俊看了眼臥室的大床。好在床的面積夠大,坦白說,睡三個人應該也綽綽有餘。
「那就這樣吧。」
他聳聳肩。
「嗯。」見到陸俊沒有多說什麼,貝琳抿著嘴,臉頰微紅,「我也去洗個澡。」
「好。」
陸俊沒再多想,自顧自從衣櫃裡找出另外一條被子,對他來說,其實不蓋被子也完全無礙,但為了照顧師姐,還是勉強蓋一下吧。
換上僕人早就準備好的純棉黑色睡衣,陸俊也體驗了一把貴族的生活,他半躺在床頭,開始思索這一趟來倫敦的旅程。
當然,幫師姐解決麻煩是一項任務,而另外一項更加重要的事情,則是『太子』的邀請。
倫敦似乎是這位『太子』的大本營,自己跟隨貝琳來到洛朗家族的事情,估計對方也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會以怎樣的形式來找自己。
現在幫師姐解決問題的任務已經解決了一半,另外一項目的卻還沒有任何頭緒。
不過雖然是『我在明敵在暗』,可陸俊卻沒有任何緊張或不安的情緒。
這是他對自己的自信。
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他其實更多的是好奇,好奇那位神秘的『太子』究竟想要做什麼。
想到艾楚楚曾經在越南對他說過的話,想到那個有趣的殺手組織,想到芬格爾和施耐德教授曾經對他說過的關於『太子』的情報,陸俊陷入沉思。
這時,衛生間的水聲忽然一停,又過了一會,貝琳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身黑色睡衣,露出白皙的手臂和肩膀,一頭金色短髮柔順自然地披下到鎖骨的位置,睡衣的樣式偏緊身,凸顯出她窈窕的曲線,看到陸俊的目光,貝琳的臉頰微微一紅,但很快便自然地走到床邊坐下。
看到陸俊又找出一條被子,她似乎鬆了口氣。
「睡吧。」
「嗯,明天還要早點起來,我有個朋友要去見一見。」陸俊說。
「好的。」
貝琳挺好奇陸俊說的朋友是誰,但她也沒有多問,而是沉默了片刻,鑽進被子裡躺下。
陸俊見狀,也關掉燈,躺下。
房間裡便自然而然沉浸在一片安靜的氛圍里,陸俊閉上眼,腦海里還在回憶著這段時間以來遇到過的人,做過的事。
這是他睡前的習慣,每次躺下,都會自動回憶一遍這一天來做過的事情,還有明天需要做的事。
這時貝琳忽然輕聲說:「謝謝。」
「不用客氣。」陸俊閉著眼睛。
聽到這句話,聽到這個溫和又乾脆的聲音,貝琳心中忽然充滿了安全感。
雖然客觀來說她和陸俊還不太熟悉,躺在柔軟的枕頭上,貝琳心裡的思緒亂跳,回想著剛才在餐桌上陸俊對伊莉莎白所講述的他們從相遇到相知再到相愛的『故事』,再回憶著從芝加哥到倫敦這一路上她和陸俊的互動——她這一路上,也對陸俊的性格有很深了解。
雖然陸俊話不算多,但性格穩重,做事很靠譜,他總是會面帶微笑認真地聆聽自己說話,偶爾也會開玩笑或者吐槽身邊發生的事情。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這個看似平凡冷靜的青年曾經做過的事情,甚至親眼看到過他在南極那驚天動地的一擊,貝琳可能會認為陸俊只是一個性格溫和的普通年輕人。
但結合起他做過的事,結合起他在獵人網站紅名單上的事跡……貝琳感覺自己心很亂。
她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而這個男人還是她的師弟,還救過她的命。
她幻想過自己可能會和陸俊發生些什麼,但她又很清楚,陸俊不是那樣的人。
但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在衛生間的時候,她還是選擇了一條舒適但偏大膽的睡裙,從前面看起來很就是一條黑色的裙子,但從後面看起來,卻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脊背。
不過她走出來時,陸俊只是掃了一眼,似乎並未發現這一點——這讓她的心裡慶幸間又多了一點輕微的失望。
但很快,聽到身邊青年有規律有節奏的呼吸聲,貝琳也感覺睡意漸漸襲來,眼皮變得沉重起來。
……
凌晨兩點左右,陸俊被驚醒。
他睜開眼,青紫色如龍般的豎瞳一閃即逝,確認周圍沒有殺意和威脅後,才緩緩變成正常的黑色眼眸。
床鋪在輕輕震動。
他低下頭,這才發現,貝琳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她此刻仰面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眼皮不斷跳動,雙手死死抓著被子和床單,黑色的睡裙因為掙扎和扭動而偏移,露出一大片雪白,她翻動身體,呼吸急促,仿佛正坐在一架快要墜毀的飛機上,隨著氣流的顛簸而掙扎、恐懼著什麼。
「做噩夢了?」
陸俊吃了一驚,他還從來沒有見過貝琳的表情如此痛苦,她那驚恐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地獄之門在眼前洞開。
「爸爸,不要走……」
他聽到貝琳嘶啞、壓抑的嗓音在喉嚨里流轉,嘴唇幾乎都要被咬出血來。
翻過身後,女孩露出一大片光滑雪白的脊背,那蜿蜒起伏的線條是如此美好,但陸俊卻沒有時間欣賞,皺著眉頭,深吸一口氣。
是曾經發生過的那場空難嗎?
陸俊立刻就想到了在學院時曾經聽說過的那個故事,讓洛朗家族在一夜之間損失慘重,讓貝琳和伊莉莎白姐妹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幾乎所有親人的那場可怕的空難。
他伸出手,放在貝琳的肩膀上,那滑膩的觸感讓他略微失神了一瞬間,但很快,他扳過女孩的身體,開始搖晃她的肩膀。
但這竟然無用!
貝琳的表情隨著陸俊的晃動變得愈發驚恐和不安,但卻依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這已經不單純是噩夢了吧?」陸俊眉頭緊鎖,在他看來,這似乎更像是一種『病症』,貝琳此刻似乎陷入了一種『夢魘纏身』的狀態。
沒辦法了。
陸俊嘆息一聲,伸出手指,輕輕點在貝琳的腦門上。
噼啪!
電流入體。
別誤會,陸俊可不是雷電法王,這是適量但輕微的電流,足以讓人清醒,又不會傷到神經或身體器官。
貝琳的身體劇烈地一顫,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深藍色的瞳孔里充滿了茫然、不安的情緒,像是一隻受驚了的小鹿。
像是下意識的,她死死抱住了身邊唯一散發出溫暖的東西——陸俊的大腿。
陸俊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著,大概過了兩分鐘,她才像是回到現實世界中一樣,緩緩恢復了平靜,鬆開手。
「師姐,沒事了,只是做夢而已。」
陸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
「做夢嗎?」
貝琳像是一條翻過肚皮的魚,躺在床上,目光呆滯,死死盯著天花板,仿佛仍然沒有從噩夢中醒來。
她看了陸俊一眼,又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身上,看到睡裙完好無損,這才鬆了口氣。
當然,剛才陸俊已經貼心地幫她整理好了睡裙,不至於此刻露出什麼關鍵的部位,以免發生尷尬。
陸俊本來就不是一個擅長安慰人的類型,很多時候,比起說,他更喜歡做。
因此,他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叫醒了貝琳之後,便閉上了嘴巴,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他才聽到貝琳的聲音:
「我,我又夢到那一天了。」
聽到師姐主動說話,陸俊知道她現在應該是回過神來了,便坐起來,打開了床頭燈,頓時溫暖的黃色光芒照亮了床頭的一角,窗外雨聲犀利,不時有雷聲轟鳴。
他轉過臉,發現貝琳正在看著他,藍色的眼眸發出幽幽的目光。
「這樣的夢,經常出現嗎?」
陸俊輕聲問。
「嗯。」貝琳點點頭,「每次下雨的時候,都會做這個夢。」
陸俊從床上下來,去給貝琳倒了一杯熱水。
她也從床上坐起來,端著溫水,盯著窗外時不時閃過的電光,像是在發呆。
但她其實是在默默感受杯子裡的水溫和手心的溫暖。
就像和陸俊在一起的感覺,很踏實,很溫暖,比起自己過去那些被噩夢驚醒後冷汗遍布全身的夜晚要好受多了。
她盯著牆上的影子,光從她背後照過來,將她纖細但窈窕的身影投射在對面的牆壁和窗簾上。
喝完水,貝琳感覺舒服多了,她重新鑽進被子裡,但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或者說,她有些不敢入眠,生怕再回到之前的噩夢裡去。
「師姐,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陸俊轉過臉,輕聲說。
「嗯?」
貝琳發出疑惑的聲音。
「是這樣,我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山裡,有時候我妹妹晚上也會做噩夢,當她睡不著的時候,就會求我給她講故事,這樣講著講著她就睡著了。」
陸俊將床頭燈調暗,也躺下了,望著昏暗下來的房間,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深,仿佛回憶起了曾經和小夢一起睡在帳篷里聆聽大雪落下的日子。
「好。」貝琳說。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是早早就躺下。有時候,蠟燭才滅,我的眼皮隨即合上,都來不及咕噥一句:「我要睡著了。」半小時之後,我才想到應該睡覺;這一想,我反倒清醒過來。我打算把自以為還捏在手裡的書放好,吹滅燈火。」
陸俊逕自講了起來,聲音低沉。
這是他小時候最喜歡讀的一本書,法國作家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每當山里下雪取消外出訓練的時候,他就會坐在帳篷里讀這本書,小夢通常都會趴在他身邊,榮格則興致勃勃地坐在他身邊,手裡拿著一本新華字典,幫他查不認識的字。
時間一長,陸俊竟然能將整本書全部背誦下來,以他那接近於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自然是毫無壓力。
通常講到第一章快結束的時候,小夢就會睡著,就連陸俊自己也昏昏欲睡,而榮格這時會不客氣地搶過書,接著讀起來。
「這一來,我的視力得到恢復,我驚訝地發現周圍原來漆黑一片,這黑暗固然使我的眼睛十分受用,但也許更使我的心情感到親切而安詳;它簡直像是沒有來由、莫名其妙的東西,名副其實地讓人摸不到頭腦。我不知道那時幾點鐘了;我聽到火車鳴笛的聲音,忽遠忽近,就像林中鳥兒的囀鳴,表明距離的遠近。」
臥室里光線昏暗,伴隨著陸俊低沉、有磁性的聲音,貝琳仿佛感覺到自己被一雙溫暖的手包圍,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我又睡著了,有時偶爾醒來片刻,聽到木器家具的纖維格格地開裂,睜眼凝望黑暗中光影的變化,憑著一閃而過的意識的微光,我消受著籠罩在家具、臥室乃至於一切之上的朦朧睡意,我只是這一切之中的小小的一部分,很快又重新同這一切融合在一起,同它們一樣變得昏昏無覺。」
陸俊轉頭看向身邊,貝琳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恢復均勻,臉上的表情安寧,不再緊繃,身體姿態也放鬆下來。
他也隨之放慢了語速,輕輕地繼續說:
「然而,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的思想拼命地活動,徒勞地企圖弄清楚我睡在什麼地方,那時沉沉的黑暗中,歲月、地域,以及一切、一切,都會在我的周圍旋轉起來。」
這時候,貝琳已經睡著了。
又念了幾段,陸俊忽然感覺到一個柔軟散發著淡淡香氣的軀體靠近過來。
貝琳伸出手摟過他的胸膛,從側面抱住了他,頭貼在他的左胸一側,由於穿著睡衣,他能感覺到女孩沉沉的呼吸和每一口吐出的熱氣。
或許是潛意識中把陸俊當成了可靠的人,陸俊想要輕輕推開她,卻被抱得愈發緊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好吧,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好在他在飛機上就已經睡過了,就當是陪師姐冥想一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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