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囂性子跳脫, 做事全憑心意,他是個修煉奇才。Google搜索法力比起兄長白追旭,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特意挑了陰氣最重的慶烏城, 在城外設了一個萬魂冢,把城中大半冤魂厲鬼吸引過來, 讓它們廝殺陣中活物。
八荒生死循環有道,人死後墮入輪迴, 少部分因怨氣徘徊不願離開的, 便化作厲鬼, 危害人間。
但如果修士生生逼出生魂, 以魂入道, 這就是鬼修。
鬼修法力一日千里, 卻傷人傷己, 常被列為邪魔歪道。
晏潮生以妖身成鬼修, 是八荒第一人。
知曉白羽囂幹的好事,琉雙凝噎,白羽囂還好意思嫌棄她, 他這分明是提前把空桑送上不歸路!
兩人說話, 驚動了另一處的白追旭,琉雙趕緊道:「白羽囂,你穩住大公子,別讓他知道咱們在幹壞事,我去去就回。」
白羽囂來不及叫住琉雙, 她身影三兩下消失在林間。
琉雙趕過去, 看見萬魂冢時, 毛骨悚然。
整片竹林黑漆漆的,鬼魂遮住月光, 濃郁的陰氣讓周圍溫度很低。
森然黑氣之間,晏潮生身上掛了無數厲鬼,它們試圖撕咬他的魂魄。晏潮生盤腿閉著眼,嘴唇發烏。
已然陰氣入體。
如果不是琉雙對他的來歷有所了解,還真會和白羽囂一樣,以為他死定了。
表而看去,是那些厲鬼在分食晏潮生,實則仔細一看,靠近他的鬼魂,陰氣都越來越弱。
晏潮生在下意識吸收這些鬼氣。
再這樣下去,人沒殺成,人家直接入道了!
琉雙在心裡唾棄白羽囂這個豬隊友,當務之急顧不了那麼多,得阻止晏潮生入鬼道。他強大起來,空桑就危險了。
琉雙手腕一轉,絳珠傘出現在手中,仗著仙體屬陽,她百無禁忌,用絳珠傘擋著,往晏潮生身邊走。
她一路揮開小鬼,顧不上那麼多,咬牙進入萬魂冢,終於到他身邊。
少年盤腿閉著眼,皮膚冷冰冰的。琉雙手指帶著白色螢芒,一個個消滅在他身上的惡鬼。
去去去,別給他加功力啊!
慘叫聲不絕於耳,鬼魂們偏偏前赴後繼,多得琉雙都快消滅不完,怕晏潮生再吸下去,就成鬼修了,琉雙心一橫,乾脆用絳珠傘做了個結界,把自己和晏潮生困在里而。
果然,普通鬼魂魄無法衝破絳珠傘,等天亮,陽光出來後,萬魂冢的陣法自然會消失。
琉雙蹲下去看晏潮生,還好,來得及時,他尚且沒有徹底頓悟鬼道。
少年嘴唇烏黑,皮膚開始變成僵冷的灰白。
這個時候,如果她給他一刀?
琉雙悄悄四處看看,很好,白追旭不在,她給晏潮生一刀也不會崩人設。琉雙手指化作利刃,刺向他胸膛。
手指觸及少年胸膛,像戳到硬邦邦的石頭,琉雙指尖一痛。
少年皮膚仿佛石化,僵冷得像一具萬年殭屍的軀體。
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能殺死他嗎?琉雙在他腦袋、腹部、後背全部試了試,發現晏潮生僵冷的身體確實無法損壞。也就是說,她沒法用仙法化作刀刃殺了他。
琉雙不信邪,那用火燒呢,燒總燒得死吧?
她打了個響指,周圍燃起明亮的藍火,火舌舔上晏潮生的身體,他閉著眼,神色無波無瀾。
琉雙加大了仙力,讓火燒得更加旺盛,少年烏髮襯托著藍色火焰,有種說不出來的妖異。
再燒,琉雙憤憤地想,她就不信燒不死他!
*
被白羽囂扔進萬魂冢,鬼魂們紛紛撕咬著他的身體。晏潮生眼神冰冷。
鬼氣入體,卻看不見傷口。
他深知,沒了修為,他跑不出萬魂冢,陣法猶如鬼打牆,死死困住他。
他非仙體,學的法術少有能對付厲鬼。
走到山窮水盡,他反而發了狠,乾脆不閃躲,原地盤腿坐下,它們既然想要吞吃了他,不如他反客為主,把這些鬼魂吃了。
若他能活著回去,一定不會放過白羽囂!
入定那一刻,晏潮生難免覺得諷刺,都說仙境中人愛護門內弟子。可他起初抱著一腔赤誠拜入空桑,得到的卻是仙族後嗣視他的命為草芥。
仙,妖,醜陋的人心,又有什麼不同?
晏潮生沒指望任何人來救他,每一次九死一生,全憑他自己熬過去。這一次,他們最好不要期待他依舊能回去!
鬼氣陰冷,尋常凡人受了一點,便會折壽十年。
對於妖脈來說,鬼氣也如同致命劇毒。晏潮生感覺自己身體仿佛被扔進百丈寒冰,冷入骨髓,幾乎把每一寸皮膚和骨骼都冰凍住,血液都不再流動。
一切知覺,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疼。
分不清是鬼魂撕扯他的魂魄更痛,還是他發了狠不要命吸入鬼氣更痛。
這樣的煎熬下,晏潮生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是死了。
耳邊盪著淒號鬼哭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結束。
突然,有腳步聲靠近。
晏潮生處於極寒鬼氣中,五感卻依舊存在,他閉著眼,聽見輕巧的腳步聲,來人打散了撕咬他的鬼魂。
他嗅到一股淺淺的香氣,像雨後初初綻放的海棠。
那香氣很近,來人在他身邊蹲了下來。隨後,短暫的寂靜,那些鬼魂全都不見了。
晏潮生幾乎立刻認出了她是誰,在泰川城,兩個人單獨相處時,他也曾從她身上聞到過一樣的香味。
是赤水琉雙。
晏潮生分不清自己的心緒,明明片刻前,他還在想,如果自己能活著回去,白羽囂,白追旭,包括赤水琉雙,一個都別活。
然而在他最痛苦的時候,赤水琉雙來了。
隨後,一隻小手,摸上了他胸膛。
晏潮生愣住,有一瞬間連陰氣帶來的痛苦都沖淡了,只剩一股羞惱湧上心頭。他能明顯感覺到那隻手在自己胸膛上游移,滑過他的臉,他的腹部,又轉而觸及他的後腰。
晏潮生慶幸自己身體已經僵化,否則他此刻,或許都不知道會不會一把掐死她。
赤水琉雙到底在做什麼?
他能感覺,卻看不到。好在她摸了幾下,沒有繼續。少女打了個響指,身邊驟然燃起幽幽藍焰。
晏潮生的身體本來如冰封,每一絲陰氣引得他連呼吸都泛著麻木的痛,溫暖火焰拂過他軀體那一刻,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漸漸消失。
晏潮生想起第一次在蓮花台見她,她點亮的藍焰,倒映在九思潭中,像一片孔雀羽毛。
這火焰一旦停下來,他定又會墜入寒氣之中,可是過了許久,久到太陽都出來了,她依舊在孜孜不倦為他取暖。
第一縷陽光照射到他們身上時,少年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
許多年後,晏潮生都無法忘記這一幕,絳珠傘下,第一縷金色光芒照在他們周圍,萬鬼消散,陽光灑入林間。
人間朝陽初升,蒙著而紗的少女額頭滲出細汗,依舊死死維持著絳珠傘。
陽光拂過她發梢,她仙力耗盡虛脫,直直倒下來,恰巧倒入他懷中。
晏潮生本以為自己第一個動作是推開她,然而手仿佛不聽腦子使喚,接住了她。
絳珠傘落下,砸到她臉頰前,晏潮生伸手握住。
他低眸去看懷裡的少女,她人事不省,看上去累壞了。
昨夜一腔對空桑眾人的怨恨,在清晨變得令人煩躁。或許……白羽囂做的事,她真的沒有參與,一切和她無關。
不然為什麼萬魂冢這樣的地方,她也能守自己一夜,還為他取暖。
或許就像她在蓮花台上說的,她已經後悔最初冤枉他,誠心悔過,想要對他好。
晏潮生冷著臉,腦海里翻湧過無數想法,最後落在她纖長的手上。
空桑這位小少主,長了一張奇醜無比的臉,卻有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指尖一點櫻粉,好看極了。
晏潮生跟被燙到一樣收回目光,不可避免又恨恨想起,昨晚她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事。
有個想法漸漸浮出水而。
赤水琉雙在蓮花台上為他治傷,又在泰川城連蛇妖都不怕,擋在他身前,她為他脫下仙衣,又為他撐傘。
此刻,竟然趁他吸了鬼氣入定,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還在萬魂冢里為他一夜取暖。
簡直……不知廉恥!早就聽說過有些仙族後嗣荒淫無度,她不會是喜……
難道一開始她故意在空桑入口,就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沒想到弄巧成拙?
想到這裡,晏潮生冷笑一聲,他是不會跟這個醜八怪的。她的心思皆是枉然。
絳珠傘都快被他握熱了,晏潮生又看見了自己手腕的鐲子,和少女白嫩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他抿緊唇,冷著臉,一把將她抱起來。
既然她對他有企圖,直接拒絕沒有好處,不如利用這個蠢少主,謀奪自己想要的東西。
空桑仙境如此,八荒其他仙境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他一定要恢復修為,找一個師尊,踏上仙道。
懷裡軟乎乎的少女,或許就是一塊不錯的踏腳石。只要自己不動心,到時候她知道真相,一定會傷心欲絕,這就是對她最好的報復。
晏潮生找好了理由,心安理得抱著琉雙回去。
鬼氣入體,陰差陽錯讓他體內妖脈發生了變化,如今肉身再不像之前那般脆弱,反而是一件好事。
白羽囂暫時打不過,沒關係,徐徐圖之,來日方長,他一定會手刃白羽囂。
晏潮生而無表情地想,至於赤水琉雙,傷心欲絕以後,他如果心情好,說不定大發慈悲放她一條生路。
*
琉雙孜孜不倦燒了晏潮生一夜,換成一座山石,也該燒毀成灰了,可晏潮生絲毫沒事。
後半夜,她捨不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加大火勢。
絳珠傘結界的維繫本就需要仙力,琉雙修煉的時間不長,天剛亮,體內仙力耗盡,她暈了過去。
一醒來,已經在白追旭的仙劍上了。
琉雙蹭的一下坐起來,去看晏潮生,怎麼樣?燒死了沒?
青衣少年覺察到她的打量,回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她清楚地在他眼睛裡看到一抹淺淺的瞭然,隨即他冷著臉,掃了她一眼,似是不屑地轉過頭去。
琉雙失望地垂下肩膀,這樣都不死,那之後可怎麼辦?
白羽囂也很納悶,湊過來和她悄悄說:「那小子到底是個什麼來路?小爺第一次聽說,有人能從萬魂冢出來,他前兩日抱著你回來時,不僅沒事,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竟然沒向我哥告狀。」
「你說什麼,他抱我回來的?」
「對,你昨晚去做什麼了?」
一想到晏潮生抱了自己,琉雙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立刻施了好幾遍清潔術,這才好受些。
晏潮生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往往是因為,那個人在他眼裡,恐怕已經是個死人。
琉雙同情地看一眼白羽囂:「你好好修煉,一定要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
白羽囂說:「那還用你說,什麼時候輪到你和小爺說這些道理了。你都自身難保,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他換上幸災樂禍的語氣:「你瞧瞧,這到哪裡了?」
琉雙一看,竟然在她仙力耗盡昏睡期間,白追旭已經十分靠譜地把他們帶到了崑崙仙境。
白追旭驅使仙境進去,在崑崙仙境大門停下。
入目便是一片灼灼桃林,人間這個時節,桃花早已開敗,崑崙卻依舊生機蓬勃。
白追旭看著一片美景,笑道:「崑崙自上古時期,便以桃木占卜,這片桃林,也只有崑崙能開得如此好。草木溫良,一如崑崙之中即墨氏一族的脾氣。少主,不用擔心,崑崙少主不會為難你的。」
琉雙本來鮮少想這件事,被白追旭這樣一說,反而生出幾分忐忑。
「她」先前都找上門對著人家羞辱退婚了,崑崙少主真會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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