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滕工作很忙,但不論再忙,他總會空出時間來陪岑鳶。
她說想回江家看看她爸,商滕特地讓人買了點補品陪她一起回去。
商滕從前很少過來,甚至不需要屈指去數,一共才一兩次。
江巨雄身體不如之前了,每個月都得定期體檢,走路也沒有之前穩健,他有退休的打算,但江祁景現在明顯對這些不感興趣。
所以他還在苦苦撐著。
江祁景這些天都在外面,工作忙。他做為新人,還是有點名氣的,畫作被拍賣到了六位數。
外界都說他有天賦,屬於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
玩藝術的,最重要的就是天賦。
江巨雄支持他,他也希望江祁景能在他喜歡的道路上長長久久的走下去。
他讓家裡的阿姨泡了兩杯茶端過來,以長輩的身份詢問商滕:「你爸媽身體還好吧?」
上一次他過來,江巨雄好像也問過同樣的問題,那個時候兩個人的態度都不同。
江巨雄雖然是長輩,但他不確定商滕有沒有把自己當成長輩看待。他是年輕一輩里最有能力的,也是最被看好的。能成大事的人,好像性子多多少少都帶點傲氣。
商滕的傲藏在疏離的禮貌之中。
教養讓他禮貌,但本性始終都是疏離冷漠的,無論對誰。
但現在不同了。
他是自己心愛之人的父親,他應該尊重,而不只是那種浮於表面的禮貌。
商滕雙手接過江巨雄遞給他的茶:「我爸身體恢復的不錯,已經沒大礙了。」
江巨雄點了點頭:「沒事就好。」
他又看向岑鳶:「你呢,最近有難受嗎?」
哪怕得知了真相,但在江巨雄心中,岑鳶仍舊是他的女兒。
從十五歲養到這麼大,這麼多年的親情怎麼可能說捨棄就捨棄。
在他眼中,岑鳶和江窈,和江祁景都一樣。
都是他的孩子。
岑鳶笑著搖了搖頭:「好多了,最近有好好注意。」
商滕把她保護的很好,連重物都不許她拿,就連家裡的桌角都用東西包起來了,生怕她碰傷磕傷。
過分小心了。
岑鳶喝了口茶,見商滕的視線落在她視線,拿著茶杯的手垂放。
在桌下,江巨雄看不見的地方握住他的手,輕輕揉捏了幾下。
商滕反手握住,十指緊扣。
他的掌心溫熱,源源不斷的傳來。
岑鳶已經開始習慣於依賴這種感覺了。
從前很多事情她都是親歷親為,因為她知道,自己拜託不了別人,這些事情只能她來做。
但是現在,好像不管發生什麼,商滕都會在她面前擋住。
他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她,她可以永遠信任他。
岑鳶需要這種安全感,她太需要了。
連做噩夢驚醒了都不敢再入睡的人,獨自一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像是河面的浮萍。
永遠居無定所。
所以她很感謝商滕,感謝他排除萬難,還是堅持留在她身邊。
感謝他不嫌棄自己生病,不覺得自己是個累贅。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了,商滕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一點。
岑鳶垂眸輕笑,低聲問他:「餓了沒?」
商滕說還好,不怎麼餓。
江巨雄被阿姨叫回房間吃藥了,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岑鳶告訴他:「廚房阿姨做飯很好吃。」
商滕問她:「比何嬸做的還要好吃?」
岑鳶仔細回想了一下,何嬸做飯也好吃,但如果真要爭一個名次的話,在她這兒,還是廚房阿姨的更好吃一點。
「真的很好吃,就連一些我不愛吃的菜也能做的很好吃。」
商滕垂眸看她,她好像對誰都很包容,很少生氣,幾乎不發脾氣。
大家都願意和這樣的人相處,但商滕卻不希望岑鳶一點脾氣也沒有。
有他在,她就不需要這麼懂事。
情緒也不用忍著,生氣或者難過,她都可以說出來,不用有顧慮。
天塌下來了都有他頂著,更別說是外界的看法了。
他就是她的堡壘。
小的時候,岑鳶從來不說自己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她不敢提,在這兒住著,總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她以前也是個驕傲的女孩子,來了尋城以後,那點驕傲被一點點磨滅。
曾經在舞台上發光發熱的女孩子,最終慢慢泯然眾人。
有人曾照亮她眼中的光,又在離去的時候弄熄。
而現在,商滕成為了她的光。
成為她的光的同時,也重新將她眼裡的光點燃。
江巨雄吃完藥了出來,脊背有些佝僂,比上次見他更憔悴了點。
岑鳶問他最近有沒有好好休息:「別總是忙工作,醫生的話還是要聽的。」
江巨雄手抵著唇,咳了咳:「沒事,等我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完以後就放自己一段時間的假。」
江氏本身就是靠著江巨雄最後一口氣吊著,早就岌岌可危了,公司里到處都是漏洞。
劉因離婚分走的那點錢,對公司的打擊和影響都很大。
這些商滕都知道。
江氏只是不入他眼的小企業,若是以往,他根本不會花費時間去留意。
但現在不同。
愛屋及烏,如果江氏垮了,以江巨雄現在的身體狀況,估計也會一塊跟著垮了。
到時候岑鳶肯定也會難受。
他不想看到岑鳶難受,所以不會袖手旁觀。
江巨雄看到岑鳶和商滕手上的婚戒了,喝茶的動作頓了頓,心也稍微放下來點。
他現在也沒別的要求了,只希望自己這幾個孩子能得到幸福。
其中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岑鳶。
這孩子總是不會照顧自己,過於懂事的人,最後就是讓自己受委屈。
隔壁家的小女兒前幾年嫁人了,老公是美籍華裔,一家人都在紐約。
上個月剛回來了,一家三口回來的。
她和岑鳶同歲,讀高中那會一起偶爾會來家裡找岑鳶。
之前還暗戀過江祁景,不過沒告白,只是偷偷告訴過岑鳶,讓她替自己保密。
這一保密就是這麼多年,她都生孩子了。
許朝朝抱著孩子過來找岑鳶,原本是聽她爸說,岑鳶今天回家了,所以想找她敘敘舊,結果剛過來就看到了商滕。
她當然認識他,圈裡誰不認識。
十幾歲的女孩子是博愛的,暗戀江祁景的同時她也暗戀過商滕。
也不怪她博愛,隨便問一圈,誰的青春期沒有暗戀過他。
但真靠近了他,也沒多少人敢繼續喜歡了。
性格算不上惡劣,但實在不適合談戀愛。
許朝朝牽著的孩子有四五歲了,長的和她像,眼睛圓溜溜的,手上拿著一個奧特曼模型。
因為她的到來,客廳里的人都將視線移了過去。
許朝朝雖然因為商滕的存在而愣了一會,但很快就調整過來。
商滕和岑鳶的事情她略有耳聞,但聽說的不多。
之前他們在群里傳過一陣,說是岑鳶和他結婚了,但他明顯對這段婚姻並不上心,連婚禮都沒辦,只是隨便吹了頓飯而已。
好像連商滕的父母都沒到場。
所以許朝朝以為,他們這段關係名存實亡。
但現在看來,好像流言也不能全信。
她笑著走過來:「岑鳶,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她沒怎麼變,還和以前一樣。
簡單的寒暄過後,岑鳶看著她身側的小男孩,有點驚訝:「你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許朝朝笑著在旁邊落座,讓他喊姨姨。
他剛睡醒就被喊過來了,還有點懵,抱著奧特曼,才四五歲,就是個性感的小煙嗓了:「姨姨好。」
許朝朝問他:「還有呢。」
他看著商滕和江巨雄,依次喊完:「叔叔好,爺爺好。」
非常難得的,居然有小孩看到商滕沒有被嚇哭。
不過他最近好像的確不怎麼討小動物厭棄了,估計是在岑鳶身邊待久了,身上那點討人厭的氣質被她中和了一部分。
許朝朝和岑鳶在客廳里聊天,江巨雄就把位置讓出來了,他叫上商滕去了二樓書房。
他們聊的話題總和這些女孩子不一樣。
江巨雄沒什麼話,就是希望商滕能對岑鳶好點。
「那孩子脾氣好,有什麼委屈都會默默受著,我不求你對她多好,就希望你能別讓她受委屈,這是我做為一個父親最大的心愿了。也算是我以一個長輩的名義求你。」
聽到他的話,商滕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從前做的那些事,以及冷處理的態度好像的確不配讓江巨雄放心的將自己的女兒託付給他。
為了讓他安心,商滕同意了,並且和他承諾,這輩子都不會讓她受委屈。
江巨雄了解他的脾性,他說過的承諾都會做到。
兩人之間關於岑鳶的話題似乎到此結束,江巨雄和他也沒什麼好說的,喝了口茶,讓他下去陪岑鳶吧,他再處理點公事。
商滕看著桌上那堆紙質合同,知道江巨雄最近正因為公司的事情犯愁。
「如果您信的過我的話,可以把這些事情交給我,我來替您解決。」
聽到他的話,江巨雄沉默了會,抬眸看他。
信不信得過另談,就他那個小企業,就算是白送給他,商滕也未必看得上。
沒拒絕,就是答應了。
商滕站起身,語氣溫和:「那我就先不打擾您了。」
他得去陪岑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