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嗎不親口告訴他?」丁小野漫不經心道。
封瀾吁了口氣,「我想過,分開了也要把話說清楚。但是再見他時,又發現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何必費那個勁去說這些?過去就過去,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和他沒有關係。」
封瀾在廚房忙碌,等她把三菜一湯擺上桌,丁小野也替她修理好漏水的龍頭,順便讓陽台的茶几不再搖晃。
「開飯了!」封瀾在餐廳叫他。
丁小野擦擦手走過去,桌上擺著西紅柿炒蛋、蔥花煎蛋、水蒸蛋和蛋花湯。封瀾趕在他質疑前不好意思地解釋:「很久沒在家自己做了,冰箱裡除了一盒雞蛋沒別的存貨,我不想出去採購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將就著吃吧。」
「一個正常人一天需要這麼多蛋類嗎?」丁小野低頭聞了聞味道,好像還不錯。
封瀾給他盛湯,嘴上說道:「你受了傷,多吃點補一補……」
這話聽起來有點怪,她的手停頓了一下,果然丁小野表情微妙。他說:「封瀾你挺會罵人的。」
封瀾臉一紅,她本沒有別的意思,怎麼一對上丁小野,在低級趣味的路線上就回不了頭了呢?
他們相對而坐,丁小野正打算喝一口湯,封瀾站起來說:「不對,應該有燭光!」
「現在是中午!」丁小野提醒她。
封瀾仿佛沒聽見一樣,跑來跑去拉上了家裡所有的窗簾。帘子的遮光效果不錯,室內頓時昏暗了下來,隨即她又拿出了香薰蠟燭,逐一點上。丁小野任她折騰,等她終於坐了回來,才問道:「可以吃了嗎?」
無怪乎戀人間需要燭光調劑情調,燈下不看郎,燭光下也一樣。丁小野的頭髮有些長了,洗了頭,還沒幹透,被他胡亂地往後攏,下巴上冒出了新的胡碴,光線弱化了他臉上的傷。丁小野的好看是凜冽的、咄咄逼人的,很容易讓人忽略其他,以至於封瀾這才留心去細看他今天的打扮。她沒見過他正裝的模樣,可這套她原本計劃在四周年紀念日時送給周陶然的ARMANI現在套在他身上毫無違和感。
封瀾想說話,又沒出聲,只是笑了,恍然覺得全世界的襯衫都該留給他來穿,這輩子的飯都該陪著他一塊吃。
她又站了起來,「你等會兒!」
「喂,封瀾,我真的餓了!」丁小野抗議道。
「你先吃,不用等我,我馬上就好。」封瀾奔回房間,飛快地打開衣櫃挑選衣裳,換好了裙子,又去整理頭髮,還騰出時間花了個超快速的淡妝。
她日後一定會反覆回憶起這一刻,絕不能允許美好片段里的自己穿著浴袍,頭髮凌亂,還頂著黑眼圈。
丁小野虛脫地靠在封瀾的房間門口,看她如走馬燈一般折騰,等她終於施施然走了出來,他心生感慨,女人真是一種他無法理解的動物。然而目睹這個女人從清水素麵,轉瞬全副武裝,光彩照人,這給他帶來的新鮮感不亞於一場魔術。
「你平時就是這麼『變身』的?」丁小野走回餐桌,又回頭瞄她一眼。
換了身裝束令封瀾多了點底氣,她端坐在他對面,揚起下巴問:「不好看嗎?」
丁小野本可諷刺她幾句的,然而用他餓昏了的眼睛看過去,她確實不醜。
「還行。」他敷衍道。
「牛嚼牡丹。」封瀾把特意為遷就丁小野的風格而買的那身衣裳扔進了垃圾桶。她想通了,那身衣服不適合她,她就是這樣的人,丁小野若心裡有她,便該接受她真實的模樣,一如她從未在意他一無所有。
丁小野人生中的前二十年是個對吃的頗為挑剔的人,不過他得承認,封瀾的菜式單調,味道尚可。最起碼從她的外表看不出她是擁有這樣手藝的人。封瀾有很多地方讓他覺得好笑,但也有很多地方讓他意外,糅合在一起,又覺得天經地義,封瀾就是封瀾。
燭光還沒燃盡,一頓飯已吃畢。封瀾仍有遺憾,她被餓死鬼投胎的丁小野感染,竟忘了開瓶紅酒,就這麼陪著他風捲殘雲。
她提前打了招呼,「我可以做飯,但不洗碗。」
用意不言而喻。她從未覺得女人完全不做家務值得誇耀,同樣男人也是。
丁小野沒說什麼,捲起衣袖收拾碗筷。封瀾不忘笑盈盈地監督,提醒他小心輕放,這套餐具是她英籍的嫂子送的,壞了就可惜了。
丁小野嫌她聒噪,正好她接了通電話,人走向陽台。
來電的是老張。他為昨晚喝多了沒送封瀾回家而道歉,不知從哪兒聽說今天是封瀾的生日,想約她出去。
封瀾推說女人對生日這一天沒什麼好感,不過是又老了一歲,沒什麼可慶祝的,順帶感謝了老張的好意。老張卻說他人已經候在樓下,縱使封瀾不肯和他出去,至少讓他把禮物送到壽星手裡——假如她懶得出門,他也可以親自上門,只要她願意。
這麼一來,封瀾委實找不出推脫的理由。她總不能讓老張上來,自己不下去又沒有禮貌。她做賊心虛地朝廚房看了一眼,丁小野背對著她,似乎並不關心。
封瀾心想,也該是和老張說清楚的時候。她和丁小野日後會怎麼樣,完全不知道,然而他在的時候,不可能有別人。並非道德潔癖,而是滿腦子全是這個人,別的事情,她有心無力。
封瀾讓老張等一會兒,她這就下去。還來不及掛斷電話,手機被人從耳畔抽走。她轉身撞上丁小野,他兩根濕漉漉的手指捏著手機,含笑道:「誰啊?」
「一個朋友說給我帶了生日禮物,我去去就來。」
丁小野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念道:「張天然……什麼朋友啊?想泡你的朋友?拿來當備胎的朋友?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一點都沒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