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賊禿之辯

  老僧沒有邀請其他人，立即引起了他們的不滿。

  阿紫叫道：「我和娘不能去嗎？你們小林是看不起女人？」

  老僧合什告罪，道：「女施主誤會了。平日裡也有女施主進寺禮佛的，我們從未拒絕她們入內。只是現在前排坐位有限，所以……」

  阿紫撇嘴欲駁，阮星竹趕緊扯了下她的胳膊，柔聲道：「阿紫，別給阿爹惹麻煩，我們聽大師的。」

  「娘，你……」阿紫氣憤難平又不想公開頂撞，遂跺足不言。

  老僧笑了笑，又將手虛引。

  不料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包不同出聲道：「老和尚，你是覺得我們是下人，不值得你小林放一把凳子囉。要不我倆來比劃比劃，誰勝了誰就入座？」

  老僧好像沒聽到他的話，手仍是抻著不動，看向李江。

  李江其實心裡也不喜包不同多事，但在大庭廣眾之間不維護下屬會讓別人看不起，還會讓本來就懷疑自己的四個家將更添隔閡，於是只能咳嗽一聲，準備說話。

  可是他的「大師」兩字剛出口，後面的話就被巨大的嘈雜聲打斷。

  這裡的所有人驚訝望去，只見正前方的人圈裡出現了一個缺口，幾百人單膝跪地，抱拳賀道：「恭喜尊主取勝！」連續三遍才停嘴不言。

  虛竹剛才激於義憤才與鳩摩智相鬥，現在被所有人目光集中，又有幾百人伏跪相賀，扭捏的性子又上來了，當即不知所措。

  他慌慌張張對著跪下的人說道：「余婆婆，烏先生，你們怎麼也來了？快快請起，莫要折煞了小僧。」

  跪倒之人中的女子是靈鷲宮九部中的八部，男子則是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及其部屬。幾百人合一起，那真是鶯鶯燕燕、聲威赫赫。

  余婆婆拜道：「啟稟尊主，屬下等接到梅蘭竹菊四位姑娘傳書，得知小林寺賊禿們要跟主人為難，因此知會各洞各島部屬，星夜趕來。天幸主人無恙，屬下不勝之喜。」

  虛竹聞言大驚，連連擺手道：「小林派是我師門，你們言語不得無禮，快向小林寺方丈謝罪。」

  余婆臉上頓時現出惶恐之色，再拜道：「是，老婆子知罪了。」

  然後她起身走到玄慈方丈之前，雙膝向下就欲跪倒磕頭。

  玄慈恨她辱罵小林僧人，口上說著：「不必了」，但手上並無動作，任她跪下。

  然而，余婆婆最終也沒有跪下，她膝蓋彎到中途怎麼也彎不下去，因為她感覺憑空有股向上提的力量拖著自己。

  坐在中間椅子上的幾人都吃驚回頭。余婆婆也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道袍的年輕道士正伸出一手，臉上還帶著微笑看著自己。

  余婆婆叫道：「鯉道長，是你！」

  李江道：「是我，余婆婆別來無恙。起來吧，靈鷲宮的人不是奴顏卑膝之輩。」

  余婆婆立刻熱淚盈眶，顫抖著嘴唇道：「鯉道長，可是……可是尊主……」

  李江手掌一握合成拳頭，余婆婆身不由已地站直了身體，又聽他道：「沒事，讓你家尊主來找我。」

  余婆婆知道尊主是無比尊敬這個二哥的，基本上是言聽計從，所以心裡也有了底氣，抱拳道：「是，鯉道長。」

  說尊主，尊主便到。余婆婆還沒退開，虛竹已跑了過來，笑逐言開道：「二哥，四弟你們也來了？」

  段譽來虛竹是知道的，但沒有機會打招呼，而李江的到來最為令他高興，仿佛身體裡立馬生出根主心骨。

  「嗯，不但我來了，我們的大哥也來了。」李江指著蕭峰說道。

  「啊？二哥說去找大哥原來是真的？」虛竹話一出口便自知失言，先是尷尬地撓了撓光亮的腦門，才兩手抱拳躬身，道：「拜見大哥。貧……我就是老三，虛竹子。」

  蕭峰哈哈大笑，雙手托住虛竹兩手小臂，說道：「三弟安好，你我兄弟無須多禮，快快請起！」

  他這一抬中使上了五分勁力，本想將虛竹拉起來，哪知勁力發出後如泥牛如海，虛竹的身體八風不動，竟然沒有托起來。

  蕭峰愣了下，心裡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這三弟功力可夠深得！恐怕我和二弟四弟都比不上他。

  恍惚之間，虛竹已施完禮，順著蕭峰的手勢站直了。

  李江適時出言，道：「三弟，別怪余婆婆，她們也是關心你的安危。還有，罵小林賊禿也不算錯。」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小林僧人臉色激動，有鬍子的更是抖得厲害。

  虛竹瞪大了眼睛，以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二哥，為什麼？」

  李江微微一笑，對虛竹道：「你給我背背《金剛經》！」

  虛竹莫名其妙的，但知道二哥怎麼都有道理，只好開口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

  「第三十二品。」李江突然打斷道。

  虛竹口中一頓，腦子轉了片刻，又背誦道：「須菩提！若有人以滿無量……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佛說是經已，長老須菩提及諸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

  「你給我解釋下這段經文。」李江又道。

  不用虛竹解釋，小林凡是學過《金剛經》的僧人們都明白了李江的意思，有愧者甚至直接低下了頭。

  虛竹也不笨，他只是純潔，立時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於是閉緊了嘴不再言語，想著給小林留點面子。可是李江的眼神清亮像兩隻利劍扎著他，他無奈下只能磕磕絆絆解釋道：「須菩提……如……如果有人，以……以充滿無量數世界的……的七寶來布施……」

  「虛竹不必再解釋了，你退下吧。由我來給鯉降道長說法。」玄慈插話道。

  虛竹大大鬆了口氣，合什退往一旁。

  玄慈環顧全場，以不緊不慢卻又能讓所有人聽見的聲音道：「我想鯉降道長是想問這一句的意思。世尊說，一切有為的生滅法，跟做夢一樣，如早上的朝露，太陽出來就消失了，也像雷電閃過只有剎那。我等要找到清淨自性，賊禿是我，僧人是我，都是我，又都不是我，生命即是無常。阿彌佗佛！」

  李江扣手一揖，說道：「玄慈大師佛學深厚，令貧道醍醐灌頂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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