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守在大雄寶殿外,屏氣凝神。
當殿中誦經聲停歇後不久,裡面的僧人魚貫而出。蕭峰瞪大了眼睛,搜尋自己的父親。
但是,直到最後一個僧人出來,他仍然沒有看到蕭遠山,而且慕容博也未出現。
蕭峰心裡焦急,不由得上前扒著門框向內探頭探腦。
裡面還有人,不過沒有蕭、慕容二人,僅有幾個灑掃的小沙彌。
他看到小沙彌,小沙彌也看到了他。
一個小沙彌挺著大掃把過來,喝道:「施主,佛祖跟前不得猥瑣。」
我猥瑣了嗎?蕭峰愣了愣神,問道:「小師傅,裡面沒人了?」
小沙彌將臉拉下,不悅道:「小僧不是人?你幹嘛的?」
蕭峰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小師傅,我的意思是剛才剃度的那兩個人呢?」
「從後門走了。你是他們什麼人?」小沙彌警惕道。
蕭峰再次一愣,問道:「小師傅,你不認識我?」
「小僧為何要認識你?」小沙彌奇道。
蕭峰手指向背後廣場,道:「上午那裡發生的事,你不知道?」
小沙彌道:「我在廂房念經,不知道。」
「什麼念經?明明是睡著了……」
「就是就是,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心死後下拔舌地獄!」
裡面的其他小沙彌起著哄。
小沙彌小臉通紅,扭頭沖里吼道:「胡說,我虛谷從來都是誠實可靠的。你們就是嫉妒我功課比你們做得好。」
「羞也不羞,《金剛經》都背不全,還敢說功課好。」
「你忘了上次誰被打了二十個手掌心了?」
小沙彌「哼」了一聲,扭回頭面容莊嚴道:「施主,別聽他們饒舌。他們這是嫉妒,是中了嗔毒。唉,天可憐見,眾人皆醉我獨醒,大道便是如此無情!」
蕭峰聽後瞠目結舌,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二弟慕容復的形象,這小沙彌不就是他活脫脫的縮小版麼?
小沙彌可能是不想再談論舊日糗事,語速飛快道:「你是想要求見那兩個新師兄?」
「師兄?」蕭峰望著這個十一二歲的小光頭,頓了頓才回答道:「是,是,不知小師傅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虛谷翻了個白眼,道:「等著,小衲去給你叫。」
「噗呲!」
「哈哈……」
「小衲,虛谷你真是不學無術。」
蕭峰也是啞然失笑。
一柱香後,「小衲」虛谷剔著牙回來,懶洋洋對蕭峰道:「你是蕭施主吧?」
見蕭峰點頭後又道:「令尊要我轉告施主,他塵緣已了,今後將一心學佛參禪,願施主勿以為念。蕭施主既然退出官場便不用再回去了。嗯,雖然不予國事但處江湖之中,亦須常存兩國萬千生靈,如若兩國再起爭端,不可惜身應挺身而出,發慈悲心腸,做慈悲之事。」
蕭峰肅容合什道:「是!」
他此時心中一陣悲傷,尋思著爹爹年事已高,今日不願和我相見,此後只怕更無再會之期了。可父子相認不過一天,都還沒有享受到親情的快樂,這就……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清脆的童聲將他從緬懷中喚醒,「蕭施主,蕭施主!」
蕭峰迴過神,低頭瞅著這個口齒伶俐的小和尚,心裡的哀傷莫名被沖淡了一些,問道:「虛谷小師傅,還有什麼事麼?」
虛谷臉色很黑,不滿道:「蕭施主,怎麼心不在焉的?小衲的話還沒說完。」
蕭峰心裡一喜道:「是我爹還有什麼話要交代?」
虛谷眨著大眼睛,狡黠之色一閃而過,說道:「這個師兄倒沒話了。不過另一個師兄有話要交代,你聽嗎?」
蕭峰估摸著他說的是慕容博,遂點頭道:「小師傅請講。」
「咳咳」虛谷清了清嗓子,陰沉下臉,模仿著慕容博的聲音道:「告訴我兒:無論他以後復不復國,我這個四大皆空的出家人都管不了啦。但是,慕容家的血脈不能斷,王家女公子可堪良配。」
「哈哈」蕭峰不禁笑了,伸出手揉著虛谷鋥亮的光頭,說道:「小師傅學得真像。」
「非禮勿動,蕭施主請放手。」虛谷晃著頭使勁掙扎。
蕭峰笑著放開了手,說道:「小師傅,你想不想還俗?我那二弟肯定特別喜歡你,我讓他收你為徒好不好?」
虛谷一愣,旋即怒氣沖沖,喝道:「呔,蕭施主請離開。小衲心虔志誠,只有一顆向佛之心,非外魔可以動搖!」
……
夕陽西下,小林精彩的一天即將過去。
蕭峰在山門外等到了李江一行人。
燕雲十八騎搶先拜見,接著便是三個兄弟相會。
蕭峰見靈鷲宮抬著一副棺材,便問起了緣由。
虛竹想起父母在一天之中相認,卻又雙雙身殞,悲從中來,竟忍不住流下熱淚,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李江代為解釋道:「大哥,三弟的父親小林要留下葬入塔林,所以只交還了葉二娘的屍體。」
蕭峰沉吟道:「看來小林尚算存有人情,仍將玄慈方丈當作自己人。」
李江撇撇嘴,心說小林恐怕想得更多。不過人死為大,有些話不適合再說,遂熄了告訴蕭峰的心思。
蕭峰明白了原因,已扭頭去勸慰虛竹:「三弟,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當年我被逐出丐幫,普天下英雄豪傑,人人慾殺我而後快,我當時心中也是十分難過,可只要過去一段時日,慢慢便就好了。」
虛竹收起眼淚,忽然道:「不錯。如來當年在王舍城靈鷲山說法,靈鷲兩字,原與佛法有緣。總有一日,我要將靈鷲宮改作了靈鷲寺,教那些婆婆、嫂子、姑娘們都做尼姑。」
在場眾人同時仰天大笑,契丹十八騎不明白大家笑什麼,但見主人在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蕭峰笑過後說道:31app下載地址「和尚寺中住的都是尼姑,那真是天下奇聞。」
「哈哈……」又是一陣大笑聲響起。
笑聲中還夾雜著一個稚嫩的聲音,李江奇道:「大哥,這小和尚是來送行的?」
蕭峰迴頭看了眼小和尚,對李江道:「不是,這是虛谷,你的徒弟。」
李江一時懵了,問道:「我的徒弟?我怎麼不知道?」
蕭峰笑道:「我剛才幫你收的,用一頓肉騙來的。」
「騙來的?大哥,你也知道我很忙的,要不讓三弟……」李江推脫道。
「師傅!」虛谷嚎叫著飛撲過來,伸手就要抱李江大腿。
李江輕輕一退,虛谷便撲了個空,但他反應很快,一點沒有尷尬的樣子,立馬跪下「梆梆梆」磕頭,口裡還說道:「師傅在上,徒兒有禮了。」
「行啊,挺有不要臉的精神,我考慮考慮。」李江捋著鬍子,眯起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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