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派出所,你們倆冷靜一點!」警察見兩人要打起來了,立時出手勸阻。
翟辰扔開黑鏡男,對方單手扶了扶眼鏡,敢怒不敢言地瞪他。原來是個慫包,翟辰嗤笑一聲,同樣的話還給他:「瑤瑤昨天就丟了,你現在才來,你配做父親嗎?」
「我昨天就在朋友圈發了消息的!」前夫理直氣壯,毫無愧色。
「別吵了!」瑤瑤媽媽突然大吼一聲,雙目赤紅地等瞪著前夫,「人家是幼兒園的老師,看我可憐才陪我過來的。瑤瑤丟了你跟沒事人一樣,還發朋友圈,你自己看看你在朋友圈裡說的是人話嗎?」
瑤瑤媽媽翻出朋友圈給翟辰和警察看。
【前夫:女兒丟了(哭),求擴散轉發。提供線索者送一箱我正在賣的大閘蟹。】
「怎麼就不是人話了,我提供點獎品好鼓勵別人幫著找。」要要爸爸絲毫認識不到自己發這些有什麼不合適的。
「……」翟辰都懶得打他了,哪有在自己孩子的尋人啟事上夾帶GG的,真是服了。
警方接警之後已經迅速在周圍展開地毯式搜索,並第一時間通知火車站、汽車站那邊注意攔截可疑人員。詢問了孩子丟失地點附近的商鋪,那些商販都忙著做生意,竟沒有一人看到。而那群一起玩的小朋友,警察趕到時就只剩下兩個,什麼也沒問出來。
目前還在找其餘的幾個小朋友,火車站和汽車站那邊有人蹲守,其他的不好透露,警察讓瑤瑤父母回家等消息。
早就反目成仇的前夫妻倆,走到門口就分道揚鑣。瑤瑤媽媽一心惦記著女兒,連這點家醜引起的不好意思都忽略了,絮絮叨叨地跟翟辰說起來。
「他爸爸說好聽點叫長不大,說難聽點就是媽寶。結婚之前覺得挺可愛,結婚之後才知道這種人沒有一點責任心,生了孩子不管不問,當個小貓小狗一樣,想起來逗一下,想不起來就不理會。我實在忍受不了,就跟他離婚了。」
瑤瑤媽媽抹了把臉,向翟辰道謝,自己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說要去找廣播台發尋人啟事,讓翟辰先回去。
「放心,我撐得住。在找到瑤瑤之前,我絕對不會倒下的。」見到了糟心的前夫,反倒激起了她的勇氣。靠著自己把瑤瑤養這麼大,她一定能靠著自己把瑤瑤找回來。
瑤瑤媽媽的樣子,讓翟辰想起高雨笙的媽媽。當年第一次見到葉阿姨,她也是這樣的神態,腰背筆直,面色緊繃。好像一根稻草就能壓垮,又好像山呼海嘯也吹不倒。在那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同時呈現堅強與脆弱兩種狀態。
人類,真是一種矛盾又神奇的生物。
「舅舅,瑤瑤是不是被人販子拐走了?」翟檬檬不肯進屋上課,固執地坐在鞦韆上,等翟辰回來立時抓住他褲腿問。
「應該是的,」翟辰蹲下來摸摸他的頭,「你知道的還挺多。」因為怕孩子理解不了,他以前講人販子都是用壞人來代指,這傢伙竟然說得這麼準確。
「我什麼都知道,」翟檬檬揮開舅舅弄亂他髮型的手,緊緊攥著小拳頭,「能讓二舅幫忙找找嗎?」
「目前案子還是片區管,不能找你二舅,」翟辰拉起那隻明顯握著東西的小手,「你手裡是什麼?」
翟檬檬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攤開手,裡面是一隻金屬戒指,外面小店賣的,三塊錢一個。這款是那個店裡所有玩具戒指中的最高配置,銀白色的不鏽鋼圈,中間粘了一顆小水鑽。
他本來打算今天跟瑤瑤求婚的。
「我本來打算,出門給姐姐買禮物的。」小時候的高雨笙,第一次跟他說起被拐賣的始末,也是這樣茫然頹唐。
剛剛發芽的小幼苗,需要充足的陽光和穩定的土壤。強行將小幼苗拔起來挪地方,是一件極為殘忍的事。對小幼苗是這樣,對惦記他的小夥伴亦然。
忍不住給高雨笙打了個電話,問他瑤瑤丟失的事能不能在標點地圖上顯示。
「現在發已經沒什麼用了。」高雨笙實話實說。
這個尋找孩子的功能,主要在於及時和快速,要在丟失的當時就發布,可以讓周圍的人立時幫助尋找。現在已經丟失了一夜,人販子早跑遠了。
「不過……」高雨笙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
「什麼?」這要是對著方初陽,翟辰已經罵出來了,可對面是小天賜,他只能耐著性子。
「小男孩被拐,通常會賣去偏遠的農村,人販子肯定會第一時間用交通工具轉移;而小女孩就不一定了,有可能被賣到別處,也有可能還在這座城市裡。」
後半句讓翟辰不寒而慄:「你是說……」
「這只是理論分析,具體如何還得靠警方。」高雨笙打斷了他的聯想,不希望他太過擔心。
瑤瑤失蹤的事,引起了翟辰許多回憶,導致他整個下午都有點恍惚。直到送完所有孩子,抬頭看到倚在車邊等他的高總,才堪堪回過神來。
「你怎麼又跑來了?」翟辰看到他,心情好了不少。
「今天車不在你這裡,我怕你忘了接我。」高雨笙一臉認真地說。
「所以你就自己跑來給我接了。」
高雨笙遲疑地點了一下頭:「嗯。」
翟辰驀地被他逗笑了,跟著他回了玉棠灣的洋房。
吃過晚飯,高雨笙切了一盤水果遞給翟辰:「防彈玻璃需要預定,所以還沒裝。」
翟辰斜睨他。
高總無辜回望。
「知道了,陪你住。」翟辰叉了塊水果,塞到他嘴裡。
高雨笙眼中微不可查地漾出笑意。
兩個自說自話的成年人,都沒有問在場第三人的意見,不過正傷心的翟檬檬並沒有什麼意見,只對著電視長吁短嘆。
電視上正播報今日本地新聞,商場中丟失小孩的事也被報導了出來,呼籲附近的居民留意幫忙尋找。
「瑤瑤現在一定很害怕,」翟檬檬捂著心口,「我心疼得都不能呼吸了。」
「爺們兒,你這是心臟病要犯了。」翟辰趕緊叫他別想了,抱著放到客房床上,連哄帶威脅地把人弄睡著。躡手躡腳地離開客房,發現高雨笙已經回主臥了,便過去看他一眼。
主臥房間裡燈火通明,高雨笙倚在床頭,屈起一條長腿支著厚重的硬殼書,靜靜翻看。
「還不睡?」翟辰屈指敲敲門板。
「等你。」高雨笙放下書,眼巴巴地看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前的這位小朋友,似乎比四歲的翟檬檬更需要陪伴。稀里糊塗的,翟保鏢又一次爬上了僱主的床。
燈火熄滅,一切陷入黑暗,思維就不受控制地飄遠。已經過了孩子失蹤找回的24小時黃金時間,瑤瑤還是沒有一點消息,翟辰忍不住嘆了口氣,碰碰身邊的高雨笙:「你小時候剛被拐賣那會兒,害怕嗎?」
「當然怕,每分每秒都是噩夢。」高雨笙轉頭看他,小夜燈的光亮不足以讓翟辰看到他的表情,但他看翟辰卻是清清楚楚的。
翟辰皺起眉頭。
「不過,小孩子的生命力是很頑強的。孩子懂的並不多,又容易被其東西吸引注意力,所以不會因為鑽牛角尖而瘋掉。」高雨笙不疾不徐的語調,很容易讓人相信。
「那就好。」翟辰舒了口氣。
「但我不一樣,我從三歲就開始記事了,」話鋒一轉,高雨笙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許多,「到現在還時常夢到。」
翟辰一愣,想起來天賜小時候時長做噩夢,每次都哭著喊不坐火車,要他抱著哄很久才能再次入睡。那些可怕的經歷,成了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如果沒有遇見他,早慧的高雨笙可能真的就瘋了。
「天賜……」翟辰忍不住伸手,把他抱進懷裡。
高雨笙任由他抱著,小心而貪婪地吸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太晚了,明天一定早點更,再熬夜我直播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