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辰心中一緊,終於知道他這兩天為什麼魂不守舍的了:「你是懷疑,高遠走私的稀有金屬,就是雪頭金?」
一片銀杏葉飄落,剛好落在高雨笙臉上,抬手拿起來,捏著莖稈在手中輕轉:「我們過兩天去趟五桐,檬檬可以放在幼兒園全托嗎?」
是不是雪頭金,去看看就知道了。人可以消失,新聞可以刪除,礦總是跑不掉的。
翟辰當然不會反對:「回去跟他商量商量,他要是同意就全托,不同意就讓方初陽來接幾天。最近他們刑警隊不忙。」
作為市局刑警隊,大案要案才會麻煩到他們,平時還是挺悠閒的。最忙的是片區派出所的警察,什麼夫妻打架、鄰居吵鬧之類的雞毛蒜皮都要出警。
「嗯。」高雨笙應了一聲,低頭看著腳下的落葉。
好心情都給破壞了,翟辰很是愧疚。放下喝了一半的可樂,跑到前面的蒲草地里拽了兩根蒲薹,每根上面都帶個花序,顛顛地跑回來。
蒲草的花序還沒有成熟,結結實實地圍成個長條,串在蒲薹上,宛如一根烤香腸。這東西學名叫水燭,是說它像立在水中的蠟燭。不過翟辰一直叫它香腸草。
「你記得這個嗎?」翟辰拿蒲草香腸敲敲不高興小朋友的腦袋。
高雨笙轉頭,接過那根蒲薹:「香腸。」
「你小時候嚷著要吃,我不給你,還啃我手。」翟辰把另一根遞到他嘴邊。
「哪有。」高雨笙有些不好意思,捏住那隻毛毛頭不讓它晃。那邊拿莖稈的人不依不饒,抽出來繼續抖來抖去,試圖戳他鼻子。
「吃吧,今天哥哥讓你吃,」翟辰說完這句話,忽然覺得高雨笙看他的眼神暗了一下,「怎麼了?」
高雨笙不說話,半晌,突然抓住那隻作怪的手,拉過來啃了一口。
「哎哎哎!」翟辰呲牙咧嘴地抽手,拿過來一瞧,竟然印了一圈的牙印,還挺疼。再看那人,竟然輕輕地笑起來了,頓覺這手沒白疼,總算把人哄高興了。「我說你,是不是早就想咬我了,從5歲惦記到現在。」
「我沒想咬你。」高雨笙低頭把那根花序捏碎。想吃吃不到,只能先咬一口解饞。
晚上接了翟檬檬回家,翟辰跟他商量全托幾天的事。
「你有手機,想回家了就給方舅舅打電話,讓他去接你。」翟辰許諾了周末去遊樂園的好處,並給了完美退路——二舅供選擇,外加從公司帶回來的進口零食賄賂。
檬檬撅著嘴思考了半晌,勉為其難地答應:「行吧,朕准了。」
「謝主隆恩。」翟丞□□計得逞,連忙謝恩。
無權無勢只能聽從安排的檬檬主公嘆了口氣:「愛卿何時娶個舅媽回家啊?」香香軟軟的舅媽,最好是像瑤瑤媽媽那樣溫柔賢惠、自帶小萌妹。
「夢裡吧。」翟舅舅彈他腦袋,把心碎一地的檬檬彈倒在沙發上,自己起身去洗澡了。
「哎……」檬檬主公唉聲嘆氣,抱著自己破碎的心臟給瑤瑤發語音。
「我做你舅媽。」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檬檬轉頭,就瞧見高叔叔那張英俊得過分的臉。
小翟先生有點蒙,爬起來上下看看兀自坐過來的高總,很是為難:「可是,舅媽不是女的嗎?」
高雨笙拿起平板電腦,翻出一張圖片給他看:「女的舅媽,不會給你買玩具汽車。」
圖片裡的玩具汽車,並不是拿在手裡滿地跑那種塑料玩具,而是精鋼、烤漆製作的縮小版紅色瑪莎拉蒂。可以開著在廣場上兜風的那種,旁邊還能坐個女同學。
翟檬檬震驚了,這手段也太無恥了吧?有錢了不起啊!硬氣的小翟先生強迫自己把頭扭向一邊:「我是不會被收買的。」為了舅舅的幸福,他絕不會屈從於一輛玩具車。結婚必須跟自己喜歡的人,而不是有錢的人。
高雨笙面不改色地再翻一張圖片:「還有一種迷你法拉利,你喜歡的話,兩個都買。從咱們家到幼兒園這一路,都可以開著去。」
他上的那個雙語幼兒園,就是小區內的。兒童汽車可以直接開到幼兒園去,有些小朋友就是騎滑板車去上學的,老師還在門口畫了停車位。
翟檬檬回頭看了一眼,黑色的法拉利小跑車,敞篷,霸氣,有牌面:「舅媽!」
哼著歌洗澡的翟辰,完全不知道客廳里正在發生一場陰謀顛覆。洗完澡扛著翟檬檬回屋,側躺在小孩身邊講睡前故事。
「高叔叔說,要送我小汽車。」小孩子憋不住秘密,忍不住跟舅舅炫耀。
「什么小汽車?」翟辰不甚在意,在手機上翻找童話故事。
「就是幼兒園有人開的那種,紅色的還有黑色的,跑車。」大概男孩子天生就喜歡這種東西,說起小跑車就忍不住興奮,坐起來演示那種開車的樣子。
「行了行了,」翟辰趕緊把人按回被窩,「那麼貴的東西,不能收。」
「能呀,舅媽給買的當然能收。」小翟先生底氣十足。
「咳咳咳……」翟辰頓時被口水嗆到了,「誰告訴你他是舅媽的?」
「唔,不是舅媽嗎?」翟檬檬忽閃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對於大人們的概念不太了解。但想想高叔叔的話,他倆都睡一張床了,那是舅媽才能有的待遇,似乎也沒有錯。
「小孩子少操心大人的事,那是高叔叔,叫高舅舅也行,不是舅媽,別瞎叫。」翟辰隔著被子拍他屁股,故事也不講了,簡單粗暴地捂住小孩眼睛,讓他睡覺。
等哄睡了孩子,翟辰回到主臥,床上的人還沒睡,照舊拿著一本英文書在看。溫暖的燈光照在那纖長的睫毛上,投一小片漂亮的陰影。燈下美人,歲月靜好,腦子裡忽然就冒出某翟姓叛徒的讒言。如果讓雨笙做舅媽,其實也挺不錯的。
呸呸呸!想什麼呢!
翟辰腦子裡的白色小人,狠狠給了流口水的黑色小人一巴掌。這些年天賜過得太苦,幾乎把他當成了精神支柱,渴慕得久了,難免產生類似愛情的幻覺。說到底,就是小孩的占有欲作祟。
對他而言,小天賜是個非常特別的存在,是他與這個星球最初的牽絆。如果可以,他也很想獨占這個人,但是他不能。他應該負起一個年長者的責任,而不是引誘他把感情混淆,在自己這個怪物身上浪費一生。
「在看什麼?」翟辰深吸了口氣,笑著坐到床上,準備跟小伙子談談心。
高雨笙單指夾在翻開的那一面,合上書給他看封面:「雪萊的詩集。」
「呃……」挖掘機辰哥,沒有能在雪萊身上找到切入點的文化水平。
「我對你的愛慕之情,連上天也不會拒絕。猶如飛蛾撲向星星,又猶如黑夜撲向黎明。這種思慕之情,早已跳出了人間的苦境。」高雨笙看著他,語調輕緩地說。
悅耳的聲音,帶著悠揚的頓挫,吹進耳蝸,帶來一陣戰慄。內里所包含的深情,當真是連上天都不會拒絕。翟辰呆滯半晌,尷尬地咳嗽一聲:「你說啥?」
高雨笙收回目光,給他看手指夾著的那一頁書:「我正在讀的這首,是不是很好聽?」
「……」翟辰覺得自己像個傻子,黑著臉爬到自己的那邊鑽進被窩,「我也會寫詩,上技校的時候還在學校宣傳欄里發表過。」
「嗯?」高雨笙露出了「想聽」的眼神。
翟辰清清嗓子,大言不慚地背出自己的大作:「工地一哥挖掘機,開疆擴土全靠你。不要媳婦不要地,男人就愛大機機!」
還沉浸在雪萊氣氛中的高總:「……大**是什麼?」
「大型挖掘機呀,」翟辰得意洋洋,「最後要是再說挖掘機就重複了,變成疊詞才有韻味。」
高雨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