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辰驚呆了,半晌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猜測是一回事,直白地聽到又是一回事。「追求」這個詞,除了情愛,再沒有什麼可以解釋。
他就像一隻自欺欺人的鴕鳥,長期把頭埋進沙子裡假裝歲月靜好,突然被高雨笙扔了個炮仗,炸得灰頭土臉、雞毛漫天。
火燒尾巴,不得不面對,翟辰深吸一口氣:「天賜,我知道你的感覺,事實上我也如此。」
這下輪到高雨笙蒙了,突然被巨大的餡餅砸中,從頭髮絲麻到了腳後跟。尚存的理智督促他直接踩下剎車靠邊停,怕自己高興暈了,一激動把車開到懸崖底下。
「哥哥,」高雨笙滿眼驚喜地盯著翟辰,準備好的台詞統統忘光了,磕磕巴巴語無倫次,「你剛剛,你說……」
翟辰周身卻沒有戀愛的粉紅色,頗有些語重心長:「你對我來說意義非凡,這種意義你可能不太懂,但跟你的想法異曲同工。對於我來說,沒有人比你更重要。」
高雨笙默默解開了安全帶,一點一點靠近,翟辰又接著說:「但,這是一種依賴,不是愛情,你要分清楚。因為你小時候那段時間對我的依賴,加上後來失憶只記得我,才會這樣。對什麼東西太執著的話……」
「就會產生愛情的錯覺是嗎?」高雨笙停在半途,接著翟辰的話說,「因為你比我年長,崇拜和依賴會造成愛情的假象,讓人分辨不清。」
翟辰有些蒙:「你都知道?」
高雨笙抿唇:「剛剛愛上你的時候,就查過資料了。」
教育到一半發現學生早就預習過的翟老師:「……」
沒等翟辰組織好語言,那人突然靠近,單手撐在他身後的椅背上,直直地看著他。離得太近,灼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翟辰覺得周圍的空氣有點燙人,淡淡的薄荷香蒸騰而起,清晰得不容忽視。
「我是對你有依賴,但依賴本就是愛情的誘因,不是嗎?」
「天賜……」
「是什麼感情,哥哥試試就知道了。」後半句放慢了兩倍速,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幾分蠱惑,說話的薄唇漸漸靠近。
唇瓣隨著說話被輕輕蹭過,愣怔的翟辰驟然回過神來,兩指迅速捏住了試圖粘上來的嘴巴。
性感的薄唇瞬間變成了小鴨子嘴,高雨笙:「……」
翟辰捏著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辦。這些話他想了很久,沒想到這傢伙早就料到他要說什麼。估計是提前預估了所有可能的回答,每一種都有應對的台詞,連語氣都揣摩好了。
平時對付社會人員那套流氓手段,這會兒是全無用武之地。不知道說什麼,說什麼高雨笙都有話反駁。加上剛才那個不算吻的吻,他這會兒腦袋嗡嗡的亂成馬蜂窩,急需找個地方靜靜。
然而荒山野嶺的,躲也沒得躲,被迫呆在這個空間裡。誰說這八回嶺沒有山匪了,劫持人質還帶強行告白的!
好在高雨笙沒有多做糾纏,只輕輕拽下翟辰的手,垂下眼睛低聲道:「對不起。」
剛剛強勢要親親的人,突然又變回了小可憐。翟辰:「……」
「我只是太喜歡你了,沒控制住。」高雨笙捏著翟辰的手,仿佛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沒有去親吻那白皙的指尖。
翟辰看著他這個樣子,心尖禁不住一顫,強迫自己抽回手:「咳,那什麼,咱們還是趕路吧。」
「嗯。」高雨笙抬起頭,似乎深吸了一口氣,露出個淺淺的笑來。也不管這個笑會被翟辰解讀成什麼,重新扣好安全帶,踩下油門回到了山路上。
翟辰確實有點心疼了,表白失敗竟然也能笑出來?明顯是強顏歡笑!車開得依舊平穩如初,轉頭偷瞄高雨笙,發現那傢伙好像還真是挺高興的,莫不是打擊太大傻了吧?
「這個事,回去我們再好好談談。」翟辰覺得作為年長的人,應該拿出個主意來。
「不要覺得有負擔,哥哥允許我繼續追求就好。」高雨笙轉過頭來看他一眼,眼中亮晶晶的,看起來絲毫不勉強。
「不是,你這傻樂呵什麼呢?」翟辰忍不住問。
「你剛才說,沒有人比我更重要。」高雨笙美滋滋地扭了扭方向盤。
誤會造成的狂喜被潑了冷水,失望只是一瞬間的,他本來也沒指望翟辰一口答應。只是,有更重要的事得到了印證,自己這個小時候相處了兩年的人,竟然是翟辰心裡最重要的,超過了方初陽和翟檬檬。
他的星星,一直都是他一個人的,誰也沒能搶走,叫他如何不高興?
好了,這傢伙以後肯定會更加肆無忌憚,反正知道再鬧騰他也不會走。翟辰拍拍自己漏風的嘴,悔得腸子都青了。
越野車翻山越嶺,終於來到了正常的公路,遠遠瞧見了「梨河鎮」的牌子。一條小河沿著公路的一側蜿蜒流過,河水不是很清澈,但比起城市裡污染嚴重的河溝還是好上不少。
有鎮上的居民在河邊洗衣服、洗菜,還有小孩在淺淺的河水裡摸魚。這應該就是梨河,傳說標誌此地興旺與否的桐樹,就在這裡。
高雨笙倒不急著去青樹鎮,而是停車拉著翟辰去找那五棵桐樹。既然來了,總要看看。
「早枯死了,沒什麼好看的,」被翟辰拉住打聽的老大爺,指了指前面的石橋,示意他們翻過石橋,就能看見了,「二十年前就枯死了,桐樹存不長,就剩五個坑哩。」
按理說,這五棵樹也算是名勝古蹟,不說修個祠堂供奉了,起碼應該圍起來立個碑。但當地似乎並不沒有多重視,甚至這裡居住的人都不願意提起。
青磚圍了低矮的一圈,不知被什麼人破壞了,七零八落的露出內里的沙土。枯死的巨樹已經被帶走,坑洞裡只剩下一些斷裂的根。古木枯死,樹根有時候還能再發芽,但這些根莖卻毫無生機,甚至都沒有蟲蛀。
「怎麼不再種幾棵?」翟辰問路過的老鄉。他一個幼兒園老師,都知道這樹可以做旅遊景點,就不信縣裡宣傳委的人不知道。種幾棵新樹,就說枯木逢春,一樣可以吸引遊客。
「種了,活不了呀!」老鄉搖搖頭。
「五桐就是靠這五棵梧桐樹的指引才興旺起來的,這可不吉利。」等老鄉走遠了,翟辰忍不住跟高雨笙說話,說完又覺得尷尬。
高雨笙倒是一派自然,正低頭記錄這個小小「名勝」的位置,聽他這麼說,默默抬眼看他。封建迷信的話從翟辰嘴裡冒出來,總覺得很違和。
「看什麼?」翟辰被他瞧得更不自在了。
高雨笙眨眨眼:「哥哥竟然還懂風水,真不愧是……」
「打住。」翟辰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把瘋孩子牽走,塞進車裡,自己開。他見過各種追人手段的,每天送飯的、樓下唱歌的、拿錢直接砸的、打群架爭奪追求權的,從沒見過高雨笙這樣的。
自家小天賜……就是骨骼清奇。
過了梨河鎮,又十八里,就到了青樹鎮。不同於梨河鎮的小橋流水,這青樹鎮就暗淡多了。整個鎮上少見綠樹,塵埃漫天,房子看起來都灰頭土臉的。
手機地圖到這裡就不太好用了,翟辰下車跟人問路。路邊坐著幾個打麻將的,有老有少。從車裡摸出一盒煙來,給這些人挨個遞一根。
「礦?你說高遠鐵礦?」看牌的人抽了一口翟辰給的煙,覺得十分順口,便笑著跟他說起了話。
「沒錯。」翟辰點頭。
「往南走,就在柳莊邊上。」一個大牌的人抬起頭來,見看牌的抽得嘖嘖作響,便也把耳朵上夾著的煙取下來點上。
「啥柳莊?」有年輕人開口問。
翟辰微微蹙眉,當地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這看牌的該不會是胡謅的吧?
「嗨,就是那個絕戶村麼。」看牌的幸災樂禍地說,年輕人頓時明白了,言說聽慣了這個名,都忘了絕戶村本來叫柳莊了。
「什麼絕戶村?」高雨笙提著鎂鋁合金的箱子走過來。
本來翟辰站在這裡,已經很引人注目了,這會兒身邊又站了個英俊非凡的,頓時惹得眾人無心打牌了,索性聊起來。
「他們那個村,邪門得很,都生不出孩子。男的娶了外地媳婦,或是女的嫁了外村,照樣下不出一個蛋。」
「都說他們是壞事做多,遭天譴了。」
翟辰跟高雨笙對視一眼,心中微沉。如果高遠真的挖了雪頭金,那塊地方肯定遭到了輻射。輻射這種東西,會造成什麼病都不好說,不孕不育已經算是輕的了。
高雨笙打開箱子上的小蓋子,給這些人看一眼:「你們見過這種礦石嗎?我們是外地來的,想收購這種石頭。」
年輕人們看了一眼,都瑤瑤頭,只有一名老人湊過來仔細看。
翟辰見他本就皺褶的眉頭糾結成一團,忙問:「大爺,您見過?」
老人看看他倆:「年輕人,我老眼昏花認不大准,說一句,聽不聽在你。」
「您說。」翟辰洗耳恭聽。
老人嘆了口氣:「這是銷骨金,最好趕緊丟了。」
銷骨金?不是雪頭金嗎?翟辰一頭霧水,故作驚訝地請老人詳細說。其他人聽到「銷骨金」,都湊過來看。
老人說,這山裡有銷骨金,古時候有人在這裡撿到過,價值連城但會帶來厄運。當地人從小就會聽到各種關於銷骨金的傳說。
「當時高遠礦上就有人說見過這種金,後來出事,肯定是被詛咒了。」看牌的把抽完的煙屁股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斬釘截鐵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