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愣神的功夫,那兩個人已經走遠了。
翟辰推拒了熱情的小GG商,快步回到自己的車裡,開車跟了上去。
那兩個人的對話,越想越不對勁。訂金,尾款,沒辦成,連累她……串起來就是:
高聞箏委託白睿雇殺手,想要弄死天賜。關於高雨笙身邊有個開掛保鏢這件事,白睿並沒有告知殺手,導致殺手預估錯誤而被抓。現在殺手的經紀人表示很不滿,要求他們支付全款。而高聞箏認為,對方任務失敗,還連累她蹲了一天局子,非常惱火,一毛錢也不會給了。
翟辰攥緊方向盤,踩下油門追了上去。
老城區街道狹窄,行車困難。翟辰好不容易鑽出了巷子,遠遠瞧見白睿的車已經駛上了大路。翟辰跟著跑上去,一路左突右進,跑過三個路口之後,緊緊跟在了白睿車的側後方。
十字路口紅燈,白睿的車停在了最前方。翟辰在左邊車道,前面還有一輛計程車,這是一條左轉加直行的車道,計程車打著左轉向。
翟辰微微蹙眉,擔心一會兒直行燈先亮自己被左轉待轉的計程車堵在這裡,跟丟了目標。看了一眼白睿的車,駕駛位的車窗緩緩搖下,透過那輛車的倒車鏡,可以看到那張帶著銀邊眼鏡的臉。
「嘖,我也該買個射釘槍。」翟辰摸摸下巴。要是有射釘槍,就在人多的地方打爆對方的輪胎,直接把人拽出來,大庭廣眾地揍一頓。好讓這道貌岸然的律師、高貴矜持的豪門小姐,丟人丟到姥姥家。
其實這會兒是個好機會,他只要下車把人拉出來就行。但這麼做會影響交通,回頭把他關進去幾天耽誤了照顧天賜就不好了。
翟辰百無聊賴地自己想像怎麼教訓這倆王八蛋,眼見著直行的紅燈跳轉成了綠色。
這時候,前面計程車的后座上,突然伸出一隻射釘槍!
「幻覺?」翟辰揉揉眼睛,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看差,卻見那人扣動扳機,在白睿的車剛剛發動時,「咔噠」一聲射向了後車窗。
「呀——」車裡響起了高聞箏的尖叫聲,脆弱的車窗瞬間被鐵定貫穿,碎成蛛網。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那射釘槍已經收回。左轉的綠燈亮起,計程車像離弦的箭一般,直接躥了出去。翟辰想也不想地踩下油門,跟著那輛出租出在城市中狂奔。
那計程車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無視道路限速,不斷地超車狂奔。翟辰跟著飆上了立交橋,在雙車道上來回搖擺,見縫插針。左車道彎道超車,並進右車道的車輛縫隙中,超過左邊一輛小貨車,再次飄回左道。一個甩尾下立交,追著計程車奔向主幹道。
兩輛車在擁堵的城市中愣是開出了f1方程式的氣勢,不用翟辰動手,已經有無數人報警了。
剛下了立交,計程車似乎就玩膩了這個遊戲,在一座商場前急剎車。
這裡是市區商業中心,幾座大商場連著,還有地鐵的大換乘站,人流量相當恐怖。翟辰不敢再瞎跑,將車停在路邊,吸了口氧氣追上去。
地鐵口的人群,因為突然衝上廣場的計程車而發生了騷亂。翟辰撥開人群跑過去,那計程車的車門大開著,司機僵在駕駛座上瑟瑟發抖。后座上扔著一把紅色射釘槍,除此以外,別無他人。
翟辰茫然四顧,周遭的人群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各個都在看熱鬧,沒張臉都差不多。追著過來的交警,把車上的司機拉出來。
「不關我的事啊,我是被劫持的。」司機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癱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他本來好好地拉了個乘客要求追著一輛白色小車,在十字口的時候,那人突然朝小車后座射釘子,然後就用射釘槍指住了他的腦袋。
「人呢?」交警問司機。
「下地鐵跑了。」司機指向人潮洶湧的地鐵口。
劫匪帶著口罩和帽子,看不出年紀,混在騷亂的人群中,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進了地鐵。
殺手明明還在鐵柵欄里關著,為什麼還有人用射釘槍?這樣穩准狠的精確打擊,臨危不亂的撤退模式,倒是更像第一次在立交橋上企圖弄死高雨笙的那個人。
殺手,不止一個!
這樣的認知,讓翟辰頓時心慌起來。快速離開人群,回到車上,給高雨笙發了個消息。等了兩分鐘,對方沒有回。
躺在床上不能動的高雨笙,應該時時刻刻都攥著手機才對。
翟辰直接打開病房實時監控,臨走的時候他把毛巾拿了下來,方便隨時看看小朋友的狀況。攝像頭正對著病床,高雨笙好端端地坐在床上,正在費勁地自己換衣服。
一條腿固定著不能動,有點影響坐姿平衡。高雨笙支撐在靠墊上,單手掀開t恤衣擺。他胳膊上有劃傷,纏了幾圈綁帶,舉手不太利索,掀了一半就頓住了,需要調整姿勢。
高清攝像頭誠實地記錄下了這一幕,漂亮的腹肌在陽光下泛著瑩亮的光澤,流暢的人魚線埋進了微微露出一小節的內褲邊緣中。
胳膊因為繃帶的原因拐不過來,高雨笙只得放心,就這麼任由上衣卷著邊,開始試圖脫褲子。寬大的病號服褲子褪去,露出了薄薄的四角褲。
翟辰呆愣地看著這個畫面,滿腦子剛才瞧見的小GG:鳥槍換炮。
輕咳一聲,趕緊關了監控頁面,打電話過去。這下高雨笙倒是聽見了,響了兩下便接起來。
「事情辦完了?」那邊傳來高雨笙帶著些微喘息的聲音,想來這個換衣服動作對他來說還是挺有難度的。
翟辰甩甩腦袋,跟他說正事:「我在路上又瞧見了拿射釘槍的殺手,那人要殺高聞箏。你小心一點,我回去之前不要讓任何人探視,就算你爸爸來了也別開門,知不知道?」
「唔,可是我已經同意了季羨魚的探視請求,他一會兒就上來了。」高雨笙為難道。
算算時間,殺手就算踩了風火輪,也不可能此刻就出現在醫院。季羨魚是沒什麼危險的,看就看吧,只是不能再同意新的了。
高雨笙乖乖地應了。
「咳,那個……」翟辰輕咳一聲,「衣服,我一會兒回去給你換,自己別瞎折騰。」
「……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翟辰似乎在這聲短促的回答里,聽出了笑意。、
掛了電話,翟辰鬼使神差地再次點開了實時監控。畫面中,掛了電話的高雨笙果然不再跟褲子搏鬥,拿起床頭一直沒穿的病號服上衣,給自己套上。剛扣上一粒扣子,倏然抬眼看向攝像頭。
翟辰有一種偷窺被人發現了的錯覺,差點把手機扔了。
交警在外面敲了車窗,翟辰手忙腳亂地關了手機,放下車窗。外面的警察朝他敬了個禮:「先生,有目擊者說你剛才追著那輛計程車,是麼?」
「啊,對,我在東陽路十字口那裡,瞧見車后座有人朝旁邊的車打射釘槍。我以為遇見了兇殺案,就追著跑到了這裡。」翟辰下車,將事情告訴交警。
這跟群眾報警的內容一致,交警詢問他車中是否有行車記錄儀。這車是鄭秘書的,比較簡單,並沒有安裝行車記錄儀,幫不上什麼大忙。聽說他著急接孩子,交警登記了他的身份證號和聯繫方式,暫時放他走了。
翟辰倒是願意配合警方調查,不過這會兒他惦記著高雨笙,殺手已經出現他不敢多呆。好在這會兒已經跑到了城東,快速去幼兒園把多日沒見的翟檬檬拎上,直奔醫院而去。
頂級vip病房中,高雨笙穿著病號服坐在床上,跟前來探望的季羨魚和趙子安說話。
打從上次在馬場玩過之後,季羨魚隔三差五就想找高雨笙玩。然而高總的大部分時間要用來追哥哥,並不想理會鹹魚總裁。而百折不撓的季總,反倒覺得高雨笙這般真性情是把自己當朋友,一點也沒有生氣。聽說他住院了,立時帶著正跟他外出辦事的趙子安一起來看望。
「你說你,叫你出去玩不肯去,自己跑荒山野嶺去摔跟頭。」花里胡哨的季羨魚拖了個凳子坐在床邊,開口就笑話他。
高雨笙奇怪地瞥了一樣季羨魚,他們一直是冰冷的商務關係,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跟著進來的趙子安,還是那副見人就笑的模樣。把帶來的禮物整齊地擺在桌上,這才走到床邊溫聲招呼,順手給高雨笙放在床頭的杯子添了些熱水。
「趙經理怎麼也來了?」高雨笙對這個會做人的小基金經理印象很好,上次主動把替高牧笛做的企劃案發給他,甚至還標註了企劃案中的優缺點,可謂十分貼心了。
「剛好跟著季總出來,季總聽到消息直接掉頭,我也就跟著來了。希望沒有打擾到您。」趙子安笑得溫和謙遜,絲毫沒有因為上次幫忙就自認為跟高雨笙熟稔的意思,保持著敬畏的姿態,同時不動聲色地替季羨魚表了下功。
翟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小天賜穩重自若地跟兩人說著商業大事,病房已經儼然變成了談判桌。
「哎,我是來看望病人的,你拉著我說增資,說三板形勢,」季羨魚靠在椅背上,無聊地擺擺手,「話說,你那個弟弟,最近很老實啊,都沒有再出來玩了。」
高雨笙看向趙子安。他忙著查高遠的事,根本沒有關注高牧笛那邊的狀況,知道的可能還沒有季羨魚多。
趙子安一直跟高家弟弟那群紈絝,自然是最清楚的,笑笑道:「保釋出來之後,就不肯出來玩了。那幾位少爺,也被這事給驚住,最近都低調了很多。」
高牧笛涉及跨過販賣兒童的案子,當時在國外玩的時候,他那幾個狐朋狗友也是在身邊的。這些富家子弟沒吃過苦,聽高牧笛描述了看守所里的情形,都有些害怕,擔心被警方盯上,跟著老實了一陣子。
「咔噠」,翟辰輕輕的關門聲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季羨魚眼睜睜地看著,上一秒還正襟危坐氣吞山河的高總,下一秒不動聲色地靠回床頭。再抬眼銳氣盡消,整個人的氣勢都垮掉了。
「怎麼了,不用管我,你們繼續。」翟辰見屋裡安靜下來,趕緊說了一句。
「腿疼。」高雨笙看著翟辰,低聲說了一句。那語氣其實挺正常的,但聽在剛跟他討論了三板形勢的季羨魚耳朵里,頗有幾分可憐巴巴。
翟辰立時放下懷裡抱著的翟檬檬,快步走過去:「疼啊,吃止疼藥了嗎?」
高雨笙搖搖頭。
季羨魚看著乖乖坐著等保鏢拿藥的高總,覺得自己快瞎了。
……
一番折騰,再也沒有剛才談正事的氣氛。季羨魚樂得輕鬆,坐在沙發上一眼一眼地偷瞄高雨笙。
高雨笙神色坦然,端著翟辰剛給洗的一碗葡萄,問他吃不吃水果。得到肯定回答之後,遞給他一個蘋果。
季羨魚:「……」
趙子安好奇地看看那背著湯姆貓書包的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呀?」
「寡人翟檬檬。」小翟先生放下自己的行頭,面色嚴肅地回答。
「失敬,失敬,」趙子安被逗笑了,問給高總餵完止疼片的翟辰,「你的孩子?」
「沒,我姐姐的。」翟辰記得這位笑得很好看的趙經理,便友好地應了一聲,把剛洗的葡萄塞到高雨笙手裡,順手給了翟檬檬一顆。
看看舅媽手裡的一碗,再看看自己這一顆,翟大王嘆息國將不國,爬上沙發跟這位很識趣的趙叔叔坐在一起。
趙經理看了看拿著蘋果跟高雨笙眼神交流的老闆,識趣地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專心跟翟檬檬聊天。笑眯眯地拋出了逗小朋友的經典問題:「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你問了我兩個問題了,得先回答一個我的問題,我才能再回答你。」翟檬檬把葡萄塞進嘴裡,整顆咬開,葡萄汁順著嘴角流出來,趕緊吸了一口。
趙子安遞了張紙巾給他:「您說。」
「劉備為什麼要把阿斗摔在地上,萬一摔死了怎麼辦?」小翟先生還在鍥而不捨地研究兒童三國。最近在幼兒園全托,晚上可以獨霸幼兒園的電視,天天看動畫三國。
趙子安愣了一下,沒想到是這麼高深的問題:「可能對於劉備來說,有比兒子更重要的東西吧。」
「你說的跟別人不一樣。」翟檬檬眼睛微亮。之前他問老師,老師們都說是因為周圍有別的下屬肯定能接住,所以才敢放心扔,沒有人注意到他問的是萬一摔死了怎麼辦。
認真聽別人講話,是趙子安的職業習慣。跟客戶打交道,最忌會錯意。一字不漏,聽話聽音,給出的回答才能叫人如沐春風。
趙子安彎起眼睛笑。
翟大王高興了,大方地回答他上一個問題:「我媽媽叫翟犀月。」
趙子安笑容微頓:「犀月……是溪水裡的月亮嗎?」
「不是,是犀牛望月!」翟檬檬其實也不知道犀牛望月是什麼,但舅舅告訴他別人問了就這麼說,會顯得很博學。
「真是個好名字,你媽媽一定很漂亮。」趙子安仔細看看檬檬的臉,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嗯哼。」翟檬檬看過媽媽的照片,非常贊同趙愛卿的話。
季羨魚啃了兩口蘋果,也不知道是誰送的,酸得他牙疼。放下蘋果站起身:「沒啥事,我們先走了。子安?」
「哦,對,」趙子安遲鈍地應了一聲,跟著起身,「季總還有個會議要參加,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改天再來看望高總。我們公司離這裡不遠,您有什麼需要,儘管叫我。」
「客氣了。」翟辰把人送到病房門口,便駐足沒有再繼續送。
等外人都走了,翟檬檬扔下手中的零食,邁著小短腿跑到床邊,扒著床沿好奇地看著那條傷腿:「舅媽,你的腿怎麼了?」
「翟檬檬,瞎喊什麼呢!」翟辰聽到這稱呼,頭皮都要炸開了。先前這小混蛋說想要高雨笙做舅媽,被他嚴厲糾正了,這怎麼轉頭直接叫起來了。再看看高雨笙,果然耳朵紅了。
「我沒喊。」翟檬檬慢悠悠地說。他因為身體願意,說話一直斯斯文文,絕對不會出現大聲喊叫的狀況。
不過此喊非彼喊,舅舅說的是喊人問題。
「叫高叔叔,什么舅媽。」翟辰走過去彈他腦袋,把胡說八道的小屁孩轟走。
翟檬檬鼓著臉回到沙發上。
面對著「嬌羞又驚喜」的小天賜,翟辰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話真的不是他教孩子說的哇,但現在說什麼都會越描越黑。
好在高雨笙並沒有追究的意思,主動換了話題:「你在馬路上追殺手,有沒有受傷?」
翟辰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天使,他的小天賜實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哪能啊,又沒正面對上。不過他朝你姐姐開槍,這是個什麼操作?」
聽了翟辰對現場的描述,高雨笙分析道:「他只打了一槍,而且沒有打中人,明顯是在恐嚇。」
要說是為了那點尾款,邏輯上沒問題,放到具體情境中有點說不通。前腳白睿剛回了電話,拒絕支付尾款,後腳就遇上了殺手報復,這討債效率也未免太高了。
「也許他出門前給自己算了一卦,卜到高聞箏會賴帳。」翟辰想不出來,便開始胡說八道。
高雨笙煞有介事地點頭。
翟辰樂了,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亂點的腦袋:「你點什麼頭。」
「殺手預料到高聞箏不會同意,所以一開始就等在附近,在接到白睿的電話之後,直接出手。」這回,高雨笙到不全是亂捧場。
在出乎意料的時間嚇唬高聞箏,瞬間擊碎她的傲慢,能達到最佳效果,督促她快些給錢。
翟辰摸摸下巴,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但又覺得哪裡怪怪的。
「哥哥。」高雨笙突然叫了一聲。
「嗯?」翟辰低頭看他,瞬間瞪大了眼睛,發現高雨笙已經把病號服的扣子解開了,露出裡面因為坐姿有些卷邊的t恤。
「換衣服。」高雨笙朝他伸出手。
昨天晚上腿一直疼,吃了止疼藥也沒多大用,出了一身的汗。早上終於緩過來了,翟辰沒捨得挪動他,就沒給他換衣服任他睡過去。這會兒是該換了。
「啊。」翟辰機械地應了一聲,幫他把外面的病號服脫掉,拽住了微卷的邊往上拽。先前在監控中看到的畫面,再次出現。
以前沒覺得有什麼,今天莫名的不好意思。翟辰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一定是那個不正經小GG的錯,太洗腦了。
快速脫了t恤,給他套上乾淨的。翟辰把手伸向褲子,忽而覺得有人盯著自己,抬頭,正對上翟檬檬那雙好奇的大眼睛。
翟辰脫口而出:「看什麼看,少兒不宜。」
高雨笙:「!!!」
並沒有打算問舅舅為什麼脫舅媽褲子的翟檬檬:「???」
作者有話要說:檬檬:不是很懂你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