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辰這會兒也沒法指責其實是高雨笙先親他的,要是讓這傢伙知道自己沒睡著還任由他親,那就更說不清了。
四目相對,沉默了半晌,翟辰啞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因為這一聲道歉,驟然暗了下去。沁涼的夜風透過沒有黏緊的窗縫呼呼地擠進來,順著波動的窗簾溢出,竄上了穿著病號服的後背。
高雨笙慢慢鬆開拉著他的手:「不用向我道歉,我很高興。」
手上溫熱的觸感驟然消失,翟辰看著依然保持微笑的天賜,實在邁不開腳。嘆了口氣,蹲下來把手搭在高雨笙的膝蓋上,雖然並不是什麼好時機:「我們來談談,好不好。」
高雨笙靜靜地看著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說是要談談,其實翟辰也沒想好要怎麼談:「你知道,我不是個正常人,或者說……」
「我知道,你不是人。」高雨笙肯定地說。
翟辰:「……」怎麼聽著像罵人呢?
「這些年,我一直在回想你說過的話,也查了很多資料,」高雨笙稍稍湊近了些,小聲說,「哥哥是外星人,對吧?」
雖然在八回嶺上已經聽到過,但那說得很是委婉,平生第一次聽到這麼直白的稱呼,翟辰還是有些不適應:「你是怎麼知道的。」
「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說的那個名字,那些發音,絕對不是當地的方言。你指著天空,說你家在星星上。還說過,你家那裡沒有夜晚,只分大白天和小白天,永遠亮堂堂的……」
在那個小山村里,懵然無知的翟辰,跟他說了很多不該說的秘密。高雨笙語調緩慢,一條一條地細數。那些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他都記得。
翟辰都驚住了,那時候天賜才幾歲:「小時候說的話,你也信。」
「你說的話,我都信。」
「……」
這小壞蛋,字字句句都往他心窩子裡戳。偏還一直保持著禮貌,雙手始終握拳放在床上不觸碰他。這樣的冷靜克制,只會讓他更心軟。
翟辰咬牙,索性豁出去了:「那你知不知道,地球的環境並不適合我生存。目前看著沒什麼事,但沒準三十歲就死了,到時候你怎麼辦?」
高雨笙唇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你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是我跟這個星球的牽絆,所以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活著一天,就護你一天。但我也希望,你能找到除我之外的感情聯繫,找一個能長久陪著你的人。」翟辰說到後面,忍不住鼻頭髮酸。
如果可以,他也想跟雨笙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一直在損耗,常常有種命不久矣的預感。要是還任由天賜把所有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等他死了,這個孩子還能活下去嗎?
高雨笙有錢,有才,長得又英俊,何必吊死在他這個外星怪物上。
「哥哥就是因為這個,才不肯答應我的?」高雨笙艱難地開口。他眼睛有些紅,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掙扎出來的,帶著幾分壓抑的悲傷和微不可查的咬牙切齒。
「啊。」翟辰乾巴巴地應了一聲。
高雨笙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路,緩慢而平靜地開口:「哥哥不是人類,這個我早就知道。我們之間存在著基因上的生殖隔離,但我們不需要生孩子,所以這個並不是問題。」
「呃……」
「你讓我把感情寄託到別人身上,可這種事又不是談生意,說變就能變。仔細想想,我現在真的喜歡上別人,你會開心嗎?如果會,我明天就當著你的面跟鄭秘書接吻。」
「哎不是,鄭秘書?」
「至於壽命,」知道翟辰最擅長打岔,高雨笙不給他插言的機會,「誰能保證自己活一百歲,遇見殺手,沒準我明天就死了。哥哥為什麼要在意這個,這跟我喜歡你有什麼關係?」
翟辰:「……」
充滿說服力的語調,叫人無從反駁,甚至產生了幾分羞愧感。壽命這種事,確實說不準,就算是平均壽命有七十歲的人類,也並不是一定就會活到七十歲。大家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的生物,倒是他想差了。
兩人之間又恢復了沉默,翟辰半晌沒吭聲。
沉默,往往代表著抗拒,高雨笙眼睛徹底紅了,質問哽在喉頭,溢出來便已卸了力道:「你句說話吧。」
除了後半段關於壽命的問題,所有的說辭他都是反覆推敲過的。若還是無動於衷,那翟辰就是真的對他沒那種意思,再多的演講稿都沒有用了。
翟辰木著臉站起來,在高雨笙絕望的目光中俯下身:「我覺得你說得挺對。」
「啊?」高雨笙傻愣愣地發出個單音,沒等空白的大腦做出反應,就被哥哥那柔軟的唇覆住了微張的嘴巴。
鴕鳥從沙子裡抽出腦袋,下一秒就邁起長腿發足狂奔。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這些內容很重要,所以給它單獨一章,後面不加別的劇情,特別貼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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