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的模樣看起來極為驚恐,就仿佛一個走投無路的羔羊，明明自己都極度緊張焦慮恐懼痛苦,卻還是艱難地將那幾個字吐出，
她的手絞成一團，在身後不停地抖動,臉色更是隨著洛三千的安靜和無聲的凝視而漸漸變得蒼白虛弱起來，
不一會兒，她整個人就搖搖欲墜起來，眼眸中竟然染上驚恐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會掉頭就跑一般！
洛三千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她臉色蒼白起來，洛三千才淡淡地說道：「……所以……？」
那姑娘的臉色更白了幾分，看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直接暈過去一般，她的臉色太難看了,已經有幾個沒有走的姑娘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茫然又小心地看了過來——
「……不……不……沒……沒有……」那姑娘慌亂地搖著頭，那模樣似乎要哭出來一般,聲音中都帶著幾分哽咽，「沒有……沒有……」
她說著就想要走，但是因為害怕和恐懼,整個人都有幾分踉踉蹌蹌的模樣,才轉了個身，就被洛三千冷淡的聲音攔下了。閱讀
「你確定？」洛三千的聲音有一些淡淡的，完全沒有平日裡與她們接觸時那般溫柔,甚至還有幾分冷淡，那份冷淡讓那個姑娘忍不住的發抖，眼眸深處的恐懼也一點一點地浮現了出來。
洛三千神色淡淡，那個姑娘不敢繼續向前走，只驚恐地站在原地，眼眸里的水霧漸漸濃厚起來，洛三千在心裡嘆了口氣，面上還是那一副冷淡隨意的模樣，只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現在要是走了，你的姐姐妹妹就真的沒救了。」
「你只有這一次機會，你要走嗎？」
洛三千的聲音不僅冷淡，還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威嚴，越來越多的姑娘聚集到附近，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幕，
平日裡洛三千都是溫柔的、親和的，笑起來暖洋洋的，仿佛可以照亮她人一般，她們漸漸的，也會喜歡她、親近她，她的身上有一股不可思議的親和力，總是會讓她們覺得安心，但是現在……
……就仿佛塵封已久的猛獸撕開了她溫柔親切的面紗，露出裡面殘忍而冷酷的長牙，讓她們不由自主的……開始感到恐慌和害怕……
這真的是洛三千嘛？
只有這……這一次機會？
那姑娘不由自主地呆愣在原地，眼眸中的淚水涌的更急，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姐姐和妹妹的身影，曾經在那個地獄裡，她們那麼照顧她……
……後來，她因為「聽話」，被特許放了出來，而姐姐妹妹因為「不聽話」，又被「留級」，後來好不容易被放了出來，卻因為「不聽話」又一次被送了進去……
第二次進去那個鬼地方，可比第一次恐怖多了，第二次重新進去的人與她們都不在一個地方，據說更恐怖更可怕，如果說她們所在的地方是地獄，那麼第二次進去的時候，就會被送往煉獄……
想一想那些可怕的傳說，她的身子忍不住更抖了一些，她運氣好在父母越發鬆散的管制之下逃了出來，但是她的姐姐妹妹……還在那個煉獄裡啊！
而且……天知道她的父母會不會因為她出走而暴怒，從而將一切都發/泄/在她的姐姐和妹妹身上，萬一……萬一……萬一呢？
她想要救她的姐姐和妹妹，但是她該怎麼做？她好怕……她突然想起那些曾經義憤填膺舉報那個地獄的人，他們不是被又一次抓了回去，就是在路上直接自殺了，
哪怕是逃到大西北一個荒涼的小鎮，也被抓了回來，
現在這個人……這個人是不是跟他們一夥的？會不會……會不會又將她抓回去？
她幾乎抖成了一個篩子。
洛三千在心裡嘆息不已，那個地獄般的經歷和怨靈帶給她們的創傷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就解決的，即使今天敢於跟自己提出「要求」的這個姑娘，也不過是強擼之末，更多的不過是一時意氣，
洛三千簡直想伸出手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但是這個時候，她還不能這麼做，她淡淡道：「你想想，你的姐姐妹妹在哪裡？」
「是在你的家裡，繼續為你的父母當牛做馬，被壓榨被利用被犧牲，還是因為不聽話而又一次被送進了那個地獄？從而被暴打被電擊，失去了所有的尊嚴，甚至連口菜都吃不到，就是流浪漢，都比她們幸福。」
「哦，或許她們直接被你們的父母賣了也說不定，高額的彩禮多麼讓人眼紅啊，會賣給誰呢？大山深處？還是有著什麼虐/待/癖/好的老男人？或者是什麼智商有限的人？過去伺候他們全家，還要被打被罵，不過是個保姆和生育機器，你說你的姐姐和妹妹還能活幾年？」
「……你真的……」洛三千定定地看著那個姑娘，聲音陡然低沉了下來，「……你真的……不想要就她們嗎？」
那姑娘突然劇烈地抖動，她的眼眸中滿是淚水，她無措地後退了幾步，就像一個被逼上懸崖的兔子，
看起來那般可憐又絕望。
洛三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冷漠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那是你的姐姐，從小到大一直照顧你幫助你的姐姐，那是你的妹妹，從小到大一直依賴你親近你的妹妹。」
「在那個地獄裡，你們三個人相互扶持，你天性懦弱，你的姐姐和妹妹還將你護在身後，好多次都因為你而受到懲罰。」
「她們保護你，愛你，信任你，依賴你，現在你逃出來了，她們還在那個無盡的深淵中掙扎。」
「因為你逃了出來，你的父母暴怒，她們痛恨一切脫離自己掌控的事情，跑了一個女兒，拿到手的利益就少了三分之一，這怎麼能行？」
「於是他們加倍地壓榨你的姐姐和妹妹，加倍地利用你的姐姐和妹妹，加倍地毆打、辱罵、控制你的姐姐和妹妹，就像對待騾子畜生一樣對待她們，因為他們知道，一旦放鬆警惕，你的姐姐妹妹就會像你一樣跑掉，所以他們絕對不會放鬆半分。」
「跑了一個女兒，他們就只有兩個女兒了，利益少了那麼多，他們當然要從最後這兩個女兒身上討回來……」
「你說，她們現在過得是什麼日子？」
洛三千淡淡地看向那個姑娘，那個姑娘整個身體都劇烈地抖動著，淚水又凶又猛地流下，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手指不由自主地握成拳，放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已經無法呼吸了一般，
隨著洛三千的聲音，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地就出現那慘烈的一幕又一幕，她恐懼、害怕、不甘又絕望，她的腦海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尖叫——
——是你將她們害成這個樣子的！！
那兩雙無神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她，麻木、絕望、平靜，然後忽然，這兩雙眼睛就這麼消失了，只留下幾個流著血的黑洞！
她忽的尖叫一聲，然後不由自主地上前，她跌跌撞撞的模樣簡直無比可憐，她幾乎是倒在洛三千的身上，絕望又尖聲叫道：「……求求你……求求你……！」
「救救她們……救救她們……！」
「求求你……求求你……」
她泣涕橫流，整個人幾乎都在崩潰的邊緣，那模樣真的極為狼狽而絕望，洛三千嘆息一聲，然後拿出紙巾給她擦拭眼淚，
然後，洛三千淡淡道：「求人的感覺好嗎？」
那個姑娘楞了一下，似乎是不明白洛三千的意思一般，只茫然地看著洛三千，洛三千一點一點擦拭她臉頰的淚水，心平氣和地評價道：「真醜。」
「哭的真醜。」
然後洛三千將那個紙巾扔進垃圾袋裡，又拿出一張新的紙巾，一邊給這個姑娘擦拭眼角的淚珠，一邊看向躲在不遠處圍觀她們的那些姑娘，語氣淡淡地說道：「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幫助你們。」
「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一直幫助你們。」
「我救了你們，你們還叫我救你的姐妹親人，你們知道這叫什麼嗎？」
洛三千倏地一笑，語氣更寡淡了幾分，「這叫道德綁架。」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幾個字說的格外用力，仿佛帶著某種特殊的力量一般，就是那個用紙巾擦拭眼淚的姑娘，都露出幾分驚詫和羞愧的模樣，
「但是這也不能算錯——」洛三千輕描淡寫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冷淡道，「因為你們是弱者。」
「你們沒有辦法去救自己的親朋好友，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別的人身上，而別的人會不會管你的親朋好友，都需要看她們的心情和你們的運氣。」
「她們不願意去管，你們能怎麼辦呢？繼續道德綁架嗎？」洛三千低笑一聲，眉宇間帶著幾分刀鋒般的凜冽，「那只會讓我更瞧不起你們，並且毫不猶豫地將你們趕出去！」
「道德綁架，是這個世界上最傷人不見血的東西，」洛三千擺弄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道，「而你們能夠綁架的，也不過是那些善良又心好的人，」
「但是這樣的人，終究是有限的，她只是個人，不是神，你們的貪婪遲早會逼死她，也會反噬到你們自己身上。」
「而這世界上，靠山山倒，靠樹樹斷，靠人人跑，你們能靠的，只有你們自己。」
「還要這麼醉生夢死嗎？」洛三千低低地笑了一聲，語氣更加冷淡而隨意，她的目光一點一點地掃過這些姑娘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在那個地獄裡，在那個深淵裡，就沒有曾經幫過你們、救過你們的人嗎？」
「我不信。」
「如果沒有，你們又怎麼能活著逃出生天的呢？」
「你們跑了，就可以這麼忘記曾經的一切嗎？」
「還有無數可憐的姑娘，跟曾經的你們一樣，被困在那地獄深淵裡，你們就不想幫幫她們嗎？你們就不想救救那些曾經幫助你們的人嗎？你們就不想重新站起來，掌握自己的命運嗎？」
「一出點什麼事，就來求我？」洛三千低低地笑了，她仰起頭，目光淡淡地掃過這些姑娘們，輕描淡寫地問道，「你們說，我會不會管呢？」
「就算我管了，我管了一次、兩次、三次，還能管一百次、兩百次、三百次嗎？」
「最簡單的問題，她們住哪裡？她們吃什么喝什麼？我就只有這點地方，只有這點食物，你們是想要把這裡讓出來給她們嗎？」
全場一片寂靜。
「我告訴你們！」洛三千的聲音陡然拔高，帶出幾分威嚴與冷冽，「我可不是什麼慈善家，我救了你們，並不是無償的！」
「想要無償的，現在就可以滾了，我可沒有那麼好的心，等待一群螞蟥將我吸乾。」
「我付出了多少，你們從我身上拿走了多少，以後你們就要還給我多少，我一分也不多要，也不跟你們算什麼利息、物價、通貨膨脹、資金貶值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給你們一個站起來的機會，你們自己選擇是繼續跪著醉生夢死，還是重新站起來，我絕不干涉你們的選擇。」
「只是，我這裡，只養站著的人。」
洛三千的眼眸一一掃過在場的這些姑娘，那些姑娘下意識地避開洛三千的眼睛，洛三千也渾然不在意，只隨意道：「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想要繼續跪著走，你們可以回到古董街，繼續做你們的生意，反正吃喝不愁，若是遇到什麼好男人，就此從良了也說不定，對不對？」
洛三千向前走了兩步，聲音中帶了幾分譏諷，然後她指了指剛剛向她求救的那個姑娘，冷淡道：「你，半個小時之後去我的房間找我，明白嗎？」
那個姑娘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她臉上的淚似乎是止住了，又似乎沒有，洛三千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反應，扭頭就離開了。
擁有著三條尾巴的小貓咪在洛三千的肩膀上回頭望著那片樹林，那些姑娘都愣愣地站在那裡，而無數綠色的小光點將她們包圍，有的小光點從她們身體裡躥出來，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在洗刷她們的身心一般，
小貓咪用自己的頭蹭了蹭洛三千的脖頸，眼眸里不由閃過幾分妒忌，為了這些姑娘，洛三千真的可以說得上是盡心盡力了，
那漫天的綠色光點包圍著她們，是普通人完全看不到的，生機勃勃的綠色光點仿佛在將生命的活力一點一點地送到她們體內，她們臉上漸漸浮現出其他的情緒，
再也不似以往的那般麻木。
「你真的是盡心盡力啊喵嗚~」莫子恆甩了甩尾巴，三隻尾巴蓋在洛三千的頭上，語氣聽起來還有幾分酸溜溜的模樣，洛三千楞了一下，不由微微一笑，故意道，「怎麼，你吃醋啊？」
洛三千本意不過是調侃一下，誰知道莫子恆斬釘截鐵道：「對啊喵~」
洛三千楞了一下，莫子恆似乎是怕她聽不懂一般，又一次重複道：「就是吃醋啊喵~」
因為化成小貓咪的原因，莫子恆的聲音中總是帶著幾分軟甜，這麼理直氣壯的時候，更是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撒嬌般的意味，洛三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下子將自己肩膀上的小貓咪抱了下來，然後埋在他的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嗚嗚嗚我有沒有說過？」
「你是真的……超級可愛……！」
「尤其是……惹我愛。」
莫子恆：……！！！！
通體全白的小貓咪在那一瞬間，竟然有像小粉貓轉變的趨勢，他一雙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臉，在心裡哀嘆一聲，
……心愛的那個姑娘總是出其不意地「攻擊」這可怎麼辦！
……他完全……完全抵禦不住的好不好！
莫子恆在心裡哀嘆不已，但是身體卻極為誠實地向洛三千懷裡縮，享受著來自於洛三千的親親抱抱舉高高，在心裡暗暗唾棄自己的「墮/落」，
可是……
……三千的懷抱真的又軟又舒服啊嗚嗚嗚！
真的……這輩子都不想離開了呢……
——醒醒啊莫子恆！莫子恆你醒醒！你現在是一隻貓！你心愛的哪個姑娘喜歡的只是這隻貓！不是你啊！
——不不不……一定是因為這隻貓是他，所以他心愛的姑娘才會喜歡這隻貓的！
莫子恆的心裡很快進入了天人交戰的世界之中，他的身體又往洛三千的懷裡縮了縮，他的尾巴不動聲色地環繞了洛三千的腰，小爪子不由自主地……碰了碰洛三千的手，
那柔嫩的觸感讓他在一瞬間就抽回了自己的爪子，身上的熱氣更是一波一波地沖了過來，他在心裡哀嚎不已，但是小爪子還是不由自主地……向洛三千的手裡伸進，
他唾棄著自己這種行為，但是又控制不住，就在這個時候，他心愛的姑娘一把抱住他的爪子，然後「啪嘰」一下吻在他的爪子上！
——！！！！
莫子恆在那一瞬間，徹徹底底地炸了！
洛三千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安靜地等待那個姑娘過來，這幾天那些姑娘們的狀態停滯不前，上不去下不來的從那裡卡著，就卡在行屍走肉向人類過度的那一點，洛三千早就想給那些姑娘們來個猛地，好讓她們更清醒一些，而機會就送了上來，
洛三千眯起了眼睛，一邊揉著小貓咪的毛，一邊道：「……你說我控告他們略帶未成年人，怎麼樣？」
「裡面的未成年人，似乎並不少吧？」
小貓咪搖了搖頭，想了想，道：「這些事情曝光出來之後，在全國引起了非常大的負面反響，但是每一次想要處理的時候，都……」
「不僅如此，全國各地還興起了這種類似的學校，什么女德班女教班最近幾年也是如火如荼地舉辦，被曝出來查封的有一些，但是更多的，都只是換個名字換個地方繼續而已……」
「阻力其實……比想像的還要大，」小貓咪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大高興，他從洛三千的懷抱里跳了出來，然後化成人，坐在洛三千身邊，認認真真地跟洛三千分析道，「其中阻力最大的，就是那些父母，以及將這些姑娘們送進去的那些人。」
「這裡面可不僅僅是未成年啊，被送進去的成年人也不少，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也都是存在的，至於女德班這一種就更不用說了，被送進去的大部分都是中年婦女吧，」莫子恆蹙起了眉，沉沉道，「曾經，第一次想要處理的時候，政府大門都被那些父母圍起來了，靜坐遊行亦或是以死相逼，現場有好幾個人撞了牆，甚至還死了個人。」
「這件事情被那個城市封鎖了，但是手段卻不敢再這麼激進、直接處理那些地方，於是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
「這件事情最讓人難過的，並不只是那些學校和學校里的變.態，更多的，卻是那些父母，」
「全國有幾萬人都被送入這種學校，這種學校大大小小有幾百家，就算都封鎖了，在這種市場需求下，還是會陸陸續續的誕生的，只不過會更隱蔽，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對付那些父母，但是第一，她們沒有直接對她們的子女做些什麼，並沒有真正觸犯法律或者什麼的地方，第二，難道還能將那幾萬人的父母全部抓起來嗎？那十幾萬人，往哪裡放啊……」
莫子恆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不過這個事情，我自己了解的並不多，畢竟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但是這件事情，還真的不是那麼好處理的。」
「最簡單的事情，就算將那些人都救出來，往哪裡安排？她們大多身心都受過非常嚴重的創傷，一個不留意，很可能從被害者轉變為施害者，需要專門的心理醫生進行輔導幫助，這個過程少則一兩年，多則……」
而就在這個時候，洛三千的房門就敲響了，莫子恆在剎那間變回小貓咪，直接跳到洛三千的身上，洛三千淡淡道：「進。」
那個小姑娘走了進來，即使臉色蒼白，但是目光卻堅定了起來，
「我想請你，救救她們。」
「我可以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