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珀獨自在流風崖冷靜了兩天,才把屹峰的內門資料看完,就收到大師兄的紙鶴。
她御刀來到驚風危樓,陪大師兄喝早茶。聞蓮這回泡的是菊花茶,茶具也跟著換成了透明的琉璃,一朵完整的菊花被滾水沖開,在琉璃杯里緩緩綻放。
喝著喝著,聞蓮就開始問起來,「屹峰玄字三階弟子,修為如何,每季份例多少,須得完成幾項內門任務?」
褚珀眨眨眼睛,又來了,考問狂魔大師兄。「玄字三階弟子,修為大多在鍊氣巔峰至築基初期,習秋月刀訣,每季領三匣靈石,內外用丹藥各兩瓶,需完成劍竹林的考校。」
聞蓮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你確實是認真看過了,小師妹,既然你對內門管理感……」
褚珀猜到他想說什麼,忙不迭擺手,「不不不,我不感興趣,大師兄,我修煉未精,實在難以分心管理這些。」
聞蓮笑了下,「我還以為你有志於此。」
「我就是心血來潮隨便看看罷了。」
聞蓮溫溫柔柔地說道:「說實話。」
褚珀摳著手指頭,「我只是在想,我們除了關注門內弟子的修為如何,是不是也要關注一下他們的心理健康,不、不是心境,是更基礎一點的,比如室友關係,戀愛關係,是不是跟誰有仇怨呀之類,如果有的話,還是得幫助他們儘快化解為好,以免影響修行。」
聞蓮無奈道:「小師妹,屹峰是修行之地,不是育幼堂,修行歸根結底是個人之事,若會被這些俗事影響,修途必不長遠。」
「大師兄說的是,我只是擔心師弟師妹們彼此之間若嫌隙太重,會影響屹峰的秩序。」
聞蓮若有所思地盯著她,褚珀心裡咯噔一聲,生害怕自己露出馬腳,和大師兄相處久了之後,她是越來越鬆懈了。
「大師兄,我哪裡懂這些,就是隨便說說,逗大師兄一樂。」褚珀臉上笑得甜,心裡快哭了,叫你得意忘形,活該了吧!
聞蓮抿一口茶,「我這些時日,倒是確有聽聞內門有些弟子品行不端,欺辱同門,是該好好整頓一番。」
褚珀低垂著眼,眼睛亮了亮,希望大師兄能好好整頓下,掐滅內亂的苗頭。
只不過,若是沒有內亂,到時候宴月亭叛出巽風派……也不一定會叛出嘛,她這個小師姐又沒有死,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和平分手。
聞蓮彈了一縷靈力,在她頭頂上敲一下,嚴肅道:「小師妹,你在築基圓滿停留一年多,如今契合了刀魄,該收收心準備衝擊金丹了。」
褚珀抬起頭,便聽大師兄接著道:「師尊與我不會幹涉你那些小女兒家的心思,但別妨礙了修煉。」
褚珀被訓了一頓,也發覺自己有些本末倒置,陷入了劇情編織的囹圄,反倒把自己桎梏在其中,她鄭重地點了點頭,「謝謝大師兄提點,我會好好準備的。」
從驚風危樓出來,褚珀趕緊給盟友送去紙鶴,告知他自己近期要準備閉關衝擊金丹,讓他多留意下旁白和劇情進展。
之後又與相熟的朋友都打過招呼,秦如霜堅持要來給她搞個閉關前加油打氣會,被褚珀毫不客氣地拒絕,並嚴格叮囑掌事,不准秦如霜和楚風踏入屹峰內門半步。
溫竹影遣仙鶴給她送來一株盛放的仙露草,這種仙草狀如蘭花,花葉能吸收天地靈氣,沁出仙露,相當於是高濃度的靈氣精華。
衝擊金丹是個持久活,仙露草算是頂級的續航輔助道具了。
褚珀受寵若驚地折了一隻格外乖巧花哨的紙鶴,感謝溫師兄,並保證一定會好好照看仙露草,閉關出來後定親自歸還,保證不會損傷它一片葉子。
溫竹影收到她那隻折法與眾不同的紙鶴,裡面傳出少女乖巧的感謝,措辭一板一眼的,只是欣喜的口氣像浸了蜜。
那盆草只是他出於客套送過去的,在他培育的仙露草中,品質一般,如今倒有點過意不去,應該挑選一盆更好的送給她。
他隨即意識到自己離譜的想法,微微皺了下眉,紙鶴里的語音已經播放了兩輪,他伸手掐住紙鶴翅膀,止住話音,捻在手裡反覆看了看,擺到桌案上。
褚珀懷抱著仙露草,正在給送草過來的仙鶴餵靈石犒勞它。
宴月亭坐在試刀石上,神識浮在半空,與那隻紙鶴擦肩而過,看著它撲扇著翅膀從流風崖出來,遁入虛空。
小師姐似乎察覺了他的神識,抬頭望來,她翹起的嘴角壓回去,笑容淡了些,伸手拍拍仙鶴的頭,仙鶴長唳一聲,振翅離開。
片刻後,宴月亭收到一隻紙鶴。
一隻普通的紙鶴。
小師姐的聲音從紙鶴中傳出,交代他要好好吃藥養傷,她閉關結丹,不知道幾時才能出來,那些藥治標不治本,如果他傷勢沒有起色,讓他以她的名義,請溫竹影前來給他看看。
從紙鶴翅膀里掉出一張傳訊符,紙符右上角上點著小師姐的靈印。
宴月亭捏著紙鶴想,溫師兄在她心裡也是不一樣的嗎?
如果被溫竹影發現他身上的寒傷,溫竹影定會覺察到她私下的那一面,會討厭她的吧。她會無從辯駁也不敢辯駁,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她是無辜的。
褚珀等了好半晌都沒有收到他的回信,也就隨他去了。她鎖住流風崖禁制,將仙露草擺在練功房的窗台上。
衝擊金丹並不容易,若是結丹失敗,境界下跌會有損傷靈樞的風險。
就算是她那個當甩手掌柜的師父都專門召褚珀過去,給她講了許多結丹前的注意事項,以及凝結金丹的一些經驗訣竅,結丹時若能一鼓作氣凝結金丹,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也萬不可急躁冒進云云。
房間裡有塬清親自送來的一縷刀意用作護持,若她結丹失敗,這縷刀意會護住她的靈樞經脈,以免受反噬所傷。
一切準備就緒,褚珀坐在蒲團上,忽然想起什麼,喊道:「旁白。」
旁白沒有響應。
褚珀知道它肯定在,她猜測過旁白存在的意義,它應該是脫胎於原著小說,在這個世界中,很大程度上有點類似天道,他們所聽到的旁白音,就是天道的意志。
天道是玄之又玄的東西,這個世界的土著不能具體地感知到它,但像她和羅不息這種外來者,是bug,所以能具體聽到。
因為宴月亭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所以它的重心始終是圍繞著宴月亭的。
褚珀感覺,自從她一鍵升級成女主之一後,旁白與她的距離似乎一下子更緊密了些。
當然以上都是她的猜測,反正只要能交流就好,褚珀誠心誠意請求道:「旁白爸爸,在我凝結金丹期間,希望您不要打擾我,萬分感謝。」
褚珀說完,清空所有雜念,吐息入定,勾星刀浮在她身前一臂遠的地方,刀上的寒霜刀意與她身周靈力運轉相呼應。
這種呼應一起一伏,很快形成極有韻律的波動,宛如慢慢積蓄的海浪,先是只在練功房內有微弱的靈力波動,隨著時間流逝,這波動漸漸變強,流風崖上的靈氣朝著那座小庭院洶湧灌去。
靈力快速流動,形成肉眼可見的靈霧,從飛星崖這邊望過去,只能看到流雲似的嵐。
原主在築基圓滿停留一年多,靈基深厚,衝擊金丹等的就是結契刀魄這個契機,但要一鼓作氣衝擊金丹還是太難了,褚珀數次從入定中醒來。
她完全弄不清楚時間的流逝,站在窗前看一看外面鋪滿白霜的庭院,仙露草上沁出的靈液被凍成了雪狀,她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個小勺子,挖沙冰一樣挖著吃。
休息片刻,又重新坐回勾星刀前。
一個月過後,流風崖的霧嵐中生出霜意,寒霜刀意在其中碰撞,勾動天雷,雷電霜雪將流風崖裹在當中,動靜大得小懸山外都能看到。
刀意從小懸山一圈一圈盪出來,這種凝丹刀意,對修為比她低的修士是有助益的,內門掌事堂早就發布過通知,內門弟子都做好了準備,藉助小師姐結丹的刀意修煉。
當年聞蓮結丹,帶出好幾個築基,還有築基圓滿的修士,經他刀意激發,緊跟著結丹,結丹異象在屹峰持續了好幾個月。
可把隔壁擎蒼峰的劍修饞哭了。
飛星崖上的宴月亭是距離結丹異象最近的,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掌中從霧嵐中抓過,手心裡鞠住幾朵冰晶,伸手一捏,凜冽的刀氣順著他手臂席捲而上,宴月亭身上的刀傷隱隱作痛。
勾星刀嗡一聲,反應過來,這個人摸過它的刀刃,主人不允許傷他。
那刀氣忽而轉柔,又似乎不甘心似的,絞碎了他半邊袍袖。
流風崖內,褚珀似有所感,眼睫顫了顫,她的丹田內已經順利地初生丹影,正在慢慢凝結。
宴月亭輕輕地笑了一聲,幽藍的眼眸彎起來,乾淨澄澈,像搖曳的湖。
褚珀金丹大成那日,正是初雪,細細的冰晶灑滿整片屹峰,在樹巔鋪上一層薄雪,流風崖周邊的雪要大上許多,一眼看去,白茫茫一片。
她從屋裡出來,隨著境界提升,外形氣質似乎也有了些許微妙變化,皮膚有一種如雪般的清透,五官清冷,但那雙眼眸卻是溫溫軟軟的,和原主已經大不一樣了。
烏黑的髮絲垂落下來,被她用手攏住,高高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
褚珀撤下禁制,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宴月亭。
他站在流風崖邊,一步之外就是斷壁深淵,風打著旋從下方撲來,雪花黏了他一身,瘦削的身影好似輕易就能被狂風折斷,少年半眯著眼撥開額前凌亂的碎發,頭頂的離雀尾羽在風中輕顫。
禁制開啟時,靈力波動推得他不由得倒退一步。
褚珀瞳孔微微一縮,身影極快地從雪地上掠過,一手捉住他手腕,一手挽住他的腰,將人從懸崖邊上帶開。
宴月亭垂眸,如此距離下,那雙幽藍色的眼睛裡能清晰地映出她的面容。恍惚間,褚珀感覺自己似乎被人抱了一下,一觸即離,兩人穩穩落到地上。
褚珀捉著他的脈門,只感覺他靈力虛浮,竟然比她閉關前還要嚴重了,頓時皺眉問道:「你怎麼回事?怎麼越來越嚴重了,你沒有找溫師兄?」
宴月亭匆忙抽回手,往後退去兩步,「我沒事。」
褚珀瞪他一眼,「你還想不想繼續修行了?」她懶得與他多說,抽出一張傳訊符,指尖飛快地折出一隻紙鶴。
宴月亭盯著她那隻快要成型的紙鶴,小心翼翼地開口:「如果請溫師兄來,他定會發現我身上的勾星刀傷,甚至辨得出傷口新舊,如何產生的,也沒關係嗎?」
褚珀動作頓了頓,忽然意識到這確實是個問題。宴月亭是在兩年間陸陸續續被原主所傷,對練造成的傷與她這種單純虐待的傷口是不一樣的,溫竹影定然分辨得出。
那溫竹影會怎麼看她?
她已經找過溫竹影了,就算請其他醫修來,溫竹影萬一過問呢。
原主不允許宴月亭去明醫堂,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害怕溫竹影察覺到她私下裡的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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