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旁白的緣故,褚珀暫時沒有勇氣面對羅不息,她害怕自己一時忍不住,把羅不息殺人滅口了。
又因為旁白的緣故,她知道宴月亭那個白痴在幻境裡活得還好好的,所以也沒有去奈何川探望他的打算。
褚珀每日到驚風樓練刀,偶爾聞蓮會叫她放鬆放鬆,她就去明醫堂找溫竹影,跟他一起逛他種植的藥圃。
藥圃在穿風谷一處靈氣充裕的小秘境,可以通過芥子直接進去,溫竹影之前給她的麒麟玉就是一個進入藥圃的媒介,她按照溫竹影所教,念了一個口訣。
眨眼間,眼前便換了一番天地。
他們身處在最頂上的一座四角亭里,下方是一層一層,和梯田差不多的藥圃,因種植的藥草不同而呈現出不同的景象、色彩,漏斗形的山坳里是一汪靈泉,泉邊一株亭亭玉立的桃樹,枝上已經冒出粉嫩的花骨朵,絮狀的薄薄靈霧飄蕩在半空。
「好漂亮啊,這些都是溫師兄種的?」褚珀驚嘆道。
「嗯。」溫竹影看著藥圃的眼神溫柔地能化成水,「我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裡面。」
亭子一角擺著竹簍,鋤頭一類的農具,褚珀想像了下他每日挽起袖擺鋤地的樣子,好像也沒有多違和。
「這塊麒麟玉這麼重要,我還是還給溫師兄吧,我早就及笄了,已經不需要壓歲了。」褚珀將玉佩遞還給他。
溫竹影沒有接,「送你了便送你了,送出的東西我從來不會再收回來。」
褚珀打量了下他的神色,感覺溫師兄好像有點生氣了,只好縮回手,「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
溫竹影點點頭,領著褚珀沿著石階往下走,教她認了好些靈草和功效,以及如何種植,如何養護等等。說起這些,他有些滔滔不絕。
好半天后,他似乎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有些忘乎所以了,褚師妹,是不是有些枯燥?」
「沒有啊,溫師兄講得挺生動的,我這樣對靈藥一竅不通的,都能聽懂,霜師妹可喜歡聽你講課了。」溫竹影在學宮開的課,秦如霜是一節都沒漏過,傳給她的每一隻紙鶴里,溫師兄都是她繞不開的話題。
溫竹影倒沒想到她們還保持著聯繫,想了想,說道:「我記得穿風谷掌事堂遞交上來的,來年明醫堂的當值醫修名單里,就有她的名字。」
「這麼說,過完年,霜師妹就能在明醫堂當值了?」褚珀高興道,頓時有些坐不住。
溫竹影頷首,笑道:「名單已經定了,只是還沒公布,你要悄悄告訴她,也無妨。」他見褚珀也沒有心思跟他逛藥圃了,便揮袖從小秘境離開。
褚珀從明醫堂離開,當即就衝去穿風谷,她一陣風似的卷進秦如霜的住處,把人嚇了一跳,「小師姐,你怎麼來了?難不成是哪裡受傷了?」
「你盼我點好吧。」褚珀清清嗓子,「我給你帶了一個好消息。」
秦如霜睫毛抖動,問道:「你是從溫師兄那裡來的嗎?」
「嗯?你怎麼知道?」褚珀驚訝道。
秦如霜笑了,「你身上沾了藥香。」她摸著下巴,睜大眼睛,眼裡的笑意越來越大,「難不成我入了明醫堂的名單?!」
褚珀:「……」她本來還打算賣個關子的。
秦如霜一看她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高興地撲上來,抱著她又親又跳,兩個人在院子裡對著傻笑了半天。
褚珀勾住她的腰,踩上勾星刀,帶著她在穿風谷上空玩了幾次驚險刺激的雲霄飛車,秦如霜尖叫著發泄完興奮,兩個人才一副「秋風打落葉」似的落回地面。
互相一看對方亂七八糟的形象,又忍不住對著笑。
最後,兩個人抱著肚子窩在屋裡的床上,哎哎叫苦,「你別再笑了,我不行了。」
褚珀長吐出一口氣,「那還不是你故意逗我!」
「我哪有!」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秦如霜突然問道:「宴師弟怎麼樣了?」
「還在浮生幻境裡。」褚珀頓時神經緊繃,謹慎地問道,「怎麼了?」
秦如霜八卦地湊過來,「我想問,你跟他怎麼樣了?」
「什麼怎……」褚珀突然反應過來,旁白的聲音控制不住地在腦海里盤旋,話說到一半,臉上便控制不住地發起燙。
秦如霜驚訝地坐起身,撲到她面前,「怎麼了怎麼了?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褚珀抬手推開她的臉,惱怒道:「沒什麼!什麼都沒有!」
「我不信。」
褚珀反問道:「那你和楚風怎麼樣了?」
秦如霜撇了下嘴角,酸溜溜地說道:「沒怎麼樣,那個呆子,我看他是想修出他的劍靈,然後和劍靈過一輩子。」
褚珀在心裡長長嘆了一口氣,看來就算沒有宴月亭,楚風也不行。
帶不動,實在帶不動。
兩個人打鬧了一會兒,重新出來院子,褚珀看到桌子上擺著的一堆香囊,捏起來聞了聞,「你這段時間窩在屋裡,就是在做這個?」
「嗯,我母親身體不好,丹藥的藥勁對她來說太大了,像這樣將制過的靈藥裝在香囊里讓她佩在身上,藥氣滲入身體,會好一些。」
褚珀指著分出來的另一堆,「那些呢?」
秦如霜眉眼一冷,「只要我母親有的,那個女人都要去搶,所以我不能只給我母親準備。」
褚珀安慰地抱了抱她,坐到一旁看秦如霜仔細配好藥草塞進香囊里,再細細縫上,一時間也有些想家,雖然那兩個家最後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但在最初最初的那個家裡時,她的父母還是疼她的。
秦如霜抬眸看到她落寞的表情,伸手過去捏了一下她的臉,「小師姐這次年假不回去嗎?」
褚家嗎?原主的記憶里是有些褚家的記憶,那樣的世家大族,家風森嚴,親緣卻淡薄得很,他們看中的只是褚家嫡女與巽風派屹峰親傳這一層關係,對其他的並不怎麼上心。
她也不想參與到大家族的繁文縟節里去,況且,還不知道宴月亭何時會出陣呢。
褚珀搖搖頭,「不回去,我請大師兄幫我回了信,說我在閉關。」
按理來說,修行之人斷絕紅塵,不該有這麼多的親緣牽絆才對,但這本文里的修仙設定稍微有點不同,修真門派和凡間的世家大族、皇權之間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有的時候,出身優劣依然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走向。
除非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
越到年關,小懸山上的氣壓便越低,沉沉的烏雲壓在頭頂,奈何川內的景象怕是只會更甚。
褚珀有些焦躁,聞蓮便停了她的修煉,讓她每日自己在流風崖念清淨訣。
小熊貓看上去比她還焦躁,在東面的牆頭上跑來跑去,不時朝著奈何川的方向望去,那模樣像極了在手術室外等待老婆生產的男人。
褚珀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笑過之後,又生出疑雲,「我記得你身上沒有靈獸契約。」
結契之後,靈獸會與主人有所感應,這很正常,但小熊貓未開靈智,還結契不了,它這個反應有點奇怪。
小熊貓聽到她的話,身體微妙地僵了一瞬,它背對著褚珀,眼珠子轉得飛快,嚶嚶叫了兩聲,一汪水跡順著牆面淌下。
又被嚇尿了。
褚珀掐訣勾了一縷風,將它從牆頭上提下來,揉揉它的腦袋,「你是被奈何川透出的威壓嚇到了嗎?」
小熊貓嚶嚶低泣,在心裡罵罵咧咧,三月之內必殺了你。
奈何川內的濃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入魔的天象就跟娃娃的臉,變幻莫測,柳君行都看累了。
他正要開口說話,層疊的濃雲忽然撕開一道口子,一束天光從里透出,穿透陰沉的天色,灑入島內。
陣台四周令人壓抑暴戾的氣息忽然一清,那絲絲縷縷的魔氣竟然變得乖順了起來,宴月亭眉心的心魔痕消失,他整個人忽然沉靜了下來。
塬清擰了許多日的眉間,終於舒展開。
流風崖上,褚珀靈感微微一動,猛地站起身,喚出勾星刀。
小熊貓張開爪子,在地上使勁蹦,她又只好彎下腰將它撈進懷裡抱著,一起朝奈何川飛去。
從奈何川流瀉出的壓抑氣息已經散了,懸鈴木落光葉子的枝幹上生出了些許新芽,褚珀徑直扎入其中。
宴月亭站在白石陣台上,似有所感,抬頭朝她望來,看到她時,眼中星光幾乎要溢出來,高興地喊道:「小師姐!」
【他終於見到真實的小師姐了,不再是他聊以口口的幻想,好想抱一抱她。】
褚珀動作一頓,抄起懷裡的小熊貓狠狠朝那張笑顏砸去。
抱你妹!你在幻境裡還沒抱夠呢!
小熊貓一臉震驚:臭丫頭,為什麼??
它四肢大張,大驚失色地看著自己離那張噩夢般的臉越來越近。
千鈞一髮之際,它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狗賊,它現在就要用尿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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