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進入葉鏡湖的地域內,隱匿的符咒便失了效,一隻仙鶴叼著銘牌落到小舟上,引領他們入境。
褚珀瞅了一眼仙鶴翅膀,噗一聲笑出來,「又是十九呀?」
鶴十九轉過頭,展開翅膀對她行了一禮,轉頭看到宴月亭,沒好氣地嘎一聲,躲去了船頭,它顯然還記得這個曾經把自己關進過小黑屋的仇人。
宴月亭挑眉道:「記憶力真好。」隨後從儲物袋裡掏出幾塊上品靈石,「十九,我向你賠禮道歉。」
褚珀笑道:「你這道歉也來得太晚了。」
鶴十九終於轉回了它高傲的大紅鳥頭,謹慎地蹦過來,叼走了他手裡的靈石,又快速退回船頭。
仙門大會在即,仙盟已經為這回的盛會做好準備。
這一次的法會主題看上去與上次不同,瓊花島散成了星羅棋布的小島嶼,每一座島上都隱約浮動著秘境的虛影,褚珀看到其中一座上白沙起伏,連綿不絕,隱隱能看見一座石台。
宴月亭從後擁住她,靠在她耳邊懶洋洋地說道:「是虛妄台的投影,這一次的法會,注重於煉心。」他說著輕笑了一聲,「想是專程為我魔都修士準備的。」
「虛妄台?」褚珀摳緊了腳趾,「那什麼,只是投影的話,太過細枝末節不重要的東西是不是就不會顯示了?」
宴月亭不解問道:「比如?」
褚珀回頭瞪他一眼,「你在虛妄台上做了什麼,你忘記了?」
「你怎麼知道?」宴月亭睫毛顫動,臉上浮出不自然的紅暈,尷尬地轉開視線,「又是旁白讓你知道的?它怎麼什麼都說,嘴也太碎了。」
旁白:???
褚珀在他懷裡轉了個身,勾住他的脖子,「是啊,不僅告訴我你做了什麼,還帶我進去了,你在裡面的一舉一動我全都看見了。」
宴月亭忽然明白了她那時候為什麼會躲著自己了,「我嚇到你了?」
褚珀抿抿唇,猶豫片刻,「我從未擔負過別人這麼重的情感,我覺得自己回饋不了,所以當時確實被嚇到了,第一反應便想要退縮、迴避,若不是……」
她以前看電視劇,裡面的男女主角大多總要經歷過生死,嘗過失去的滋味後,才能看透自己的感情,才能拾起勇氣,她總覺得俗套。
沒想到自己也落入到了俗套中。
「我是不是太不勇敢了?」
宴月亭定定盯著她,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眼角,鼻尖,在唇上流連,「如果你不勇敢的話,在流風崖上第一次醒來時,就會逃跑了吧。」
她當時滿腦子是想逃的,褚珀目光閃爍。
宴月亭看出她的想法,實在沒忍住笑,「哪有人像你那樣逃跑的?以進為退?」
褚珀無辜地看著他,宴月亭便垂下眸,撫摸上她的右眼,慢條斯理道:「如果我是你,屹峰親傳弟子,背後有元嬰圓滿的師父撐腰,手握御使鈴,勾星的刀氣深入我經脈,知道我最致命的秘密,還知道後續劇情進展,能從旁白聽到我的心聲,這些已經足夠殺死當時的我了。」
褚珀一臉「你少忽悠老子」的表情:「……你有主角光環,跟主角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我當時若是要殺你,肯定會被你反殺。」
「你能出現在這裡,說明了天道並不能完全掌控書中的劇情進展,否則原主便應該按照劇情,在對的時間點上死亡,而不應該提前死去,這一個錯位,便能牽動後續無窮的變數。」宴月亭含著笑,「你不需要親自動手殺我,只需利用你知道的一切,剝奪我的主角光環,將我推入死局……」
褚珀整個人都迷惑了,他們是怎麼開始的這個「我殺我自己」的話題?而且,你為什麼還越說越起勁了?!
她忍無可忍地伸手捂住宴月亭的嘴,在他吐出什麼血腥暴力的詞彙前,說道:「我不干,那我還是選擇戀愛通關。」
宴月亭愉悅地笑了一聲,「謝過小師姐不殺之恩。」他呼出的熱氣拂在她手心裡,褚珀又想起了他眼神迷離地含住自己手指的畫面,臉上不由一紅。
褚珀使勁收回手,在自己裙擺上蹭了蹭,「你能不能收斂點,不要動不動就勾引我!」
宴月亭歪了下頭,無辜地眨眼睛。
褚珀:「……」她忍不住踮起腳親了他一口。
宴月亭按住她後頸,想要加深這個吻。旁邊傳來一聲鶴鳴,鶴十九扭著頭,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褚珀一把推開宴月亭,捂著臉不再去看他。
宴月亭:靈石白給了。
扁舟落到湖上,行進一段距離後,便不能再往前了,葉鏡湖的天衍宮可不是什麼人都進得去的,這裡的「什麼人」特指宴月亭。
褚珀隨著鶴十九去了中心島上的天衍宮,與人間闊別十年,似乎格外漫長,又似乎只在彈指一揮間,什麼都沒有改變。
好像就與十年前的黃昏沒什麼兩樣,她在法會中和宴月亭膩歪一天,然後在餘暉遍天的時候坐上仙鶴回去,去傅常思的天池報個到,再聽一聽傅樂謙的嘮叨。
對於閨女剛回家,便要嫁出去,老傅兩兄弟表示很憂傷,可能他們這輩子都享受不到養女兒的快樂了吧。
仙盟在開展法會的同時,也在籌備她與宴月亭的道侶大典。仙盟盟主女兒要與魔君聯姻,這個消息在修真界引發了極大的討論熱度,以至於眾人這次對法會的關注度都少了許多。
宴月亭收攏蒼雲淮三州,徹底掌控霧障山以西後,修真界的仙門委實憂慮了一陣子,尤其靠近霧障山的門派,幾乎三天兩頭向仙盟傳訊,請求各仙門在霧障山做好備戰準備。
修真界這邊警惕了許久,結果霧障山對面的魔修搞民生、搞建設,搞得如火如荼,幾年間把那片百亂之地搞得有聲有色,人家一點也不稀罕入侵修真界。
這回再一聯姻,修真界這頭更是鬆了一口氣。畢竟比起仙魔大戰,生靈塗炭,大家還是更希望能安安穩穩地好好修煉追尋大道。
這一次,她的那些舊朋友全都到齊了,顧如霜抱著她哭了一盞茶的時間,罵她沒良心,她和楚風竟然是最後知道她還活著的人。
然後因為霜師妹太過明顯的表現,導致溫竹影也認出了她,溫竹影仔細看了她許久,有些遺憾道:「若早知燈會上一別,便如隔世,我定會與你多說幾句話。」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留下來她。
褚珀笑了笑,「現在也可以說呀。」
溫竹影嘴巴張了張,好半天后,忽而微微一笑,「那時候的心緒如何,連我自己都說不明白了。」
法會期間,褚珀又一次半夜溜出天衍宮,跑去瓊花島旁的水榭和人私會。
宴月亭揉著她的手指:「岱山身側有一座小山巒,是座無名山,山上有座三人的小門派,叫做兩儀門,我買下了兩儀門。」
「從那裡可以看到屹峰山巔。」宴月亭輕聲道,「抱歉,小師姐……」
「不要道歉,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了。」褚珀抬手捏了一把他的臉,「說起來,你是不是該換個稱呼了?」
宴月亭眸光微動,「珀珀?」
褚珀滿意地嗯一聲,「那你想讓我叫你什麼?」
然後褚珀就不知道這句問話的哪個點戳中了鼉龍的興奮點,被他按在塌上,哭哭啼啼地從宴月亭,宴白,清曜,一路喊到阿宴,相公,再喊到臭鱷魚。
道侶大典前三天,魔都的迎親隊伍到了葉鏡湖境內,之前端坐在最前方那隻赤鳥身上的人,一直都是宴月亭的分丨身。到了這裡,他終於被趕出來,安安分分地按照典禮的規程接親。
褚珀在屋內試喜服,桌面擺著一套精緻的首飾,她只是伸手碰了碰,便能感覺到上面屬於宴月亭的氣息。
不擅長煉器的人,為她煉製了一整套的頭面首飾,就連嫁衣上都滿是他的氣息,褚珀摸著袖口上繁複的暗紋,實在無法想像,堂堂魔君下班後,都在殿中為她繡嫁衣的樣子。
大概是她的腦補實在離譜,旁白塞了一副畫面到她腦海里。
宴月亭皺眉盯著那一大幅嫁衣圖樣,揮手將圖樣懸在半空,絲線在靈力的引導下一點點成型。
【這是他靜心的方式。】
褚珀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良久,勾唇笑起來。
她在心裡問道:「如果完結了,你還會在嗎?」
旁白沒有吭聲。
道侶大典那日,褚珀在萬千修士的見證下,結下同心契,被宴月亭牽上鸞車。
鸞車騰空而起,幕簾垂下,宴月亭偏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我無數次地想像過,你為我穿上嫁衣的樣子。」
「那我現在,是你期待中的樣子嗎?」
宴月亭眼中神色已道明一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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