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句話沒頭沒尾,宴月亭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但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這地裂深有百丈,又崎嶇狹窄,濃郁的陰寒氣沉澱在此處,只有斬魂刀的刀光遙相呼應。
隨著斬魂刀的靠近,百年前劈下的刀痕更加活躍了。
宴月亭帶著她幾個起落,前方黑暗中露出一道刀痕,這刀痕豎直地懸在虛空中,像是將黑夜撕開的一道傷疤,那刀口已經有一掌開,內里泛著幽幽紅光,單單只是看上一眼,就有種三魂七魄都被攝入其中的驚懼。
在那刀痕下,懸著一把柳葉小刀,刀光下籠著一個盤膝的男子。
那人一身不修邊幅的粗布麻衣,頭髮亂糟糟地捆做一起,臉上糊著一圈鬍渣,雙目緊閉,眼下有著比泉臨城居民還要深的黑眼圈,濃黑的眉深擰,在眉心留下一道深刻的紋路。
這就是三師兄?怎麼一副這麼苦大仇深的模樣。
宴月亭說道:「他的元神已經不在體內了。」
他們來這裡,是要收回斬魂這道刀痕的,如果現在收回,三師兄就會被困在幽冥出不來。
在男人身周浮著絲絲縷縷的微光,不知是不是受斬魂刀的靠近影響,那微光突然暈開,散成了零碎的畫面圖景,在這幽深的地底鋪開。
嘩嘩——
浪潮聲在地裂深邃蜿蜒的溝壑里一波波盪開,海浪擊打在礁石上,翻出一層層雪白的浪花,在一片遼闊的礁石灘中,一個灰撲撲的身影幾乎和礁石融為一體。
而離他百步遠處的一塊礁石背後,躲著一名半身赤丨裸的女子,深藍色的長髮微卷,海藻似的鋪在她雪白的背上,她有一雙不諳世事的明亮眼眸,粉色的唇里是一口鋒利的尖牙,正偷偷地打量礁石上的男子看。
後方晃蕩的海水中,她深色的魚尾隨著海浪輕輕搖擺。
「是鮫人?」褚珀睜大眼睛。
宴月亭應了聲,「東海曾有鮫人,後來被捕殺得太過,鮫人銷聲匿跡,有傳聞說,鮫人退入了東海中的一座海上秘境裡。」
「這麼說來,三師兄被困的秘境,就是這裡了。」
在他們說話間,畫面浮出又消散,一群海魚被一條胖嘟嘟的虎鯨追趕著,嘩啦啦地躍出水面,朝著礁石上的男人砸去。
畫面一轉,三師兄躺在一座小島上,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虎鯨圍著這座小島轉了好幾圈,終於嘗試著上了岸,她化出雙腿,卻不大會走路,四肢著地地爬到他身邊,然後趁著人昏迷不醒,從頭到腳摸了個遍。
在她抽開三師兄的腰帶時,宴月亭抬手,捂住了褚珀的眼睛。
褚珀:「……」
等到他再放下手時,三師兄已經被虎鯨拖入海底,他的口鼻都在往外噴血,染紅了一大片海水,虎鯨驚慌失措地圍著他轉,最後又將他頂出海面,小心地拖回島上。
宴月亭突然說道:「你師兄一直都是醒著的。」
褚珀望著畫面,反應過來,對啊,這是他的神識畫面,如果真的失去意識,他根本就不會知道鮫人對他做了什麼。
他根本就是在釣魚。
不知從哪個記憶碎片裡飄出一句口齒不清的呢喃,「季子鳴?」
像是觸動了當事人,那記憶越來越清晰,被鮫人念叨名字的男子笑了笑,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唇上,一遍遍糾正她的發音。
「他的記憶散得到處都是,靈台大開,魂魄恐怕已經快支撐不住了,要儘快把他帶出來。」宴月亭看向刀痕深處,一把將斬魂刀插入地面,刀光護佑著兩人,「你在這裡等著。」
「你要進去?」褚珀抓住他,「不行,這是他自己要進去的,就算他是三師兄,我也不能讓你為了他冒險。」
「沒事的,斬魂刀魄與我神魂相系,可以在幽冥里抵擋一陣,我猜他和當初破開幽冥的伏安之是一個目的,所以不會進去得太深入。」
「什麼目的?」褚珀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縈繞在周圍的記憶景象,從零碎的畫面里能看出來,鮫人為他上了岸,為他出了秘境。
「三生石。」
後面的記憶崩潰得很快,已經看不大分明了,但從記憶滲出的痛苦與悔恨卻像海浪一樣一遍遍在這地底裂縫中迴蕩,不用宴月亭再多說什麼,褚珀也明白了,「他想從三生石上尋找鮫人的轉世?」
宴月亭點點頭,「黃泉幽冥,也就只有這一塊石頭還能招人惦記一下。」他抬手將褚珀鬢角的碎發挽到耳後,「若有不對,我會立即退出來,不用擔心。」
褚珀猶豫片刻,終究點了點頭。
宴月亭就地坐下,元神離體,輕輕在褚珀身上蹭了蹭,化作一道光射進虛空的裂口。
只有這一塊石頭招人惦記。
就連宴月亭也是惦記著三生石的,斬魂刀與他神魂相連,若無他的心念影響,這一處刀痕不可能重新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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