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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詩鐘

2024-08-06 11:02:12 作者: 揚了你奶瓶
  商清晏沒有回答楊太師,環視四周,淡然一笑:「諸位鬧得這麼緊張作甚?今日空山雅集,不是以文會友,飲酒酬唱嗎?」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誰還有心思酬唱?

  或許是南川王的姿儀過於淡泊蕭散,讓眾人的火氣莫名消減許多,有些人甚至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著。

  宋錦兒目光躲閃,不敢去看商清晏的眼睛,又悄悄往岑嘉樹身後挪了挪腳步。

  商清晏又道:「本是雅集,總不該被一些人鬧得烏煙瘴氣,諸位各回席位,咱們換個酬唱之法。」

  看熱鬧的人都散去,宋錦兒心裡焦急,可也不得不離開岑嘉樹,回到自己座位上。

  等人都冷靜下來後,商清晏撩起廣袖,從溪水中取下一盞酒,但他應當是知道自己酒量,並沒有喝。

  眾人看他動作閒適優雅,只道他果然是個雅士,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保持這種翩翩風度。

  唯有虞安歌,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知道他這副白衣翩翩的外表下,藏著怎樣狡詐如狐的心思。

  果然,他將溪水中的酒盞都撈上來後,開口道:「流觴曲水雖雅,終究少了些許趣味,不若諸君來作詩鐘。這樣咱們既能鬥文飲酒,樂樂陶陶,宋小姐的詩才也可分明了。」

  他拍了兩下手,便有侍從將一枚銅錢綴在線上,焚香寸許,再在下方放置銅盤。

  宋錦兒心中那根弦拉得更緊了,她和剛剛不明白金水究竟錯在哪裡了一樣,也不明白什麼是詩鐘,又為什麼要擺上銅盤這些東西。

  虞安歌眼中泛出些許笑意,商狐狸不愧是商狐狸,果然是詩詞方面的高手。

  她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宋錦兒,大發慈悲解釋道:「詩鐘分詠,限制詩題、文字、種格,香焚縷斷,錢落盤鳴,似鐘聲瀰漫,故稱詩鐘。

  「詩鐘包含合詠格、分詠格、籠紗格、嵌字格四類...其中嵌字格又分鳳頂、燕頷、鳶肩、蜂腰、鶴膝、鳧脛、雁足等二十三種格體。」

  「詩鐘既成,挑選其中核心聯句各補綴成一首律詩,如此,可達到字字珠璣之效。」

  虞安歌說完,柳文軒在一旁道:「虞公子,在座諸位不說學富五車,那也是詩人中的佼佼者,詩鐘怎麼寫,我們當然知道,你解釋這麼多,實在多此一舉。」

  虞安歌看著臉色蒼白的宋錦兒,不由勾唇一笑:「柳兄說得對,實在是我賣弄了,在座諸位能拿到空山雅集的帖子,當然知道詩鐘怎麼寫。」

  宋錦兒覺得腦子快要爆炸了,她一個連平仄格律都不會的人,怎麼會懂詩鐘?

  那什麼合詠,分詠,鳳頂,燕頷的,別說依律寫作了,她連聽都沒聽說過,偏偏她悄悄看四周文人,具是胸有成竹的樣子,無一人不會。

  楊太師看著商清晏道:「王爺妙計!詩鐘雖是雕蟲小技,然其中變化多端,奧妙無窮,寥寥十四字,亦可成就洋洋大觀。」

  若說曲水流觴的即興吟詩,宋錦兒還有空子可以鑽,詩鐘則是把一個字玩出花兒來,宋錦兒再也無法投機取巧了。

  楊太師看向宋錦兒,他雖然希望宋錦兒表里如一,畢竟天才不可多得,尤其是這種隨口一吟,便可名震天下的天才。

  但另一方面,若宋錦兒那些詩真的是剽竊,便是品性敗壞,要遭世人唾棄的。

  楊太師撫摸著鬍子,細細觀察著宋錦兒那邊的動靜。

  商清晏道:「現下只為玩樂,不為爭鋒,便以最簡單的嵌字鳳頂格開始吧。」

  楊太師道:「還請王爺賜題。」

  商清晏略一思索,便道:「山水二字,諸位覺得如何?」

  這兩個字並不難,在座諸人自是無有不應,只有宋錦兒還是雲裡霧裡,絞盡腦汁也弄不明白什麼是嵌字,鳳頂又是什麼意思。

  商清晏喚來侍從,親自拿火摺子點燃線香,一縷青煙扶搖而上「既是本王提議作詩鐘,那本王便起第一句,只作拋磚引玉之用,還望諸位不要吝惜詩才。」

  商清晏稍一斟酌,便道:「山深自有仙人住,水澈豈無鶴影浮。」

  楊太師撫著鬍鬚,搖著頭無奈道:「王爺這哪裡是拋磚引玉啊。」

  這明明是拋玉引磚,不給旁人留活路,不過以商清晏的本事,這句只怕都是收斂著寫的。

  柳文軒文思敏捷,很快就接了下句:「空山勾勒金鋪地,洛水搖身雨漫天。」


  另有人接到:「做客山中嫌月小,曳舟水面怨燈幽。」

  虞安歌同樣湊了一個熱鬧:「翠色千山竹做浪,秋光萬水霧凝霜。」

  「...」

  一人一句,說快也不快,說慢也不慢,可是輪到宋錦兒,她呆愣愣地坐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

  聽了半天,她還是似懂非懂,大概摸到一點兒規律,可是其中的平仄格律她依然弄不明白。

  眾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質疑,宋錦兒屢次三番失態,眾人對她懷疑也越來越深。

  這次全場靜悄悄地看宋錦兒出醜,沒人再替她說話了。

  一旁的侍女看了一眼線香的燃燒情況,小聲提醒道:「宋小姐,時間馬上要到了,不然還是您說,奴婢來寫。」

  宋錦兒自然也看到那一炷香,正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兒燃燒,恍然間,那不像燃香,像是燃燒著她的命。

  寫不出來,根本寫不出來一點兒。

  她可以背詩,詩經楚辭,唐詩宋詞,她都會背,可是讓她寫什麼詩鐘,她一個字兒都憋不出來。

  宋錦兒的心越來越快,幾乎要從她的喉嚨跳出來了,她向岑嘉樹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只可惜,岑嘉樹還給她的,是複雜疑惑的神色。

  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叮——」

  線香燃盡,線縷斷裂,銅錢落入銅盤,發出鐘鳴般的響聲。

  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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