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只剩下10%的電量,林鳶看完工作室的澄清公告,把二寶放一邊,回琴房去拿充電器。
她在玻璃杯的碎渣里撿起了已經濕了的充電器,擦乾了也一時不敢用。
想起上次沈遇傾離開後,還讓她幫忙找充電器來著,後來她沒找到,他嘀咕了一句可能是在書房,就沒讓她繼續找。
而這個神秘的書房,她從沒進去過。
沈遇傾雖然沒有明確禁止她進書房,但是他說過,書房有很多重要文件,不希望被弄亂,她也就識相地沒有進去過。
她看著即將關機的手機,又看了看有些潮濕的充電器,只能擰開了書房的門,想借用下充電器。
林鳶隨手打開書房門口的電燈開關,只亮了一個壁燈,不過光線足夠用了。
書桌上什麼也沒有,只是落了一層灰。
距離沈遇傾上次來已經過去一周了,每次他來都要自己進書房親自打掃一番。
她走過去打開左側第一個抽屜,得來全不費工夫,充電器就在這。
林鳶拿起充電器,餘光掃過抽屜時,停在了一張被鑲在水晶相框裡的黑白照片上。
閃電劃破天空,屋內驟然亮了一瞬,映清了照片裡的女人。
冷眼一看,跟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天雷轟然在天際炸開,林鳶跌坐在椅子上,緩了緩劇烈跳動的心臟,手指顫抖地拿起了抽屜里的那個相框。
閃電把黑白照片裡女人的臉徒然映亮,那張跟她高度相似的臉在高光中笑得詭異。
這,像是張遺照。
照片的右下角,有個金色的簽名,仔細辨認,上面寫著三個字:容可漫。
林鳶屏住呼吸,穩住慌亂的思緒,將照片放回抽屜,出了書房她才仿佛從那種窒息中緩過來,靠在門口。
回憶著她微博里的話,容可漫說身體恢復得很好,今日回國。
所以之前她是在國外治病了?那這張照片為什麼是黑白色的?
難道他曾以為容可漫死了,所以才找了個跟容可漫很像的人,作為她的替身?
那他每次來這把自己關在書房,是在看著那張黑白照片弔唁?
怪不得她時常覺得沈遇傾看向她的眼神太過認真,好像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怪不得他對她淡漠疏離,從來不跟她親近,原來是在為白月光守身如玉。
還真是個痴情的男人呢。
到頭來,只有她自己認為他們之間是純潔的男女朋友關係,他是真的把她當替身情人在養。
這該死的狗血劇情!
林鳶腳下踉蹌地走回琴室。
目光落在琴室里唯一的一個紅木衣架上,上面掛著一件用防塵罩精心保存的黑色風衣。
這件衣服一度是她創作靈感的源泉。
在大一那年,沈遇傾救了她,他救人時將這件風衣蓋在她的頭上,擋去了她眼前的血腥。
所以她只要一想起當時瀕臨絕望,卻重獲新生時被救贖那刻的感受,就靈感迸發,創作出來一首首溫暖又有力的歌曲。
當時這件黑色風衣也擋住了他的相貌。她是三年前憑藉著風衣里的名片找到的沈遇傾,那時他正在健身俱樂部練習拳擊。
她記得他看見她時那驚艷又愣怔的眼神,他的神色里透著莫名的熟知,讓她確認自己沒找錯人。
現在想來,應該是他發現她長得很像容可漫的緣故。
她鄭重感謝了當日的相救之恩,想著用發表第一首單曲賺到的錢報答他。
誰知,他竟直言不諱,說要她做他女朋友。
就這樣,他們有了戀人之名,卻聚少離多,只是偶爾吃個飯看看電影。
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親密行為,沈遇傾最多牽下她的手,她卻為他手心的溫熱而感到驚訝。
她記得被救的那天,牽著她的那隻手,明明冰涼徹骨。
可能那天實在太冷了吧。
其實林鳶理想中的愛情是炙熱的,是轟轟烈烈,至死不渝的。
所以跟沈遇傾這樣冷靜的人戀愛,她感受不到愛和被愛,對他的感情,一直基於救命恩情之上的敬愛。
她對他的執念,不過是放不下這件黑色風衣曾帶給她的溫暖和靈感。
雨漸小,林鳶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所有的物品,她按照市場價換算了這兩個多月的房租,把現金裝在信封里,放在了鋼琴上。
林鳶抱起二寶,最後看了一眼掛在琴室里的黑色風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三年的執念,也該放下了。
——
林鳶將二寶放在副駕駛上,沒來得及充電的手機,隨著沈遇傾的來電而耗盡了最後一點電量,自動關機了。
她啟動車子的一刻,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那件黑衣帶給她的溫暖,已經跟沈遇傾的無情相互抵消了,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白色馬自達開出了車庫,像衝出籠中的鳥,準備在鮮有人至的車道上馳騁。
彎道處還沒等她加速,便看見道路轉角處有三個流浪漢正踢打著什麼,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別墅附近偶爾會有流浪漢,畢竟是富人區,有專門的捐助箱,里有很多好東西可以拿來用。
不過他們一般都會躲著人和車走,像這樣聚眾鬧事還是頭一次看見。
林鳶車速放慢,車燈掃過一張美得近乎妖孽的臉,她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一腳剎車停了下來。
被流浪漢圍著的少年滿身血痕,渾身無力地倒在泥濘中。
他長睫低垂,臉上雖然滿是污漬,但林鳶能看出他泥污下的驚艷輪廓。
顯然,這三個流浪漢定是想守護自己的地盤,欺負這個新來的小流浪漢,也太霸道了!
林鳶當即下車喝止他們,「幹什麼呢?怎麼欺負人啊?」
幾個流浪漢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小姑娘,明眸善睞,精緻的五官在巴掌大的鵝蛋臉上熠熠生輝。一身價值不菲的霧藍色連體衣勾勒出玲瓏身段。
估計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他們可不敢惹事。
每個人都有一段中二時期,會做一些長大後不忍回顧的黑歷史。
林鳶的中二時期是喜歡打抱不平。
她仗著力氣大又常年習武,跟校霸打了一架,一戰成名。在那之後每次只要一報名號,大家就都一鬨而散,省時又省力。
所以她重操舊業時,下意識就報出了自己曾經中二的稱號:「天盛區林大力在此……咳咳。」
意識到自己喊了什麼,林鳶滿臉脹紅,戰術性咳嗽起來,以掩飾內心的尷尬。
可她還沒尷尬完,幾個流浪漢卻灰溜溜地跑了。
林鳶瞬間化尷尬為自我膨脹。
時隔多年,沒想到她的名號還是這麼響亮!一瞬間有點躊躇滿志,激起了豪情萬丈。
走遠了的流浪漢回頭看了那個美女一眼,一言難盡的表情。
多好的小姑娘,就是精神不太好,精神病殺人不犯法,他們還是躲遠點吧。
滿腔熱血無處安放的林鳶,目光鎖定在幾欲昏過去的美少年身上,他此刻也正看著她。
髮絲已經被雨水打濕,臉上的污漬正一點點被細雨沖刷乾淨,露出了瓷白的皮膚。
他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像只受了傷的小鹿,黑白分明的眼裡布滿了紅血絲,透著疲憊,正竭力地強睜著眼。
他這副外表柔弱卻倔強不服輸的樣子,讓林鳶卡頓了許久的靈感突然迸發,腦里一直徘徊著激昂又悲壯的旋律。
副歌出來了!
林鳶激動得心跳加速,差點喜極而泣,當即朝他伸出手,激情地說。
「走,跟姐姐回家,姐姐養你。」
激情澎湃中的林鳶並沒注意到,她以為的流浪漢美少年,悄悄把藏在身後的一把匕首扔進了草叢中。
——
消毒水味充斥在鼻腔中,床上的美少年驀地睜開眼,如炬的黑眸閃過一絲迷茫,被刺眼的陽光晃得微微眯起。
沈燃很快適應了眼前的光線,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確認了是間醫院的普通單人病房,才舒緩了屏住的呼吸。
他動了動右手,又脹又痛,還仿佛被禁錮了一般。
他朝自己的手看過去,原來手上被打石膏,而他的視線卻從石膏滑落到趴在他右手邊的女人身上。
巴掌大的臉被長發遮住了大半張,睡得香甜。
雨夜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是她救了自己。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驟然劃破沉寂,女人的手臂抽動一下,似乎被驚醒了。
沈燃倏地閉上了眼睛。
*
敲門聲吵醒了趴在病床邊的林鳶,她撐起惺忪睡眼,入目是一張讓人屏住呼吸的臉。
冷白的膚色襯得瘦削的臉頰有幾分病弱,乾涸的唇瓣上還滲著血絲,妖孽美和恬淡的天使氣質交相輝映,反差出強烈的視覺盛宴。
林鳶心臟被很擊了一下,瞌睡都沒了,意識清醒地想起,這是她昨晚救的美少年。
「林大力,你又犯花痴了?」
隨著一聲冷哼,走進來一位冷艷美女。
林鳶抬眼看去,揚唇一笑,甜膩膩地叫了一聲:「親愛的~」
冷艷美女是林鳶唯一的閨蜜,梁昕時,這家私人診所的老闆。
因為美少年身上沒有身份證,所以她把人送到了閨蜜這來,可以省去那些繁雜的手續。
而且梁昕時的西醫診所頗具規模,雖然她個人主修的是精神內科,但診所在當地小有名氣,一些常見病都可以治療。
雖然老闆本人的服務態度十分之差,但服務好卻是這家診所的特色。
梁昕時白大褂里是一身黑色低胸魚尾裙,將她的性感展現得淋漓盡致。
可只會讓人可惜了她的好身材,因為她氣質冷得仿佛在冒冷氣,就像剛從死人墓里爬出來的一樣。
饒是林鳶十分習慣了,還是不禁被她冷到。
梁昕時走到病床前看了眼美少年,轉頭睨了閨蜜一眼,語氣涼涼地說:「怪不得你突然發善心救人。」
做了十幾年的親閨蜜,林鳶瞬間get到她的意思,此地無銀般地為自己辯解道:「我早就脫離低級趣味了好嗎?我救他是因為他當時受傷走不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梁昕時冷哼了一聲,顯然完全不信她這句完美施救人的鬼話。
「好吧,我承認我是個充滿低俗趣味的顏值狗。」
林鳶破罐子破摔地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承認了自己真實的心路歷程:「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氣氛烘托到那了,按照行俠仗義的流程也得救人啊,我當時一激動還跟他說要養他呢。」
「養他?你自己能養活自己嗎?」梁昕時也順勢坐在了她身旁,冷言揭穿道,「新歌寫出來了嗎?」
被閨蜜無情diss的林鳶並沒氣餒,雙手一拍,熱血沸騰,「我正要跟你說呢!我枯竭了大半年的靈感被他激活了!我昨晚熬夜把副歌寫出來了,再微調一下就能把汪導的歌交上去了,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梁昕時冷哼一聲:「這不是緣分,只是見色起意,美好的事物確實能刺激大腦皮層,有助於激發人的創作靈感。」
林鳶的感性的小火苗沒有被閨蜜過於理性的話給澆滅,她堅信這美少年就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
「見色起意怎麼了?你看看這張小臉,多美好。你說他長成這樣為什麼當流浪漢啊?」
梁昕時:「你怎麼知道他是流浪漢?萬一是逃犯呢?」
「他長得這麼純良怎麼可能是逃犯?就算不是流浪漢,也是個被人欺負了的小可憐,可能是被家暴?被霸凌?你沒看到他昨天那弱小無助的模樣,多容易被欺負啊,我都想欺負欺負……」
話音未落,病床上被譽為純良美好的美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悠悠地看著眼前說想欺負他的女人,長密睫毛一眨不眨。
林鳶:……
醒的可真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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