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靜了片刻,只有舒緩的音樂聲流淌。
阮輕畫細細品味了江淮謙這番話的意思,低聲道:「劉助也沒有很差吧?」
江淮謙掀了掀眼皮,睨了她一眼。
阮輕畫微哽,偏頭看向窗外:「江總您也不擔心劉助聽到這話會辭職。」
江淮謙沒吱聲,目光落在她臉頰,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目光一寸寸地,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從裡到外剖析一番。
阮輕畫眼睫毛閃了閃,借著黑漆漆的車窗倒影和他對視。
半晌,她率先轉開目光。
江淮謙看她閃躲模樣,沒再為難她。
「不會。」江淮謙回答她之前的話。
阮輕畫:「哦。」
她其實並沒有很關心。
江淮謙「嗯」了聲,隨口問:「周末打算做什麼?」
阮輕畫:「畫設計稿,做鞋。」
江淮謙側眸看她,拋話出來:「在家?」
阮輕畫沉默一會,輕點了下頭:「嗯。」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這話有說服力,阮輕畫重複了一遍:「在家。」
江淮謙沒再說話。
阮輕畫也一如既往地保持安靜。
沒多久,車停下。
阮輕畫看了眼亮著燈的小區大門,扭頭看向旁邊的人:「江總,謝謝你送我回來。」
她抿了下唇,輕聲道:「您回去注意安全。」
江淮謙「嗯」了聲。
下車後,阮輕畫循著夜色往小區里走,沒有一絲留念。
她上班穿的比較知性。一般是鉛筆裙針織衫搭配高跟鞋,冷的時候會加一件外套。
她人很瘦,看上去柔弱無力。但韌性很強。
這一點,江淮謙很早就知道。甚至也知道,他一旦表現出什麼,她就會躲會逃。
看她挺直的背脊消失,江淮謙收回視線,驅車離開。
阮輕畫到家時,馮女士正坐在沙發上跟人視頻,語氣溫柔。
「姐姐還沒回來,等姐姐回來了媽媽就回家。」
「乖一點,今天早點睡。」
「不要。」對面的孩子撒嬌的聲音清晰傳入她耳畔。
「媽媽,我現在就要你回來。」
馮女士蹙眉,佯裝生氣瞪了他一眼:「不聽話了是不是?媽媽明天不帶你去玩了。」
「不要,媽媽你要帶我去玩,你答應了的。」
馮女士展顏開笑,哄著說:「好,媽媽順便叫上姐姐一起陪你好不好?」
阮輕畫深呼吸了下,轉身進了房間。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難以習慣這母子情深的畫面。
沒一會,房門被人敲響。
馮女士推開門,看她趴在桌上疲倦模樣,皺了下眉:「輕畫。」
阮輕畫「嗯」了聲:「媽。」
馮女士看她,舊話重提:「加班很累?很累的話你……」
話還沒說完,被阮輕畫打斷:「媽,你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馮女士臉色微僵,覷她眼:「怎麼,沒事你媽就不能過來看看你?」
「不是。」
阮輕畫無言:「我沒這個意思。」
馮女士輕哼,瞥了她眼說:「我聽說劉俊現在和你一個公司。」
「哦。」阮輕畫面無表情說:「他是新老闆的助理。」
馮女士:「……你和他就沒點發展可能?」
阮輕畫:「沒有。」
「試試也不願意?」馮女士道:「你們現在在一個公司,應該很有共同話題,你就不想深入了解一下?」
阮輕畫閉了閉眼,有些煩悶:「媽你能不能別提這個事了,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更不想結婚,我只想忙好自己的工作。」
馮女士無言,被她這個態度弄得有些窩火,「工作工作,你就只記得工作。你這份工作我早就說過不看好,又累又沒錢,一輩子都沒法出頭。」
「那又如何。」
阮輕畫抬起眼看她,「這是我喜歡的東西,無論未來有沒有發展,也是我的選擇。」
馮巧蘭被她給氣著了,口不擇言:「你真是和你窩囊的爸爸一樣,固執地像一頭牛。」
提到阮父,阮輕畫眼睫顫了下,倔強道:「是啊,我就這樣。」
她和她對視,輕聲說:「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馮巧蘭一頓,壓了壓自己的怒火,起身往外走,冷冷地丟下一句:「我懶得管你。」
阮輕畫聽著『砰』的關門聲,很輕地扯了下唇,自嘲一笑。
這一夜,阮輕畫睡得並不安穩。
半夢半醒間,總想抓住點東西,但又什麼都無法抓住。
次日,大雨洗滌著這座城市。
阮輕畫早早地起來了,拎著箱子孤零零出現在高鐵站。
距離上車還有點時間,她去買了杯黑咖啡,喝下後腦子清醒了些許。
阮輕畫是臨時買的票,只剩一等座位置。
上車後,她把行李放好,打算眯一會。
但旁邊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擾亂她的睡眠。
阮輕畫蹙眉,睜開眼看向過道那邊正在說話的幾人。
在看到其中一人時,阮輕畫有片刻的走神。
她怎麼感覺,那個人有點兒眼熟。但又忘了在什麼地方看見過。
正想著,那人扭頭往她這邊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阮輕畫默默轉開目光,順便把耳機塞上。
她應該是認錯人了。
周堯正和旁邊的女伴吹著牛,女伴推了推他手臂,低聲問:「那美女是不是認識你?」
周堯挑眉,轉頭看了眼,仔仔細細回憶了一下:「不認識。」
女伴不高興,輕哼道:「確定?」
周堯:「那當然。」
他直說:「這麼漂亮的美女我見過的話,不可能會忘。」
話音一落,女伴更不高興了。
在後面的周盼聽著,翻了個白眼:「哥,你在亂說什麼?」
周堯聳肩,理直氣壯說:「我說的是事實。」
周盼哄著周堯的女伴,笑盈盈說:「姐姐你別理他。他就是個大直男。」
女人自然不會真的生氣,她嗔怒地瞪了眼周堯,「既然盼盼妹妹這樣說了,那我就原諒你。」
周堯哼笑了聲,視線卻下意識落在阮輕畫身上。
雖說沒印象,可這會他又發現他好像是在哪裡見過阮輕畫。
沒等周堯想起來,周盼拍了下他腦袋:「哥,淮謙哥哥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出來玩?」
聞言,周堯笑了笑:「你淮謙哥哥忙著呢,沒空。」
「忙什麼啊?」周盼好奇,「他不是剛回國嗎?」
周堯和后座的趙華景對視一眼,意味不明道:「忙著騙小師妹去酒店餐廳吃飯。」
周盼:「……」
她噎了噎,說了句:「無聊。你別敗壞淮謙哥哥名聲了,他和你不一樣。」
周堯「呵呵」笑,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堂妹,語重心長道:「盼盼啊,別對你淮謙哥哥濾鏡太厚,他心思可比你哥我多多了。」
「……」
幾個人在旁邊小聲交流著,阮輕畫塞上耳機後,漸漸地睡了過去。
到手機鬧鐘震動,她睜開眼摘下耳機。摘下瞬間,到站廣播也響了起來。
阮輕畫揉了揉酸痛的脖頸,起身去拿上面架子上的行李。
她還沒碰到,身後響起陌生男聲:「美女,我幫你吧。」
阮輕畫正想拒絕,周堯已經先一步幫她把行李拿下來了。
她怔了下,笑了笑:「謝謝。」
周堯看她,主動問:「美女也到南安旅遊?」
阮輕畫:「不是。」
周堯還想問,被周盼給打斷了。
周盼盯著阮輕畫看了會,確定是她喜歡的美女長相後,湊過來笑盈盈問:「姐姐,你該不會是南安本地人吧?」
阮輕畫看她,點了下頭:「嗯,我是南安人。」
周盼眼睛一亮,主動說:「那南安有什麼好玩好吃的呀,姐姐可以給我們介紹一下嗎?」
阮輕畫:「……」
她看著周盼一臉人畜無害模樣,還真不太會拒絕。
「看你們喜歡玩什麼。」
周盼:「我們是聽說南安現在的銀杏最漂亮,特意過來看看,其他的沒打算。」
阮輕畫瞭然。
南安市是一個很小的城市,也不怎麼出名。
整個城市的節奏非常非常慢,景點不算多。唯一的大概是每年深秋的銀杏樹,能吸引大批遊客。
除此之外,便只有爬山游湖,算得上是部分景點。
她想了想,給周盼說了幾個還不錯的本地餐廳和景點。
下高鐵後,幾個人還湊在一起。
周盼看向她,主動道:「姐姐你家在哪啊,要不要我們送你?」
阮輕畫一抬眼,看到有人上前,給了周堯一串車鑰匙。
她笑笑,低聲道:「不用,你們玩得開心,我有人來接。」
周盼惋惜,嘴甜道:「姐姐你長得真漂亮,我們加個微信吧?」
她眼睛眨呀眨:「有什麼不知道的我再問你好不好?」
阮輕畫對女孩子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答應。
加好微信,她和周盼他們分開,直接打車回家。
「周盼,看看美女姐姐的微信。」
周盼:「哥你可別打她主意啊,這姐姐太乾淨了,不適合你。」
周堯:「沒那想法。」
周盼輕哼:「最好是。」
周堯看她,上下打量著問:「你是不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周盼嘻嘻一笑:「你才打鬼主意呢。」
周堯:「你不是會對陌生人這麼熱情的人。」
自己這個堂妹幾斤幾兩,周堯非常清楚。
「……」
周盼噎了噎,翻了個白眼說:「我就是看她很漂亮,特別適合做我新設計的模特。」
周盼是學服裝設計的,眼光特別獨。
周堯:「……」
他瞅著她,提醒道:「別勉強人家。」
周盼點頭:「不會。」
阮輕畫並不知道周盼還有這種心思,她直接打車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家裡沒人。
鄰居看見她,親切地打著招呼:「輕畫回來了呀。」
阮輕畫點頭,「阿姨好久不見。」
鄰居笑笑,誇讚道:「一段時間沒見,輕畫又變漂亮了。」
她沒等阮輕畫問,直接說:「我剛從你爸店裡回來,他都不知道你回家吧?」
「嗯。」阮輕畫不好意思說:「想給他一個驚喜。」
阿姨瞭然:「行,那你忙,阿姨去打麻將了。」
「好。」
阮輕畫進屋,環視看了一圈,打開冰箱看了看,拿著鑰匙出了門。
她到阮家鞋店時候,裡面還有客人。
阮父正讓客人把腳踩在紙上,給她量尺寸。
阮輕畫看了眼,沒進去打擾。
門口有供客人休息的椅子,她拉開坐下。
她看著裡面忙碌的阮父,走了神。
阮輕畫父母在她小學六年級就離婚了。
離婚後,阮輕畫跟著阮父在南安生活,馮女士去了南城。
沒過幾年,馮女士有了新家庭和孩子。而阮父帶著阮輕畫,沒再另娶。
這麼多年,即便是阮輕畫長大了,催他找個伴,他也拒絕。
有時候阮輕畫想想,還覺得挺心酸的。
「阮阮。」
注意到阮輕畫,阮父激動地走了出來:「怎麼回來了也不跟爸爸說一聲?」
阮輕畫壓了壓自己情緒,笑著回:「我這不是過來了嗎?」
她跟客人打招呼,扭頭看他:「忙完了?」
阮父點頭:「還沒吃飯吧?」
「沒。」
「那爸帶你去吃飯。」
「好啊。」
阮父沒在意還會不會有客人,直接把門關上,帶著阮輕畫去吃飯。
父女倆久未見面,有不少話聊。
吃過飯,阮輕畫去阮父鞋店畫稿,她順利地畫出了腦海里的設計稿。
她這次回來,除了看阮父,便是做鞋。在阮父的鞋店,她好像能有源源不斷的靈感和精力。
兩天時間一晃便過,周日傍晚返程時,阮輕畫的鞋子已經做好了。
她做了一雙能在陽光下,下雨天奔跑的高跟鞋。
周一上班,大家都略顯頹然。
阮輕畫也一樣,她剛把電腦打開,對面的助理便小跑了回來,喘著氣說:「我的天哪,我剛剛看到江總,嚇死了。」
徐子薇挑眉:「為什麼?」
小助理:「江總今天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冷冰冰的,氣場超強。」
徐子薇聽著,笑笑:「江總每天氣場都很強。」
她看向阮輕畫,直接問:「輕畫,你設計稿出來了嗎?」
阮輕畫點頭:「出來了。」
徐子薇詫異,含笑說:「周五期待你展示。」
阮輕畫:「好。」
一上午忙忙碌碌過去了,中午吃飯,阮輕畫和孟瑤湊一起。
她正吃著,孟瑤在桌下踢了她一腳。
「後面,江總來了。」
阮輕畫連眼都沒抬,「嗯,和我有什麼關係?」
孟瑤噎住,覷她眼:「你就不能利用你的身份爭取下?」
「不能。」阮輕畫淡定說:「他今天心情怎麼樣?」
孟瑤:「?」
她狐疑看她,想了想問:「怎麼,你們倆吵架了?」
聞言,阮輕畫瞥了她眼:「你別說的那麼曖昧,吵架這個詞不適用在我們身上?」
孟瑤微哽。
到底是誰說話曖昧了?
「那你讓我看他心情好不好。」
阮輕畫「嗯」了聲,不太確定道:「我上周五騙了他,他好像發現了。」
孟瑤:「……?」
瞬間,她眼睛裡亮起了八卦的光芒:「具體說說。」
「……」
阮輕畫其實不太想回憶,但又不得不讓孟瑤分析。
昨天晚上下了高鐵,她隱約看見了江淮謙,但不確定。
阮輕畫沒多想,因為下雨緣故,她直接打了車回家。
到家後,她更是把這個事拋到腦後。
直到洗漱完要睡覺時,她收到江淮謙信息。
江淮謙:【在家?】
阮輕畫覺得他消息很莫名,遲疑地回了句:【嗯。】
江淮謙:【嗯。】
阮輕畫:【?江總找我有事嗎?】
江淮謙:【沒事。好好休息。】
阮輕畫覺得他奇奇怪怪,沒再回他消息。
到早上出門,門口的保安喊住她:「阮小姐,你有沒有考慮租個車位?」
阮輕畫懵了下:「我沒有車呀。」
保安看她:「你男朋友不是有嗎?」他說:「他每天晚上停在門口那邊,會不會不太方便?」
阮輕畫第一時間想到了江淮謙。
她從上班到現在,也就被江淮謙送過回家。
阮輕畫含糊地應付了保安幾句,到了公司。
……
聽她說完,孟瑤撲哧一笑。
「所以……你周末回了南安,但周五江總問你做什麼的時候,你說在家畫設計稿?」
阮輕畫點頭。
孟瑤搖搖頭,托腮望著不遠處面色冷峻的江淮謙說:「這座城吶,多了位被騙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