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輪迴
小山上重新恢復了平靜。
蕭乘雲的出現，暫時打消了趙關山想下山的想法，他還是覺得這裡更真實，更安寧一些。
他也不想去追究，蕭乘雲究竟是記憶被修改了，還是她本來的認知就是如此，都沒有什麼意義了。
一個腐朽絕望的時代結束了，一個新生的蓬勃的時代來臨，他不想再做什麼弄潮兒了。
曾經許多的想法，也忽然變得意興索然，可能真的年紀大了吧。
他現在連日常的修行都開始兩天打魚三天曬網。
好吧，真正的原因應該是，他對現在的一切存疑。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記憶被修改了，至少是有一部分核心的，重要的記憶消失了，抹去了。
但他偏偏還找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就像是他和蕭乘雲，彼此的羈絆和因緣，也真的因為離火秘鑰而連接起來，如今沒有了離火秘鑰，一切就又恢復了從前。
所以，趙關山選擇了消極以對。
不下山，不出世，不離開。
時光荏苒，一晃又是十年。
趙關山心底深處的那抹淡淡的憂傷早已散去，甚至他自己極力的想挽留，想記住這憂傷都辦不到，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為何要留下來？
不過好像也不重要了，他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外面的世界好像已經天翻地覆，小山腳下，先是有了凡人的蹤跡，一些行商從這裡經過，他們高度警惕著，防備著可能出現的山匪路霸，毒蛇猛獸，但是並沒有，倒是遇見了趙關山。
那一日正值傍晚，趙關山光著膀子，拿著工具引來泉水灌溉自己的菜園，菜園內的果蔬鬱鬱蔥蔥，長勢喜人。
那隊行商也不知怎麼，就上到山半腰來，初時還如臨大敵，見到趙關山這副農夫的模樣後，頓時放鬆不少。
「這位小兄弟，不要害怕，我們沒有歹意，只是路過此地，天色將晚，想在你這裡借宿一晚，叨擾之處，請多多海涵。」
行商里的頭目是個孔武有力的中年人，雙目精光內蘊，不但是個武士，應該還會幾種小法術，擱在以前，那也得是個二級鍊氣士，或者底層修仙者了。
也對，沒有這個本事，怎敢走這荒郊野外？
「諸位請便，此地乃無主之地，我也是全家逃難至此，如今只剩我一人，山中清苦，但勝在安靜。」
趙關山點頭，仍舊忙活著。
那行商頭目道謝一聲，就指揮著其他人在附近一處平坦的位置搭起帳篷，起灶生火，他們一行不過九人，也沒有車輛，只是各自趕著幾頭怪異但極為強壯的牲畜，這些牲口背上都是滿滿的貨物，算下來的話，得有三萬斤開外。
除此之外，他們這隊伍里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假小子，幹活麻利利索，一股子不服輸的犟勁兒。
應該是那頭目的女兒。
待他們安置妥當，趙關山就摘了些果蔬送過去，那頭目道謝，順便邀請他一同就餐。
他們雖然是行商，但這伙食卻不寒酸。
甚至還有冰鎮的佳釀與飲品，便是那烤肉都是肉質極佳，手藝不凡，一看就知道是某種體內蘊有靈氣的野獸。
「小兄弟，我看你年紀也不大，一個人在這荒野居住，雖然能自給自足，畢竟難免寂寞，為何不下出去討個營生？現如今的修仙界，已經不是前些年那般危險了。」
吃喝之餘，那行商頭目就問道。
「無拘無束慣了，我也沒什麼想法，這樣就挺好。」趙關山笑道，隨後轉而問道：「諸位這是要去何處，怎麼會走到我這裡的？我記得這一帶頗為荒僻，當年我們一家子逃難，可真是千辛萬苦。」
「的確如此，這裡夠荒僻的，實不相瞞，我們是半途迷路了，原本是打算去鎮海城的，小兄弟可曾聽說過。」
「鎮海城？不曾聽說。」
趙關山搖頭。
「嘿嘿，那小兄弟你可真的要去看看了，鎮海城那邊，民風迥異，物產豐富，特產的天命玄鐵舉世聞名，很多修行大派都會去那裡購買呢，另外，那裡的人還擅長機關傀儡之術，以機械道符操控機械，可飛天遁地，戰鬥力不輸本命法寶，極為強大。」
「我這次，一是為了行商，二來也是想著送犬子去鎮海城的機械道宮就學。」
「這是為何？」趙關山一愣，看了眼那正胡吃海喝的假小子，難道不應該去修仙宗門學習修仙問道之法嗎？
「唉，說來也是無奈，我這犬子今年已滿十三歲，這個年紀，是正適合送入修行宗門學點本事，有天分的留下來修仙問道，沒天分的，也能混個安身立命的本事，但可惜的是，去了好幾個修行宗門都不成，他天生道脈殘缺，修不得仙，問不得道，無法感應靈氣，後來還是有一位好心的仙師指點，說是鎮海城的機械道符自成體系，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如此，我這才想去碰碰運氣，結果卻半途迷路了。」
「原來如此。」趙關山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那假小子，想了想，就取出自己的機械麻雀，「相見即是緣分，我不知道去鎮海城的道路，也不懂得什麼是機械道符，這個小玩意是一位故人所留，對我已經沒什麼用處，不如就送給這位小兄弟吧。」
「這怎麼好意思。」
那行商頭目連忙道，他那女兒卻看得眼前一亮，上前就奪了過去，也不道謝，跑到一邊就傻乎乎的玩起來，愛不釋手。
「哎，犬子，實在不成器。」
那行商頭目無奈，又欲給趙關山兩個銀幣來購買。
趙關山笑笑，推脫一下，就拿了一枚銀幣。
吃飽喝足，一夜無事。
第二日一早，那行商頭目告辭，他們要翻過這座小山，看看有沒有別的道路。
趙關山則繼續他的日常生活，古井不波。
山中無歲月，一晃，又是十年過去。
這十年裡再也無人迷路闖到這裡，倒是山下偶爾會有幾隊行商走過，顯然一條新的商路正在初步形成。
偶爾，趙關山覺得，也許未來某一天，他或許可以在山腳下開個客棧什麼的。
直到又有不速之客闖來。
那是正在廝殺追逐的兩方人馬，一方只剩三人，另外一方卻有七人。
彼此都不是凡夫俗子，一個個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偶爾一道靈光閃過，那是法器，偶爾一道符文震盪，宛如山谷打起驚雷，那是法符，偶爾一道急遽形成的靈氣震盪，隨之而來伴隨的就是方圓幾百米的空爆，那是神通。
打鬥之中，雙方各有死傷，很快就變成一比五。
最後僅剩一人逃到趙關山的小山，也看到了他的小院子，這人似乎有些愣神，就這一分神之際，一道流光如暗夜之霧，無聲湧來，這人反應倒是很快，身上靈光一閃，橫移數十米之外，倒是趙關山的小院遭了殃，直接被毀掉一半，連正看熱鬧的他都被搞得灰頭土臉。
此時雙方又斗在一處，以一敵五，那人明顯不支，連連受創，關鍵時刻，一隻機械麻雀飛出，機械道符激活，瞬息連殺三人。
可仍舊無力回天，被餘下兩人以凌厲法器摧毀。
不過下一秒，他們的天靈蓋也被掀飛了。
臨死前的一刻，他們只看到一隻烏鴉在天上盤旋著。
趙關山沒有出手，他只是坐在那裡看熱鬧。
那隻烏鴉也不是他的。
一地狼藉，遍地屍體。
那僥倖活下來的那人飛快的在屍體上搜刮片刻，這才來到趙關山面前，這原來是個女人，她穿著一套五級敕印甲，摘下面甲後的面容很是複雜，但也有點驚喜。
「我記得你，十年了，你好像還沒有長大，多謝你送我的機械小鳥，可惜它被毀了。」
趙關山抬頭，嘆了口氣，「我還在想，你們有沒有找到鎮海城，結果你就又來了，他們都是什麼人？」
「浮雲道盟的人，他們宣布機械道符非法，認為鎮海城是異端，所以我們之間爆發了戰爭，你應該不是普通人吧，你送給我的機械小鳥很厲害，我在鎮海城找大宗師問了，他說這是早已失傳了的機械道法，他們製造不出來了。」
「失傳？製造不出來了？」
趙關山想笑，但是並沒有笑。
「既然爆發了戰爭，你還要走嗎？我這裡倒是安逸得很。」
「我當然得走，我的同伴，我的信仰，我的一切都在鎮海城，我得為機械道統而戰，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普通人，不如與我一起走吧。」
趙關山搖頭，「就像是你不能留下，我也不想走。其實要我說，你們之間的戰爭毫無意義。」
「是的，沒有意義，但殺死浮雲道盟，給機械道盟爭取生存空間，就很有意義。」
說到此處，她或許覺得話不投機，當即換了個話題，
「我也沒想到，我會在逃亡之中又來到這裡，就像是十年前，我們因為迷路會來到這裡，總感覺這裡不太一樣，但具體怎麼個不一樣，我也說不出來。」
「我會給你收拾一下，放心吧，浮雲道盟的人找不到你這裡的。」
說罷，她風風火火的去了，從始至終，趙關山都不知道她叫什麼。
天亮後，他從泥土裡找到被摧毀的機械麻雀碎片，用手輕輕拂過，它就重新活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