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文廣在《蝸居》項目上的監管,楊天來其實沒有多少事可做。
劇組裡的那些事,他是半吊子出身,只有著粗糙的鑑賞能力。平時他也就坐在辦公室里,簽個字什麼的,至於怎麼去拍怎麼去演,他完全就是個門外漢。
他本以為從綜藝部調到了影視部就能大展拳腳,直到《蝸居》開機他才發現,事情比他想像的要簡單得多。
《蝸居》這個項目不用去找導演拉投資,文廣只需要投點錢,等《蝸居》開播,他就能憑藉主管《蝸居》的項目在影視部站穩腳跟。
徐聲給他的這個桃子,摘得太輕鬆了。
起初他還擔心徐聲到劇組的目的不純,可這兩天從陸陸騰化濤口中了解下來,楊天來簡直大跌眼鏡。
徐聲還真的在做事,而且備受《蝸居》導演和編劇的好評,回到家他和周霞提起了這件事。
「徐聲這兩天在劇組表現還不錯,陸陸不僅用了徐聲改編的劇本,騰導還準備等他回來讓他試著掌鏡。」
「這麼說他是真想做事了,也該找點事做了,天天鬼混成什麼樣子。你有空的話也幫忙打聽打聽,也找點事情給周充做,別讓他一天都出去鬼混。這人吶,得要有點事做才能養出責任心來。」
「我看看吧,不過你最好和馨馨她外公商量下,我找的差事,老頭子不一定看得上眼。」
周霞賞了他一個白眼,「周充願意做事他們就燒高香了。這事你別管,你把事情找好就行了。對了,你說徐聲回來就能掌鏡,他去哪了?」
「騰導說他要去湘江接孩子,就給他放了幾天假。」
「子霓也去好幾天了,也該去接回來了。看來他在劇組裡的人緣還不錯,說請假就請假了。」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重要的是騰導竟然會讓他掌鏡。徐聲雖然借著文廣的關係進了劇組,但騰化濤完全可以不用顧及徐聲的面子。可偏偏,《蝸居》不僅用了他改編的劇本不說,騰化濤還準備讓他單獨掌鏡,也就說明他有那樣的能力。怪不得當初他在不知道《蝸居》已經投到文廣的情況下,就敢胸有成竹的讓我去申報。」
「這有什麼?」
「跟你說這些簡直是對牛彈琴,你知道騰化濤是怎麼才能掌鏡的麼?他在燕京的關係不比徐聲差,他雖然也是在徐聲這個年紀就已經掌鏡,可當時那部劇的監製就有他老子。徐聲在這個年紀就能夠得到一個外人的認可,這說明他是有真本事的。在導演那個圈子裡,不到三十歲就能單獨掌鏡的人,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喘什麼喘,又不是你!」周霞沒好氣賞了個白眼,回過神心裡也有些高興。
她身邊,能讓丈夫夸兩句的人不多。而當這個人正是徐聲的時候,她反倒有些好奇。
「浪子回頭了麼?」
周霞想了想,掏出電話給溫子霓打了過去。
……
湘江這座城,對於徐聲來說不算陌生。自打第一次來看過女兒之後,他也漸漸的熟悉了這座城市。
可如今,回到十三年前再次踏足這座城,記憶里的輪廓隱隱約約。
女兒曾經上的小學對面,還是一片稍顯凌亂的城中村,學校門口的路沒有修,坑坑窪窪。雖然是暑假,街邊的小販已經人來人往。
徐聲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好多好多的回憶。
女兒孤零零的背著書包,沿著車來車往的街道往盡頭走去,路上有同學和她打招呼,她勉強笑著,回過頭來揚起兩隻羊角辮又一步步往前走。
「同學,你認識徐湘嗎?」
她以為是壞人,提防的看著跟前鬍子拉碴的徐聲。
「認識呀,她是我同學。」
「那明天我過來你能幫我認一下嗎,我就在學校門口等你。」
「你找徐湘幹嘛,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爸爸……的朋友,她爸爸讓我來看看她。」
「她爸爸?徐湘有爸爸嗎?我怎麼不知道。」她眼睛閃爍著,看著跟前鬍子拉碴的男人,咬著手指偷偷的打量。
「怎麼會沒有爸爸呢!」
「反正我沒見過,她爸爸怎麼自己不過來。」她捋了捋書包的肩帶,生悶氣一般朝前走去。
徐聲三兩步追了上去。
「同學,徐湘在學校里的成績怎麼樣,她沒被人欺負吧?」
「成績好得很,沒人敢欺負她。」
「那就好,你一個人回家嗎?怎麼沒見到你爸媽來接你?」
整條筆直的街道,僅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學生獨自背著書包散落在街道的各個角落,小女孩的年紀似乎是最小的一個。
「問這幹嘛,查戶口的呀?」
小學三年級的小女孩,涉獵到的東西已經很廣。
「要不,叔叔送送你。」
「用不著,叔叔再見。」小女孩一溜煙跑進了巷子裡。
第二天,他老早就來到校門口等著,從上課鈴聲響起到烏泱泱的學生衝出校門,他都沒見著昨天的那個小女孩。
「同學,你認識徐湘嗎?」
被他拉著的學生搖了搖頭。
他失望的回過頭,點起一支煙,坐到校門口雕塑下的花壇邊上,眼神空洞。
許久,校門裡傳來了隱約的對話。
「徐湘同學,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學校都要關門了,怎麼還不回家?」
「李老師,我這就回去。」
他回過頭,見到校門後的花壇邊上串出一個扎著羊角辮的身影,匆匆忙忙捏緊書包的肩帶,一溜煙就從校門裡沖了出來,臨出校門卻刻意繞過了徐聲往反方向跑去。
他放下煙,望著那個急匆匆跑開的小女孩,一時間手足無措。
原來她就是自己的女兒。
他沒有追,也不知道追上去該如何解釋。他能做的,就只有在校門口翹首以盼。
「原來你就是徐湘呀!」
「叔叔好。」
自從這一聲叔叔開始,女孩再也沒叫過他一聲爸爸。就算後來她知道自己就是她的父親,可她依然也只會稱呼一聲叔叔。
「別抽菸了,好難聞的!」
「哦……」他掐滅菸頭,突然不知道跟女兒說些什麼。
「你想吃肯德基還是必勝客?」
「我回家吃。」
……
記憶里的一幕幕湧現,徐聲抬起頭,邁步沿著這條破落的街道往前走去。
儘管他知道,到了那個地方有可能會被那個名存實亡的丈母娘用掃帚趕出來,可他卻越走越堅定。
這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女兒再受一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