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持續許久,親朋逐漸散了之後,只剩下溫良那一幫同學。
小丫頭一天都沒個清淨時間,徐聲牽著她走了一會,小丫頭就有些鬧了。
他知道小丫頭困了,抱在懷裡安慰了幾句,小丫頭便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酒席散盡,溫子霓走過來問他是不是要跟著回去,徐聲搖了搖頭。
「我就不去了,你抱湘湘回去吧,我後天才回去,明天再來帶她出去玩一下。」
態度做到了,也不必急於去表現什麼,有沒有表現的必要還是兩說。只是,他還是沒勇氣問溫子霓會不會回浦江。
周光萍留在酒店收拾殘局,似乎有迴避徐聲的意思。徐聲把孩子抱到了溫良家樓下,交給溫子霓後便轉身離開。
從頭到尾,溫學民都離得老遠。上了樓後,等溫子霓放下孩子,他才開口叫住了女兒。
「你和徐聲是怎麼回事?」
溫子霓知道遲早都要面對父母這一關,叔叔嬸嬸她還能勉強應付,可在父母面前她卻遲疑了。
「我已經提起了離婚訴訟,年底開庭。」
溫學民微微皺起眉頭,「你提的?」
溫子霓點了點頭。
「他是什麼態度?」
「離婚的事他答應了,可他要爭湘湘的撫養權。」
溫學民從口袋裡掏出煙,抽出一支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你怎麼想的?」
「湘湘我不會讓的,要不然我就不會提起訴訟了。」
「那是以前的徐聲,可現在呢?」
溫學民的話一針見血。
溫子霓愕然的抬起頭,看著父親那滄桑的面容,一時間不敢相信這是從父親口中說出來的話。
「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溫學民的話不再那麼直接。
溫子霓卻突然想起他那天剛從衛生間衝出來,就去沙發上抱孩子的場景。
「一個月前吧,那天本來說好了要去辦離婚,臨去民政局的時候他就反悔了。」
溫學民背靠著沙發,仔細打量著女兒,「既然年底才開庭,那就緩緩吧,你怎麼選擇,爸不干擾。但是如果他只想爭湘湘的撫養權,那就讓他以後別再來看湘湘。他是變了,最起碼能帶得好湘湘,但不代表我和你@媽會因為他的一次低頭就認可他。他要見湘湘,至少要拿出足夠的誠意來。」
「爸!」溫子霓微紅著眼,沉聲叫了一聲之後便沒了下文。她的心思早已被父親看透,再強行解釋已經沒了必要。
「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他做錯了他就該還,湘湘的事情你也沒必要讓步。否則我和你@媽心裡那道坎永遠都過不去,你@媽每次跟我說起那些事,我都恨不得一槍斃了那畜生。可你既然願意給他機會,他又是湘湘的父親,所以我在樓下的時候才給他開了那個口子,否則早讓他滾蛋了。」
「可他要是不改過來,就早點離婚吧!」
溫學民的態度很明確,他必須得看到徐聲的誠意才願放手。儘管今天的徐聲已經足夠讓他大跌眼鏡,可這遠遠不夠。
女兒剛畢業就義無反顧要嫁給他,從結婚到現在,受的委屈和冷眼不是一次低頭就能原諒的。
然而對於心防已經鬆懈的溫子霓來說,她對徐聲的要求卻沒有父親那麼嚴苛。
徐聲近日來的變化她看在眼裡,煙不抽了,酒不沾了,一到家就鑽進庫房裡搗鼓著那台筆記本電腦。
最重要的是,他會為了女兒去育嬰機構報名,買一堆的書和玩具來哄女兒開心,餵飯換尿布也從未有過一點的厭煩。
她無數次在心裡期待著徐聲改變,夢裡也無數次遇到那個變好後的徐聲。哪怕徐聲只要有一丁點的改變,她都會輕易的撕開心防。
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徐聲帶給她的,如果徐聲一如既往,根本沒有人能把她深淵裡拉出來。縱使離婚,她也只能在深淵裡仰望。
可她從來沒想過徐聲會突然變得那麼徹底,甚至變成了她從不敢奢望的模樣。
周霞打電話說徐聲要來,她第一時間是高興而不是拒絕。
弟弟拉著母親衝下樓去,她第一反應是擔心而不是解氣。
見著那個男人跟著父親走進家裡,隨後坐到沙發的角落裡若無其事的逗著孩子,吸引走了家裡所有怪異的目光,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好輕鬆好輕鬆。
徐聲的改變是可喜的,可同樣,徐聲的這種變化也讓她覺得陌生。
她不清楚徐聲的這種變化到底是因為什麼,徐聲的這種改變已經顛覆了她印象里的認知。
不再像在學校里那班鋒芒畢露,也不像他父母剛離世時抱著她哭訴的那個可憐的男孩。
角落裡的他,只在乎跟前的孩子,從不抬頭看一眼那些形形色色的親朋。
這不再是個男孩,而是一個已經長大了的男人。
男人進來撐起了她頭頂疑雲。
可她卻自己在男人心裡的分量,如父親所言,徐聲得拿出誠意來。不光是對孩子的誠意,還得有對她的誠意才行。
面對這個陌生的徐聲,她看不清楚自己在他心中位置,所以她才會想著儘快的離開浦江。
她怕再待下去,自己僅有的那點尊嚴也會丟掉。
溫子霓沒反駁,木訥的點了點頭。
要是自己連那點最後的尊嚴都沒有了,臨了還要去搖尾乞憐,那自己在徐聲面前就真的活成了笑話。
「謝謝爸!」
溫學民笑著掐滅菸頭,「就算他真的拿出了誠意,我說了也不算,得你@媽開口才行。他做的那些混帳事,你@媽聽說一次便哭一次,你要是有溫良一半聽話,我和你@媽也就省心了。」
「那我以後都聽你們的!」溫子霓滿口答應。
溫學民抬頭掃了女兒一眼,心裡卻暗自搖頭。
自家女兒的性子,他又怎麼不了解呢?
當初她與徐聲的婚姻,一家人極力反對,可女兒卻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義無反顧的把戶口本偷了去。
婚禮匆匆忙忙,他第一眼見著徐聲就覺得有些不著調。
女兒這兩年的經歷應驗了他當初的直覺有多麼准。
不過時至今日再見到徐聲時,他卻看到了許多原本在徐聲身上沒有的東西。
那不再是個會逃避問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