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鄉最熱鬧的鋼橋商業區,上百家美食店在此經營。有的是原住民開的,更多的則是來自現實世界的玩家開辦的。因為美食傳統和口味的差異,原住民開的店往往不會有玩家光顧,經常有玩家不小心走進了原住民的美食店,看到櫥櫃裡的黑麵包白麵包長棍麵包罵罵咧咧地出去了。
這三年,隨著時間銀行的開設,黃昏之鄉的風氣不知不覺地從「生存」轉向了「生意」。剛進入噩夢世界的玩家,有的幸運地直接被傳送到了黃昏之鄉,有的在離開新手村之後被送到了大陸的其他區域,
但在得知有黃昏之鄉的存在後,新人們大多火速趕赴世界各地的教廷據點,搭上裝載了貨物的飛行器來到黃昏之鄉,尋求一個光明的未來。
不為別的,就為了來新人培訓學校學習必要的生存知識。誰也不想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裡因為無知稀里糊塗地送掉自己的性命。
雖然新人培訓學校不是學費全免的,但是在校生可以優先在任務所申請簡單的任務賺取一些生存天數,還能和學校的同學、前輩一起下副本,和一同學習過的人做隊友,可比在任務所隨機遇上的陌生人可靠多了。
就算暫時支付不了學費,也可以在時間銀行辦理「助學貸款」,這也比曾經黃昏之鄉黑市的秘密時間交易合算許多,至少由審判所開辦的時間銀行不會把還不起時間的人丟到邪教祭祀現場拿來取悅某個惡魔。
也正是因為有了時間銀行的存在,貸款開店的玩家多了起來。玩家們不約而同地發現,只要勤奮工作,前幾年的生存時間並不是一個很難解決的問題。
審判所對於這樣的情況有所預計,但是仍然擔心這些玩家沉迷「經營模擬遊戲」忽略提升實力。
來到噩夢世界的玩家,除了主動觸發的任務,還有每月一次的強制任務,被戲稱為「月考」。前三年的每月強制任務難度不大,從新人培訓學校畢業的學生大多可以存活下來,但如果不好好提升自己的實力,第四年開始死亡率就會飆升。
齊樂人和司凜、幻術師專門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們一致懷疑這是一種系統清理玩家的措施。沒有潛力的人會被迅速處理掉,而有潛力的人,則會在這種壓力下不斷進步。但是人的進步是有極限的,一旦到了無法突破的瓶頸,他就會被每月強制任務清理掉。
這應當是防備玩家在漫長的時間積累中過於強大最終脫離系統控制。
就算是領域級的強者,大概也只能堅持到十幾年。先知能堅持到二十多年,是因為他擁有的本源力量是時間,他可以通過在審判所的地下冰宮教堂中沉睡來暫停自己的時間,拖延強制任務的到來。如果沒有特別重大的事情,審判所很少去喚醒他。
可惜,就算是擁有這樣BUG本源的先知,最後也還是永遠長眠在了時間本源之中。
無數驚才絕艷的人,有的心懷救世濟人的理想,有的滋生野心篡奪的欲望,也有的早已在對抗命運的道路上被無情的神性侵蝕瘋狂,無論是哪一種人,至今仍然沒有贏家。
今天,審判所的三位主事人約在了一家熱門的烤肉店裡。店長是一個中年男性玩家,他和幻術師似乎很有交情,一看到他就連聲喊他「美女」,熱情地招呼他去包廂,還送了一份大果盤。
美女笑眯眯地享受著特別待遇,絲毫不以為恥。
坐在烤肉店包廂中,齊樂人隨口說道:「這兩年烤肉店變多了。」
「火鍋店也變多了。」司凜說道,「應該說,什麼店都多了。上周還取締了一家打著按摩推拿名義開的風俗店,真是世風日下。」
齊樂人嘴角一抽:「怎麼發現的?有人舉報?」
喝著啤酒的幻術師笑得燦爛:「我舉報的。我路過的時候有拉皮條的問我美女要不要做輕鬆好賺錢的兼職,我說好啊好啊現在馬上,他們店就沒了。」
齊樂人:「……」
這是何等的倒霉,拉皮條拉到了幻術師頭上?
齊樂人想了想,擔憂地說道:「會在大街上拉皮條,看來這塊要好好整治一下了。」
司凜:「讓執行處去調查了,等這陣子忙完,集中打擊一下。」
齊樂人點了點頭:「玩家這邊我倒是不擔心,我比較擔心會有玩家脅迫原住民。」
司凜:「這倒是個問題。可以讓執行處的人假裝嫖客去釣魚……」
眼看著兩人開始討論工作了,忙著翻動烤肉的幻術師不耐煩道:「喂,好不容易出來吃頓飯就不要聊工作了。動動手啊,你們就看著我烤肉嗎?」
司凜和齊樂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雙雙動手拿起筷子,以最快的速度把烤盤上熟了的肉夾走了。
辛辛苦苦烤肉一口都沒吃上的幻術師:「???」
惱怒的幻術師豈能坐視兩位損友光吃不烤,立刻動用了幻術,掩飾起了烤盤上的玄機——烤熟的肉在幻術的遮蔽下看起來還半生,而半生的肉則被覆蓋上了一層恰到好處的熟肉色澤,還散發著迷人的香味。
齊樂人第一個上當了,他咬了一口半生的羊肉,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烤得不錯。」
司凜於是也夾了一塊,送入口中後驚覺上當:這肉焦了。
被幻術師和齊樂人聯手套路的司凜,面無表情地丟掉了烤焦的肉,比起烤過頭的肉,他寧可生吃。
「收了你的神通吧,我給你烤。」司凜沒好氣地說。
幻術師這才笑嘻嘻地放下烤肉夾,和齊樂人一起期待起了司凜的烤肉。
司凜的烤肉手藝著實不錯,服務精神也很可嘉,烤肉之餘還不忘給兩人的啤酒杯里加冰,凍結的本源力量被用在這種地方似乎有些浪費,但三個男人都不是在乎這種小節的人。靈活地運用本源力量本來就是一種修行。
只是齊樂人的修行在某種程度上出了點差錯。這三年他因為重生本源的關係,從一個經常玩自殺式襲擊的刺客,迅速朝著奶媽的方向跑偏。他不但奶自己,還能奶別人,搞得審判所上下不少人以為他是個奶媽。
「什麼,齊先生不是個治療系嗎」的驚恐哀嚎,成為了發現真相的執行官們的標準反應。
不但如此,齊樂人下副本的時候經常在別的玩家面前假裝萌新奶媽,把人家唬的一愣一愣的,覺得這個面相俊秀溫和,下垂眼笑起來溫柔無害的萌新人真不錯,還是個珍惜奶媽,要好好保護一下。
等看到他乾脆利落地解決敵人的時候才驚覺——干,這是精通暗殺技巧的暴力奶媽,怎麼會有人的能力發展路線這麼奇葩?
再等看到了SL大法現場讀檔復活的騷操作。玩家:艹,齊樂人,是你!你在亡靈島的墓碑又增加了!
吃著烤肉喝著啤酒聊著天,期間司凜收到八條工作簡訊,齊樂人收到了五條,幻術師一條都沒收到,由此可見在審判所中誰是最摸魚的那個人。
幻術師絲毫不以為恥,他洋洋得意地說:「所有人都知道,除非是權力和欺詐半夜在黃昏之鄉門口踢館,否則下班了就不要給我發信息。」
司凜淡淡道:「下次也許就是我們過去踢館了。」
幻術師又開了一瓶啤酒,給自己滿上,又給旁邊的齊樂人也添了酒,他已經喝得微醺,平日裡不會說的話也開始說出口了:「說不定是樂人家的那位去踢館。對了,魔界的『儀式』是在什麼時候?」
齊樂人喝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把杯子放到司凜面前示意加點冰。
「還有大半年。」他說,語氣里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
「也就是說,距離大決戰也就大半年的時間了。」幻術師眯了眯眼,「你有什麼打算嗎?」
齊樂人專心地看著玻璃杯里的啤酒,杯壁上的氣泡咕嚕嚕地往上冒,像是一個個不甘命運掙扎不休的靈魂。
他並不熱衷於酒,最近更是連煙都戒了,但此時此刻,他突然很想來一根。
「還是要去一趟魔界。」齊樂人低聲說道,「現在我的舊傷已經痊癒,準備近期開始凝聚化身,可惜我的重生半領域還是沒有辦法突破,只能糅合時間和重生的力量來嘗試一下。」
自從繼承黃昏之鄉,齊樂人就不是從前那個自由的他了。他、司凜和幻術師,共同支撐著黃昏之鄉這個領域,任何一人的隕落都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權力和欺詐絕不會放過吞噬這個領域的機會。
他不能任性地拋開責任,冒著生命危險前往危機四伏的魔界,除非,他凝聚了化身。
有了化身,他才能將本體留在黃昏之鄉,讓自己的化身前去魔界。到時,哪怕他的化身死亡,也不至於動搖黃昏之鄉的根基。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司凜和齊樂人碰了碰杯,「這三年,真的辛苦你了。」
齊樂人知道司凜一定也喝多了,否則他絕對不會說後半句話。
辛苦嗎?齊樂人並不覺得。承擔起黃昏之鄉的重責,也是他和先知交易的一部分。如果他沒有繼承黃昏之鄉,就不能用這股力量去搶救當時已經重傷瀕死的寧舟,如果寧舟隕落在了那場慘烈的大戰中,一切都是泡影而已。
但是交易,不僅僅是交易,他繼承的是先知的遺志,接過了他的理想與信念,從前他可以天真地說出無論寧舟最後變成了什麼樣的人,他都會站在他那一邊。可是現在,他已經不能這麼說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
所以他要避免這個最壞的結果,阻止又一個瘋掉的魔王率領惡魔大軍踏平人間界。
——再堅持一下,不要就這樣在毀滅的本源中忘記我。我很快,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PS:魔界是第三部主要劇情的發生地。魔界的生態有點複雜,番外篇里暗示了一些,比如織地毯的羊奴,不過不會寫的很詳細,等到正文裡再寫,我還蠻想挑戰寫一下三觀奇葩的惡魔們的,但如果寫不好就是披著惡魔皮,內核還是人類三觀,那就不太有趣了。
目前,打打殺殺之餘苦背教典求生的惡魔下屬們正在殷切期待著毀滅魔王早日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