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芳剜了他一眼,笑道:「算你有良心!舉手表決後,劉主任只能無奈同意把你調離管委會。本來這只是內部意見,還需要走組織程序,不過劉主任當場就給沐大打電話,問他們那邊接不接收你。你猜怎麼著?」
傅松清清嗓子說:「沐大的人是不是這樣說的?哎呦,我們沐大廟太小,裝不下傅松同志這座大神!」
馮芳被他逗得咯咯笑:「去你的,沒臉沒皮的!說正經的,沐大地理系主任聽了你的履歷,一秒鐘沒耽誤就點頭答應了。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這事兒我看十拿九穩了,你就等著轉組織關係吧。小傅啊,姐在這裡恭喜你了!」
傅松眉開眼笑道:「我這算啥喜?脫離了革命隊伍,我還真有點捨不得。姐,這次真的太感謝你了!」
馮芳擺擺手:「用不著謝我,我在這事兒上沒出一點力,就是想出力,也使不上勁兒啊。你要感謝,就感謝劉主任吧。這事兒他辦得還算敞亮,沒寒了同志們的心。」
「劉主任是該感謝,但我更應該感謝馮姐,等我出院了請姐吃大餐!」
雖然馮芳確實沒出力,但傅松必須得承她的情,且不說從畢業後自己就跟著她,受她照顧良多,就說前世他被調離管委會,同事們有一個算一個,各人自掃門前雪,只有馮芳為自己出頭打抱不平。
這份情他一直記著呢!
馮芳高興道:「那是必須的!吃窮你!」
很快,組織上派人來到醫院,找傅松進行例行談話。
傅松本以為談話後怎麼也得一兩個星期才有結果,他已經做好了在醫院裡再住半個月的準備,沒想到只隔了兩天,結果就出來了。
這也太快了吧,快得讓他不敢置信。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傅松打算再住兩天,裝病要有裝病的樣子,做人更要矜持。
演戲就要演全套,半途而廢是不負責任的!
他還是要點臉的!
「傅松同志?」
傅松正在病床上啃蘋果,聽到門口有人叫自己,回頭發現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兒。
「我就是傅松,您是?」
「我是沐城大學地理系系主任,顧永光,我代表學校和地理系來看望你。」
傅松嚇了一跳,連忙扔了蘋果,跳下床,將手在病服上擦了擦,快步迎上去:「哎呀,顧主任,您怎麼來了?讓您大老遠來看我,這怎麼好意思。」
顧永光將禮物放下,騰出雙手,用力地握著傅松的手:「傅松同志啊,你身體怎麼樣了?我們地理系可是對你望眼欲穿啊!」
傅松很是受寵若驚,系主任親自來醫院探望他,一見面就說望眼欲穿,即便明知這話水分滿滿,但傅松的虛榮心還是得到了極大滿足。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更何況面前站著的還是自己今後的頂頭上司。
傅松一副感動的模樣:「顧主任,您這麼說讓我實在太汗顏了!我這剛畢業,也沒什麼經驗,就怕做不好,辜負了您的期望。」
顧永光只聽說傅松是因為在工作中出了點小差錯才離開管委會的,還以為他是被發配到沐大的,否則堂堂重點大學的高材生這種搶手貨,怎麼會輪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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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來醫院的路上他心裡其實挺忐忑的,生怕傅松看不上沐大,此時見傅松態度如此端正,不禁老懷大慰,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小傅啊,你這樣的高材生,老頭子以前根本不敢想,哈哈。我老了,再干幾年就要退休了,沐大地理系就指望著你們這些年輕教師,我這個系主任就是你們的後勤部長,也是你們的堅強後盾。」
領導把你誇成了一朵花兒,如果你當真了,還生受了,不好意思,你離死不遠了。
重生前傅松不會鑽營,不願鑽營,但不代表他是二愣子。
顧永光做出一副折節下士的姿態,傅松哪還不知道他的意思,領導在等你表態呢!
「顧主任,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您手下的兵,您往哪指,我就往哪沖。以後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批評啊!」
顧永光滿意極了,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他對傅松這麼禮遇,倒不是做表面功夫,他是真的眼饞傅松這個人。
沐城大學初創,離正式開學滿打滿算只有5個月時間,但截至目前整個學校僅有一個空架子,師資力量基本為零。
顧永光之前是省師大地理系教授,是自然地理學科的帶頭人,上個月被任命為沐城大學地理系系主任。
這個月初,顧永光告別老伴,意氣風發地從省城來到沐城大學赴任,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除了他這個剛上任的系主任,沐城大學地理系再無一人,他不幸地成了光杆司令。
雖說開學之前清、北兩校會支援一批教師,但顧永光卻不敢指望他們。
等他們來了,黃花菜都涼了!
他得趕緊把地理系地架子搭起來,有些工作也得趕緊幹起來。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顧永光過慣了苦日子,地主家都有存糧呢,他一個堂堂的地理系系主任怎麼都不能比地主差吧。
手中有糧,心裡不慌。
清、北的教師總歸是外人,只能用來應急,地理系要想發展壯大,必須得有自己的骨幹力量。
所以,顧永光上任第二天就開始滿省奔波,為地理系物色老師。
他的那些老朋友們,一聽說他是來挖人的,友誼的小船兒說翻就翻。
總算他這張老臉值點錢,看在他的面子上,幾個老朋友答應幫忙。
問題是,顧永光看好的老師,老朋友們不捨得放人;對方推薦的,他又看不上。
最後顧永光算是看明白了,這些同行們一個個比猴兒還精,把教師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恨不得捂在褲襠里,沒有部委或者省里的紅頭文件,想從他們手中討人,簡直難如登天。
輾轉全省上千里,一路求爺爺告奶奶,磨破了嘴皮子,花了大半個月時間,好不容易從兄弟院校借來了兩個人,加上他自己,總算湊足了地理系三個專業的任課老師。
回想起這大半個月的遭遇,顧永光內牛滿面。
他從來沒覺得這麼憋屈過,以前關牛棚都沒這麼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