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外面就雞飛狗跳的。
傅松今天回沐城,為了給他送行,就連隔壁村的大姐和大姐夫都來了。
上馬餃子下馬面,楊巧蘭凌晨三點就爬起來抹黑包餃子了。
吃完餃子,也該滾蛋了。
李茂才剔著牙道:「老三,記著我給你算的啊,離水遠點。」
「對對對」,楊巧蘭是相當信服大女婿的,囑咐道:「老三,別不當回事。」
拎起行李,朝楊巧蘭揮揮手,跳上二哥的自行車。
一路無話,到了鄉里,班車還沒來。
「二哥,這次出去學習了一個月,咋了,打算把電影事業干穿?」看著意氣風發的傅冬,傅松打趣道。
傅冬掃了掃三七分的頭髮,笑道:「啥電影事業,我這小打小鬧的。這次去松江我算是漲了見識,電影院只是電影業的終端渠道,跟電影業的上游比起來,就是個小蝦米。就拿《少林寺》來說,光賣票錢就上億,人家吃肉,我們電影院只能喝湯。」
「嘖嘖,二哥,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
「欠揍是不?沒大沒小的。」
「二哥,說正經的,既然你不看好電影院的發展,何必在這棵樹上吊死?」
「會不會說話?什麼死不死的!」傅冬不高興地瞪了傅松一眼,方才他也就是嘴上說說,其實心裡是另有想法的。
「真的,二哥,現在政策越來越好,干點什麼不好?」
「你懂個屁!」傅冬耷拉下臉來,要不是看傅松年紀大了,早就上手了。
「得得得,就當我沒說!」傅松看他如此固執,更不想臨走前跟他吵架,索性不再勸他。
一時之間兄弟倆的關係變得有點微妙。
傅冬覺得這個三弟膨脹了,真以為上了大學就了不起了?還是太年輕,自己吃得鹽比他吃的飯都多,用不著他指手畫腳。
傅松這邊同樣覺得二哥膨脹了,說好聽點叫執著,說難聽點叫固執,不到黃河不死心!而且目光短淺,只看到了電影業眼下的盛況,卻沒有跳出這個圈子,發現電視業已經向電影業發起了挑戰。
等再過幾年,隨著國內電力供應趨向穩定,以及電視機的普及,電影業必然將摔下神壇。
而與電影業息息相關的電影院,毫無疑問也會走向沒落。
班車來了,傅松正要上車,卻被傅冬一把拉住。
「老三,這點錢你帶上,別讓你二嫂知道。到了學校好好干,要當得起為人師表這四個字。有什麼事兒就給鄉里電影院掛電話,我那有值班的。行了,走吧。」
一瞬間,傅松對二哥怨氣就煙消雲散了,重重地點點頭:「知道了哥,不過這錢我不能要,我二嫂懷著孕呢,你留著給她補補身子。」
看傅冬又推過來,傅松連忙說:「哥,讓二嫂吃點好的,生的孩子聰明,說不定以後能給咱們老傅家考個狀元回來。聽我的,別推來推去了,讓人看著笑話,咱哥倆是差錢的人嗎?」
「滾蛋!」傅冬笑罵了一聲,「老子的種肯定聰明,嗯,跟你這個叔叔一樣聰明。行,聽你的,這錢回去給你二嫂。缺錢了給我打電話,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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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傅松應下來,心裡卻說,二哥啊二哥,我他娘的還沒你聰明呢,你兒子比你還聰明,你兒子跟誰比不好,非得跟我比,故意欺負我是不?
上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沒一會兒車就開了。
這時候的班車沒有固定的站牌,只要看到有人在路邊招手,司機就停車。
又上來一批乘客。
「你好,咱倆能換換位置嗎?我暈車,怕吐了弄髒車。」
傅松抬起頭,說話的是一個學生模樣的姑娘。
換了位置,姑娘一個勁兒地道謝,搞得傅松煩不勝煩,塞給她一個蘋果,好堵住她的嘴。
姑娘也不客氣,嘎巴嘎巴吃得香,「謝謝了哈,我還真有點餓了。上車前沒敢吃飯,生怕吐車上,這蘋果真甜,哪買的?」
傅松後悔了,真不該給她蘋果。
這姑娘自來熟,給她點陽光就燦爛,給她點顏色就敢開染坊。
吃完蘋果,將果核扔出窗外,姑娘掏出手帕擦擦手和嘴,「哎,你咋不說話呢?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初琳琳,在市里上學。看你的樣子也是學生吧。」
傅松臉頓時黑了,老子堂堂沐城大學的老師,身上哪點像學生了?豈有此理!
把頭一轉,不想搭理她,可初琳琳依舊喋喋不休:「哪個學校的?說不定咱倆還是校友呢」
傅鬆快要瘋了:「我去年大學都畢業了!」
初琳琳側著頭上下打量他:「畢業了?你看起來挺年輕的,真畢業了?就是畢業了也應該有學校吧,哎,快說,在哪上的學?」
傅松的臉越來越黑:「你查戶口呢?」
初琳琳捂著嘴咯咯笑道:「你這人真沒意思,一個大男人還怕查戶口?哎,你就告訴我嘛。」
傅松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往外挪了挪屁股,沒好氣道:「省大的。昨晚沒睡好,困了,打個盹。」
閉著眼睛假寐,車終於到縣城了。
車剛停,傅松以最快的速度衝下車,急匆匆地向長途汽車站走去。
「哎,等等,還不知道你叫啥呢!」
一聽這聲音,傅松走得更快了,兩條大長腿賣力甩著,幾下就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中。
坐上開往沐城的大巴,傅松擦了把汗,幸虧老子跑得快!
「哎,剛才叫你呢,你跑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至於嗎,一個大男人還害怕我一個女同志。哎呦,累死我了。」
「不是,你怎麼……。」傅松瞪大眼睛,恨不得立馬從窗戶上跳下去。
初琳琳笑著道:「你問我怎麼也上來了?我去沐城啊,我都跟你說過在沐城念書,你這人什麼記性。」
傅松:「……。」
「哎,還得麻煩你,咱倆換換位置,我靠窗坐。」
傅松趕緊跟她換了位置,然後就開始找空座位,不幸的是,車上沒空座了。
「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傅松轉了半個身子,臉朝外,眼睛一閉,打起了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