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冷,馬林小心翼翼的讓過結冰的街道,穿著破舊的衣物,瘦小身體的主人打量著這陌生的城市,過來已經七天了,『家』里最後的麵包也已經在大前天吃完,找遍了那個自己所住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家,沒能發現任何疑似貨幣的馬林只能走出家——如果說出門有可能會凍死,那麼不出門就只能餓死了。
說起最近幾天的經歷,馬林不知道自己是倒霉還是運氣好——說倒霉,的確是倒霉,別人英雄救崽都是從車輪底下抱出孩子;他去抱孩子,那車竟然加速了,碰到一個能把油門當成剎車的傢伙,這不叫倒霉什麼叫倒霉。
可說倒霉……做為一個四十歲的社畜,因為救孩子被車撞死卻能轉生到異世界,還是重生一個在鏡中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的孩子身上,這能算倒霉嗎?
這幾乎就是重活一次了,所以,面對自己這難以自圓其說的辯證關係面前,馬林不知道應該是哭還是笑。
而且他也一個非常大的麻煩——好餓。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小小的身體非常能吃,一條長長的麵包只能吃一頓,五分飽。
難道說轉生之後要迎來餓死的悲劇終末嗎。
帶著這樣的悲苦想法,馬林靠到了牆上,感覺自己全身無力的他滑坐到了街角中——先,先休息一下吧。
今天早上到現在都大半天了,什麼活都沒找到,什麼吃的都沒有找到。
雖然之前街道上有修女小姐在派送麵包,但是看到那些窮人使用一種卡來領取,馬林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這種卡牌。
再說了,有手有腳,何苦與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可憐人奪那一塊黑糊糊的麵包。
誰知道那裡面到底是木渣多,還是麥粉多。
哎,各種各樣的小說,漫畫還有動畫中善心地小姐姐們在哪兒啊。
這裡有一個可憐的孩子正在被飢餓所折磨,直面著饑寒交迫的苦難啊。
………………
穿過街道,中年人小心的避開街道上的結冰,這個冬季讓他不得不扣緊了衣領,在走過街道的拐角時,他注意到了街邊坐著的小崽子。
他繞了過去。
這該死的世道,每天都有人在死,有的人餓死,有的人累死,而有的人……醉生夢死。
命運真是不公平啊,城北的貴族少爺們從出生開始就不需要為生計發愁,而城南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種,卻只能穿著單薄的衣物,在秋風與落葉中瑟瑟發抖。
他們家的大人呢?卡特堡最近幾年可沒有什麼天災,有些人夢想著求子而不得,而這家的大人卻要把孩子丟在街頭任憑風雪……真是該死啊。
走了幾步,中年人漸漸的慢了下來,他扭頭,看著那個在街角發呆的孩子。
是一個看起來很安靜的孩子,雖然肉眼可見的飢餓正在掌控著他,但他依然沒有乞討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他往回走,來到這個小崽子的面前,從懷裡的袋子中掏出一塊黑麵包,將它丟到了他的面前。
這個孩子抓過麵包,抬起頭看著他。
「給你吃的,餓壞了吧。」他努力的讓自己笑起來更和藹可親一切。
於是這個孩子低下頭,狼吞虎咽著將麵包……塞進嘴裡。
可以啊,小崽子一口就下去了。
「……這樣都沒能噎死你,你還真是命硬啊。」他自言自語著伸出手,將這個小崽子拎住提了起來。
很瘦,但意外的還有生氣,不像是那種快死的模樣。
尤其是這對黑色的瞳孔,很漂亮。
「反正已經有一個女兒了,像泰南人說的那樣,湊一個兒女雙全吧。」中年人自言自語著,最終將這個小崽子抱了起來。
「有名字嗎。」他這麼問道,標準的亞維爾人南方口音。
「馬林。」他這麼回答道,聲音很奇怪,有著濃厚的口音,不像是他外在所表現的像一個泰南人。
哈,管得他呢,反正不是精怪就行。
………………
「爸爸!」幼小的女孩聽到了腳步聲,大大的獸耳抖動著確認了腳步聲主人的身份,她從溫暖的靠椅與毯子中鑽了出來,站在門旁,看著自己的父親打開了房門。
「瑪雅,午安。」父親笑了笑,將手裡的紙袋遞了過來。
「午安,爸爸,那個是什麼,可以吃嗎?」接過紙袋,毛茸茸的小貓姑娘打量著父親懷中的小東西。
「不是吃的,嗯……」她的父親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兒,又看了看手裡的小東西:「是你的哥哥。」
「哥哥是什麼?」好奇是本能,是天性,他的女兒甩動著尾巴,銀灰色帶圓斑點的大尾巴,銀灰色帶圓斑點的圓耳朵也在抖動,而銀灰色長髮的主人,更是有如好奇心的化身。
在追問,在求索。
「就是保護你的人。」中年人放下手裡的小崽子:「他叫馬林。」
「馬林!」幼小的女孩開心的歡呼起來。
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的人類幼崽眼底的驚慌失措。
………………
一直以來,馬林都覺得所謂的中年社畜過勞死轉生異世界走上人生贏家的道路……都只不過是網文作者們異想天開的腦內補完。
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就算是有這麼好的事情,也輪不到社畜啊。
中年社畜轉生異世界做程式設計師中年未滿就已半禿滿身油膩……倒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超展開。
直到這麼好的事情被自己攤上,才發現自己面前似乎並沒有路。
寒冷世界,破敗的建築,臭死人的街道,最可怕的還是在回來的路上,抱著自己的男人用腳踩死了一隻大到過份的老鼠。
……是那種和中華田園犬差不多大的老鼠,門牙比馬林如今的拇指還大。
簡直致命。
雖然詭異的要命,但至少現在他有了一個家,有了能洗熱水的浴缸,雖然只能穿大人的襯衫,並用毛毯包裹自己,但至少比流落在外來的好,最重要的是,那隻小豹子姑娘給他煮了一大碗面,全進了他的肚子。
在要臉還是要命上,餓至頭昏腦漲的馬林別無選擇。
而在吃鐵一般的黑麵包與熱騰騰的麵食之間,也根本不用選擇。
「馬林!」那個有著豹子耳朵與尾巴的小姑娘走到了馬林的面前。
「嗯,我叫馬林。」出於對原住民的敬意,對未知的畏懼,還有對這個毛茸茸的姑娘兒的好奇,馬林微笑著點頭:「你叫什麼名字。」,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個疑問句。
「瑪雅!爸爸說你是哥哥,你會保護瑪雅嗎?!」這……這隻小豹子姑娘一邊說,一邊抓住尾巴,將它……咬在了嘴裡。
等一下!這樣不衛生!
還有!這麼咬不痛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馬林點了點頭。
因為他注意到她眼底里的懷疑與驚懼,就像是那個被他抱起來,面對著那疾馳而來的卡車的孩子。
馬林覺得如果可以,應該敬鬼神而遠之。
如果遠不了……那就認了吧。
於是他又用力的點了點頭:「會的,我會保護你的。」
於是驚懼被喜悅代替,這個小豹子姑娘尖叫著撲了過來。
像是找到了最好的玩具,像是見到了最好的爬架,又像是見到了最好的紙箱。
馬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有溫度,是真的。
馬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尾巴,有溫度,還有濕度,也是真的。
馬林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點方。
有點方……等一下,這是不是表示我……不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