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八角的宮燈明亮,照亮了建築的每一處角落,檐牙斗拱,雕欄玉砌,輝煌大氣。
細節之處更是精雕細琢,瑞獸浮雕,獨具匠心,周圍的擺件,大到桌椅擺件,小到一隻茶杯,無不精緻,纖塵不染,奢華卻又不失雅致。
一身淺紫色宮裝的宮女端著托盤款款走來,腳步不急不緩,蓮步輕移,腰帶上綴著荷包,荷包邊緣有一圈細小的風鈴,行走間碰撞出小聲的脆響,悅耳動聽。
走到房門口,門口的宮人抬手推開門,跨進去,地面是柔軟的地毯,純羊毛的地毯鋪滿了整間屋子。
屋內香味濃郁,仙鶴香鼎中薰香菸霧繚繞而上。
內間寬大的美人靠上,一道身影慵懶的靠在那裡,如血一般鮮紅的雲錦閃著暗色流光,服帖在那身軀之上,勾勒出玲瓏起伏的曲線。
頭頂雲鬢,墜以簡單的金釵,很簡單的打扮卻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尊貴華美,她側著臉,一手支起,手中握著一顆棋子,玉指纖纖白皙,皓腕瑩白如玉。
宮女放下托盤,恭敬跪下:「殿下,該喝藥了?」
榻上之人聞言緩緩轉頭,掩藏的容顏暴露在空氣中,似有華光潺潺流動,精緻完美的五官,白皙貌美,眉眼透著英氣尊貴,一雙漂亮的鳳眸映著滿室的燈光,火樹銀花,璀璨似錦。
微微斂眸掃了眼桌上的藥碗,手中的書本輕輕往旁邊一放:「換新方子了?」
聲音微微沙啞糯糯的,宛若質地極好還繡了華麗花紋的錦緞。
宮女低頭,端著藥碗遞過去:「是。」
女子聞言,清冷的眼眼中似有一絲諷刺划過,微不可見,眼尾微微上揚,絲絲嫵媚,卻更凌厲攝人。
旁邊的珠簾掀開,一道欣長的身影走來,一身珠光玉白,皎若月華,那張容貌更是濁世出塵,不可褻瀆。
宮女頭埋得更低了:「駙馬爺。」
在公主府,沒有奴婢有資格直視駙馬爺。
被稱為駙馬的男子沒有搭理宮女,目光掃了一眼桌上的藥,落回棋盤,溫潤如玉的聲音潺潺:「殿下還沒想出來,可要認輸?」
這話指的是這局棋,還是另有所指,只有他們彼此清楚。
女子緩緩睜抬眸,目光落在進來那人身上,燈火微黃模糊,但是他的表情她卻看得無比清楚。
從未見他這麼真切直白的看著她,就這麼迫不及待?
沒有回答他的話,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藥,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男子一驚,擱在身前的手下意識的抬起來,似是想要阻止,唇齒微張開,想要說什麼,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
女子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微微勾唇,囂張又嘲諷:「孤從來不會輸,更不會輸給你。」
突然,視線變得黑暗,腦海中也一片混沌,劇痛來襲,她知道是毒藥發作了。
這幾年她沒少被毒藥折磨,這點兒痛苦並不算什麼,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卻沒有絲毫的惶恐和害怕,反而越是痛苦,唇角的笑越是明媚。
明明是想都模糊了,她的眼神卻依舊絕美凌厲,目光直直的盯著駙馬,沒有將死之人的恐懼和死氣,反而明艷得讓人驚心。
她死了,卻不代表一切就結束了,恰恰相反,棋局剛剛才開始。
他們不是想要爭嗎?那就讓他們爭個夠,到時候一起給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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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執死了,那種身體被痛苦攪碎,靈魂徹底墜入深淵的感覺還沒有徹底消除,一睜眼,對上幾雙熱切的雙眼,說實話,她有點兒懵。
皇子廝殺,滿城鮮血,皇權爭鬥,提劍斬人,血濺三尺,她從來都是站在皇權之巔的人,什麼場面沒見過?但現在,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她躺在床上,被一群人圍在中間,不等她反應過來,在她睜眼的瞬間,這些人立刻圍上來。
一個婦人握住她的手,眼淚珠子在眼裡打轉,聲音壓抑著哽咽:「晚兒,你可終於醒了,擔心死娘了,餓不餓?渴不渴,快快快,給晚兒倒水來。」
一張中年男人的臉湊過來,笑得無比燦爛:「閨女,你想吃什麼?爹立刻讓人給你準備。」
旁邊的婦人沒好氣的把他扯開:「大夫說了,要清淡,這段日子最好喝粥,不懂就趕緊走開。」
看幾人的打扮,明顯是興國人士,但是這幾人那熱切得過分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仿佛被放在了熱鍋里煮,極為煎熬。
尤其是這位婦人的聲音,嗓門大得讓鳳執頭疼,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不是死了嗎?這又是哪裡?
好不容易等那些人離開,鳳執起身坐到梳妝檯面前,看著自己這個樣子,又被狠狠的震驚了一把,這人......誰?
看著鏡子裡那張完全沒有見過的臉,又圓又大的眼睛,帶著點兒嬰兒肥的小臉,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對於鳳執來說,這張臉都稱不上美,頂多是個長得可愛的小姑娘,此刻這小姑娘瞪著眼睛,一臉驚悚,看起來還有那麼點兒滑稽,低頭咬了一口自己的手,嘶......生疼。
哪怕鳳執不願相信,此刻卻不得不接受這個離奇的事情,她死了,卻活在了別人的身上,所以她現在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