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生非死？
真正的甲子神沒有徹底死去，但又沒有活著。
很古怪微妙的狀態。
但是從中透出的意思很明顯，之所以會造成這個狀態，是因為貫通真正的甲子神胸口，將祂釘在山體上的那把劍。
淹沒真正的甲子神人身天地的黑潮正在從某種他所不能理解、不能琢磨的層面抹掉那留在封神榜上的名字。
經過不知多少歲月，黑潮此時已經占據了上風。
而徐清的到來，成為了打破這個平衡的意外點。
所以那些殘留在這座人身小天地的純粹神性，在徐清以六丁六甲法符、六丁六甲護身咒和六丁六甲法相召喚出來後，幾乎毫無保留地傾瀉出來。
「呼」
消化了一小部份真正甲子神的記憶，徐清輕輕吐出一口氣。
事情的發展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實際還沒有到最差的地步。
不就是將黑潮的上風壓下去嘛？
如果只有他一個，那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現在憑藉這甲子神法相和真正的甲子神之間的聯繫，大部分的純粹神性所具備的力量都加持在他這具甲子神法相上。
未必不能破釜沉舟拼一把？
徐清目光環顧四周。
將由雷光所化的天兵天將和由黑潮所化的邪惡人影的戰爭盡收眼底。
即便真正甲子神殘留的純粹神性因為他的出現正在發起破釜沉舟的決死衝鋒，但無盡歲月的消磨下，純粹神性蘊含的力量消耗過大，已非黑潮的對手。
徐清加上去，最多只能止住這個頹勢。
但想力挽狂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種情況，這個世界誰來了都沒用。
徐清眸光沉凝，沒有貿然出手，而是思考著如何破眼下這個局面
那把長劍釘住的是真正甲子神的中丹田。
實際到了真正甲子神的地步，體內已經沒了三大丹田以及經脈等等的概念，但那把劍在貫穿真正甲子神的瞬間，直接從因果層面上貫穿了真正甲子神的中丹田。
讓真正甲子神的一身神力無法發揮出來。
進而將祂釘死在這裡。
徐清目光閃爍著異樣，中丹田的封鎖就算有這具神骸殘留的純粹神性加持，他想協助衝破也是痴想妄想，所以.
下丹田和上丹田？
徐清目光一動，身形化作電光射出，直朝上丹田泥丸宮而去！
底下的黑潮在徐清有所動作的瞬間，翻湧出滔天巨浪。
轟！
大浪滔天，洶洶朝著徐清掠出的身影拍打過去。
徐清不為所動，速度不降反增，迎著滔天巨浪直接撞了過去。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猛然炸起，海浪中被破開了一個空洞。
徐清的身影從海浪中穿梭而過，直直馳掠向上丹田。
呼——
海浪過後，穹頂上方忽然有漆黑如墨的不祥鉛雲飄蕩以極快的速度覆蓋目之所及的天空。
整個世界沉淪進黑暗中。
徐清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光源。
心底莫名的有某些陰暗、邪惡的念頭迸發出來。
不是心魔，沒有任何蠱惑的意味，只有極致的惡意，並且似乎具備某種極為詭異的能力，但此刻識海中有混沌赤書殘篇守護，這些陰暗的念頭便如同陽光下的薄雪一樣。
只要一誕生出來，便消融不見。
不多會。
頭頂滾滾而來的不祥烏雲積蓄水汽到了極限。
啪嗒！
淅瀝瀝的黑色雨滴從天上滴落。
一場豪雨在天地間拉扯出一片密不透風的雨幕。
另有各種扭曲邪異的怪物從雨滴反射的鏡面中鑽出，如同魚群一樣向著徐清噬咬而來。
徐清面色凝重，但心頭隱隱有些振奮。
敵人越不想你做什麼，那就意味著這種行為可能對敵人造成的傷害越大。
徐清身形不停。
體內六丁定住肉身神魂，另外五尊六甲神與甲子法相相融。
纏繞在身上的熾白雷光漸漸被染上金色。
六甲神雷！
轟！
驚雷爆鳴的聲音乍然而起。
金色的電光以徐清為中心點，往四面八方迸發出去。
狂雷的怒嘯聲瞬間壓過了風聲與雨聲，轟隆隆的巨大動靜滾過天際。
雷霆所過之處，水珠還有那些扭曲邪異的怪物紛紛爆碎開來，迷濛的水霧彌散天地間，轉瞬又被雷霆行過帶起的電火花直接蒸騰乾淨。
狂風暴雨中，徐清的身形一路拖曳雷電火光，幾乎沒有一刻的停滯。
似乎察覺到這場風雨阻攔不了徐清的腳步。
大地上流淌的黑潮開始往各處收縮，漸漸形成了一個個大繭。
這些大繭像是心臟一樣不停跳動。
徐清從這些大繭中感受到濃重的威脅。
這些大繭形成的速度極快，頃刻間便有東西破繭而出。
不是預料中的某些恐怖怪物，而是一柄柄劍。
「劍？」徐清眼皮一跳。
一把把漆黑的長劍從大繭中飛出，隔空劈砍落下。
冥冥中，徐清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因果線被觸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每個人都是一團因果聚合在一起形成的概念。
這些劍斬落的位置，不是自己的肉身和神魂，而是因果線，沿著現在的「果」斬向他的過去的某個「因」，從而在過去殺死他。
有點類似他之前遇到的那「歸塵一劍」。
但兩者產生的效果並不能同日而語。
歸塵一劍斬的是現在的「因果線」，而眼前這些漆黑劍刃斬的卻是過去的「因」。
前者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可以進行防禦或者對抗，後者只能回到過去，在那些劍斬落的「過去的因」的位置進行防禦或對抗。
涉及到因果的手段，幾乎都是大神通境界的修者才有機會掌握一二。
徐清當下自然無法掌握。
但他現在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甲子神。
靈光一閃間，他藉助純粹神性的力量，將自己的因果線與真正甲子神嫁接，那麼這些劍斬落的位置便是真正的甲子神「過去的因」。
以真正的甲子神的力量，不可能無法防備這種來自未來的攻擊。
或者說，真正的甲子神的真靈尚在封神榜上。
名字一日未從榜上被抹除，這些劍無論斬下多少次，斬在過去哪個因上，都不能對真正的甲子神造成影響。
除非這些劍能夠逆流回到上古封神的時候。
在六甲神還未在封神榜上留名前，斬殺那時還未成神登仙的甲子神。
可是這種涉及一整個世界未來無數年走向的因果大事件。
任何一點波動都會造成諸方的關注，屆時不僅會受到天道的排斥，那些屹立於頂點的大能人物也能順著因果波動窺探未來的情況。
徐清有恃無恐。
無懼這些劍的斬擊。
身形暴沖掠過，所過之處，電閃雷鳴，水桶粗的雷霆如龍貫出，崩滅一把把漆黑長劍。
此時。
身處山谷外的靜清和靜心面色大變。
只聽得一聲輕嗡鳴動，他們兩人如遭重擊，體內元炁的運轉直接被打斷，甚至法籙都出現了裂痕。
砰砰砰砰！
盤旋在天空的兵器洪流紛紛炸成湮粉。
頓時間。
整個山谷都籠罩在一層渾濁的霧氣中。
「這是.」靜清抹去了嘴角的鮮血，「那把劍要對師弟出手了？」
「師弟做了什麼？竟然能夠引動那把劍？」靜心面色凝重到了極點，「即便只是分出一絲力量針對師弟，那般恐怖的的力量也不是這方人間的凡俗修者能夠抵抗的。」
「這是好事。」靜清目光沉下來，「動靜越大，說明師弟現在還在努力中，說明他還沒有死。」
「現在我們兩個幫不了他，只能祈禱師弟沒事。」
自從晉升第五境後，靜清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哪怕是人間絕頂的事，她都能摻和一二。
但眼下徐清遭遇的困境，她卻一點作用都沒有。
靜清忽然覺得自己在第五境蹉跎了那麼久的年歲，是時候該嘗試突破了。
一旦突破大神通境界，那就是另外一方新天地了。
徐清不知道外界靜清和靜心擔心他的安危，甚至刺激得靜清想要進行突破。
他現在長驅直入，完全不受那些漆黑劍刃的影響。
只是他也知道，到這裡，阻攔還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即便要用大部分力量壓制甲子神的神骸，以及抹去甲子神留在封神榜上的名字，但分出的一點力量，對於他來說，也是汪洋般的浩大。
他現在完全仗著這具神骸中遺留的純粹神性對甲子神法相的加持，才一路順風順水，過五關斬六將。
念頭剛行至這裡，黑潮又發生了變化。
那些從大繭中飛出漆黑劍刃紛紛爆碎，無數碎片融合那些黑色的潮水在徐清的前方勾勒出了一道通天徹地的身影輪廓。
徐清猛然止住了步伐。
眼中驚疑不定。
眼前的身影輪廓不甚分明，但是那龜蛇之相哪怕只是看個虛影，也能在第一眼中察覺出這模糊的身影輪廓的身份——
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又名盪魔天尊，一身偉力撼天動地，顯世之處，六天故氣自行潰散，千凶萬逆盡皆授首。
這樣的一尊天神。
竟然被這黑潮召喚出來？
徐清能夠明顯感受到眼前凝聚的真武大帝輪廓，並非虛無其表，而是真真正正的真武下凡，哪怕只是於天界投落下來的一縷神念凝聚出來的真武法身？
但.怎麼可能？
絕地天通後，仙神隱蹤，只有諸神對應的正神神韻流轉於世，但不代表什麼阿貓阿狗能夠召喚出真武法身下凡。
更別說這種站在世間有情眾生對立面的詭異東西了。
徐清驀地想起這次進入龍宮時驚鴻一瞥看到的畫面，那黑潮中六丁六甲的身影。
既然六丁六甲能出現在黑潮中，那真武未必不行！
徐清目視眼前這尊通天徹地的真武身影，喉嚨有些乾澀。
真武攔路，神骸中遺留的純粹神性加持在甲子神法相的力量完全無法與之媲美。
唯一能夠依仗的，還是那半篇混沌赤書！
包裹在甲子神法相中的徐清眉心光芒閃爍。
攔路的真武法身目光低俯，落在徐清這隻螻蟻身上，眼底流淌著濃烈到讓天地失色的殺意。
祂探出手掌一掌抓來。
巨大的手掌像是一個世界般籠罩向徐清。
這一瞬間，徐清的身形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不僅是肉身神魂，連其因果、天命、過去未來的歲月，甚至前世的種種，都在這一掌下盡皆被抹除。
若是徐清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那其存在的所有痕跡，包括徐父徐母，以及徐父徐母往上的一代代血脈傳承都會消失不見。
此時外界正擔憂著徐清的靜清和靜心眼神忽然一陣恍惚。
「我們在這裡等待的是誰.」靜清雙眸迷濛。
某個身影的形象在她腦海中快速消散。
就像是沙子堆積成人像，被風輕輕一吹，便隨風無聲無息消散於天地間。
同樣的情況發生在靜心身上。
他也在輕輕呢喃：
「誰誰.有誰在這裡.」
「沒有人只有我和靜清」
「我們兩個試圖從甲子神的神骸中攫取一絲純粹神性，結果引動那把劍的變化，被逼出山谷。」
在龍宮外，元符觀一眾弟子長老、淮安縣城、寧陽鎮和徐家村等等所有與徐清有關，或者見過、聽過徐清的人都在發生變化。
並非記憶上的更改，而是歷史的更改。
這個世界猶如積木一般由因果搭建的底層框架在缺少了一塊積木後，開始自行演化，虛假的「新歷史」正在替代真實的「舊歷史」成為真正的歷史。
龜山下淮井中，萬神法壇上盤坐的那個身影忽然闔開雙眸。
「怎麼了？」金虎君察覺到身邊人的動靜，支起身子，眸光凝重，「因果之毒又發作了？它又吞噬了你過去哪個時間點？」
清虛道人搖搖頭：「不是，因果之毒還沒有發作。金虎，你還記得我一同收了幾個徒弟嗎？」
「徒弟？」金虎君搖晃著尾巴，「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你不是一共兩個徒弟嗎？這都記不住了？」
「難道那因果之毒上次吞噬了你收徒的時間點？」
「兩個嗎？」清虛道人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只有兩個嘛」
關鍵時候。
識海中的混沌赤書受到刺激，一個個文字忽自紙頁上飛出，然後從徐清眉心徐徐流淌而出，迅速覆蓋在甲子神法相的身體中。
徐清在真武大帝一掌下逐漸消失的身形頓時恢復了過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