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轟烈,怒風呼號。
震耳欲聾的巨響聯綿迴蕩,隆隆恍若萬面戰敲齊擂。
早已退出山谷外的靜清和靜心眼眸盡被璀璨的金光所填滿,臉色雙雙大變,身形更是一退再退。
自金色雷霆散發的霸道神聖氣息沖盪而出,碾過充斥在這山谷中每一寸空間的肅殺氣息。
頓時間。
肅殺氣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躁動活潑的生氣。
驚蟄雷動,萬物復甦。
此時山谷的情況便猶如這般,隨著金色雷霆滾過,生氣壓過了死氣。
那被漆黑長劍釘死在山體上的神骸周身縈繞道道金色雷霆。
眉心一點靈明神光璀璨奪目。
在四周金光的簇擁下,依然無法遮掩其光芒分毫。
貫穿真正甲子神胸口的漆黑長劍劇烈顫動,激盪出大量的黑氣,然而一道道六甲神雷連綿不斷劈落,不斷震散上面的不詳氣息。
在漫天六甲神雷的轟擊下,那把漆黑長劍一點點被往外逼出。
局勢似乎就此逆轉。
但入主了真正甲子神泥丸宮的徐清知道這只是假象罷了。
那柄漆黑長劍蘊含的力量非比尋常,絕不是他一個凡人的一個小小的舉動能夠輕易撼動的。
如今有此表現,不過是真正的甲子神神骸中殘留的力量藉助他入主泥丸宮產生的一點推力發起反撲,等力竭時,新的平衡會再次出現。
之後漆黑長劍必定無法容忍他的存在。
所以在新的平衡出現前,徐清要做的便是趁機攫取一縷純粹神性,完成此行的目的。
然後功成身退,離開這個戰場。
徐清深吸了口氣,識海的混沌赤書收斂,重新化作法籙安靜漂浮。
甲子法相如今狼狽不堪,體表的鎧甲坑坑窪窪,縈繞周身的神曦也黯淡無比,
劇烈的疼痛感在四肢百骸中暴走,就像是有一把把飛刀在人身小天地斬切過去。
心神不用沉浸入人身小天地,徐清都能知道現在的人身小天地必定是一副山河陸沉,萬山崩滅,川流截斷的景象。
「呼」
徐清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這般痛苦了。
從裡到外,從性魂到肉身,無一不在哀嚎。
「這次受的傷有點重啊,不過.縈繞在這方世界的濃烈生機倒是能夠助我恢復傷勢。」
徐清能夠清晰感受到真正的甲子神的人身小天地升騰起來的生機,這股生機對於任何生靈來說,都是大補之物。
只需煉化吸收一絲,他的傷勢應該就能恢復。
並且未必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稍後攫取真正甲子神的一絲純粹神性必須保持狀態完好才行,所以徐清不敢耽擱時間。
當即盤坐在宮殿地面,運轉《敕令六丁六甲功圖錄》。
同時識海中的「敕令六丁六甲混沌赤籙」自天靈蓋上跳出,在他頭頂上方演化一方黑漆漆的混洞。
黑漆漆的混洞爆發出巨大的吸力,一絲濃重的生機自泥丸宮外被吸引過來,湧入那口混洞中。
徐清身負甲子法相,又入住泥丸宮,可以看作真正甲子神的「元神」。
四周濃重的生機自然毫無壓力地被牽引過來,然後被那口混洞吸收,轉化成最精純的能量滋潤他的肉身和性魂。
徐清能夠感受到一股滾燙的氣息從天靈蓋落入他體內。
一路往下流動,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蔓延過去。
這股滾燙的氣息流過,身體和性魂漸漸渲染上一層赤色,就像是包裹在某種神火中一般,不斷經受著神火的炙烤煅燒。
在神火煅燒的過程中,隱隱伴有龍吟虎嘯聲傳來。
龍吟虎嘯聲沿著四肢百骸傳播,徐清肉身的筋骨皮膜不斷發出噼里啪啦的動靜,仿佛肌體下有無數凶獸在咆哮著要撕裂血肉破殼而出。
砰砰砰砰!
心臟劇烈跳動,咚咚作響,牽引著整具肉身和性魂共鳴似的在跳動。
這個過程並不舒服。
但肉眼可見的,種種傷勢以一種很快的速度恢復過來。
崩滅的大山再度拔地而起,坍塌的盆地重新被泥土填滿,斷流的川流源源不斷湧現活水,奔涌流向大海,東方天空大日升起,陽光普照,映照五臟六腑、.
人身小天地的山川大地,天穹星海在迅速重塑。
恢復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轉瞬間肉身和性魂上的傷勢便恢復過來。
徐清對於來自真正甲子神體內的生機的效果已有所估量,但真正吸收煉化後,效果還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輕吐出一口氣,氣息腥臭鮮紅,是他體內傷勢積累的血污邪穢被排出來。
到此,一身傷勢已經完全恢復。
但吸收的那一縷生機遠還未消化完全。
徐清目光微動,真正甲子神的純粹神性與那柄漆黑長劍顯露的黑潮,雙方的爭鬥應該還有一點時間才會形成新的平衡。
所以他還有些許時間。
念頭在腦海里轉了一圈,徐清打算把握住這個機會,藉此助力讓他的修為境界再往上攀登新的高峰。
體內濃烈的生機在意念的催動下,盡數向上丹田涌去。
徐清在此之前,藉助千年前那位祖師的饋贈,突破第四境後一路高歌猛進,走到了第五層。
而煉神六層,是煉了性之心也。
謂之意凝為土,土中生汞,汞性圓明,遇物不遷,靈劍在手。
濃烈到極致的生機融入識海中。
轟然一聲巨鳴在泥丸宮中隆隆震響。
性魂力量層層迭迭,坍塌到一處,原本虛幻的海洋在最下層漸漸凝聚出了一個堅實的托底。
煉神第六層,破!
至此,徐清猶然不停步。
頭頂上空的混洞隆隆作響,生機湧入,如薪柴投爐,猛火烹煮。
突破第六層的性魂修為在大火的猛烈烹煮下,繼續以極快的速度升騰,觸及到那玄之又玄的屏障。
煉神七層,是煉已明之心也。
煉己明之心,即以我之虛靈,通天地之虛靈,我心完全在於空中,於是須增忘減定。
此關是水磨功夫,是在煉神第六層的基礎上,日日磨鍊,穩固「了性之心」所象徵的「汞性」。
所謂內體雖明,好飛者汞性;內修雖具,易壞者陰丹,設或保養不純,則心性復滅矣。
煉神第六層達到意凝圭土,了悟性魂的程度,但汞性易飛,陰丹易壞,若保養不純,心性可能復滅。
故第六層到第七層之間,要做的便是穩固了性之心,讓此心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能做到不動不搖。
想達到心堅不動,當法以虛明之心,妙有之性,和砂拌土,種在彼家;彼家虛而自我實之,彼家無而自我有之,以有投無,以實入虛,死心不動。
心死而神不死。
走到這一步,便是煉神第六層圓滿,從此往後性魂堅固,不為外物所惑。
達到「神不死」後,接下來是引炁交融,性命交匯。
正所謂。
一候為一陽,有如《震》;二候為二陽,有如《兌》。
時值二候,正宜合丹,那邊吐出一弦真氣,其喻為虎向水中生;這邊落下一點玄光,其喻為龍從火里出。兩邊龍虎會合,性情交感,一場大戰,宛如天地晦冥,身心兩靜矣。
徐清照本宣科,引元炁入識海。
元炁化虎,魂力成龍,龍虎交匯。
徐清心神頓時陷入如天地晦冥的身心兩靜狀態。
意識拔高到虛無縹緲的高天,旁觀這場龍虎交匯,性魂和命功齊頭並進,齊齊往上拔高。
性和命是無法徹底割捨開來的,就像是煉精境、鍊氣境,命功在進步的同時,性魂也在不知不覺間被滋養壯大。
同樣的道理。
性功提升,命功相應的也在壯大。
二陽合丹漸至功成,徐清在此時需引入第三陽。
三陽有如《乾卦》,如潮如火,如霧如煙,如電如雷,如雪如花。
當三陽發動時,徐清眼中生出火焰焚天的景象,有別於剛才火焰焚身煅燒的感覺,一股邪火自下腹竄起,遍布全身,引動七情六慾。
死心漸動,意神動搖,萬魔來襲。
徐清體內的六丁神頓時閃耀光輝,一股清涼的感覺迅速平息了體內躁動的邪火。
若是尋常道門修者,在這一步當需以「持劍掌印、踏罡步斗」應對如火如潮的陰魔來襲。
「持劍掌印」者,劍即慧劍,是為靈覺真心,須以真心鎮之,譬之於劍,以斬斷一切;印為天印,即天心也。
陰魔既潮,心動便傾丹鼎,故須持劍印,鎮伏一切,應以心放在空洞之中,不使起意。
「踏罡步斗」同是降服萬魔來襲的手段。
但徐清體內有六丁神坐鎮,這股邪火還未化作萬魔來襲,便被徹底給鎮壓下去,所以輕鬆度過了這一難關。
當此時。
徐清鼓動元和、猛烹極煉,透三關而上泥丸。
一時間,整個泥丸大放光明。
與此同時。
全身毛孔洞開。
徐清在鍊氣境試圖達到的「胎息」境界,此時伴隨著性功反哺命功,在這時同時達成。
「胎息」境界一成,全身毛孔如同一個個小型的混洞吸收著外界濃烈的生機,源源不斷在泥丸宮行性命交融之功。
煉神第七層毫無意外達成。
第七層既成,性魂止心不動,與太虛一體。
徐清輕輕吐出一口氣,連破兩層,神骸生機的刺激,加上他體內的六丁六甲,幾無阻礙。
七層過後,八層到九層都是出神的功夫。
到這個層次,放出性魂,神遊太虛,一念而朝北海暮蒼梧。
但一般的道門修者都不敢這做,因為性魂脫離肉殼,終究無法長存。
如果性魂游太虛時,肉身出事,下場只能是孤魂野鬼。
另外放出性魂容易受傷,一旦受傷,不比肉身上的傷勢那般能夠簡單恢復。
連破兩個小境界,徐清猶有餘力,但是他目光忽然投向大地。
此時他入主真正甲子神的泥丸宮,等同於真正甲子神的「元神」,自然能夠感受到在剛才他突破的時候,那些黑潮試圖化作「陰魔」潛入。
只是受神骸中殘存的力量牽制,最終無法成功。
徐清不敢保證,接下來境界突破還會不會引動黑潮的異動。
一旦真的被黑潮藉助他突破的氣機變化侵蝕進來,那無疑是個超大的麻煩。
「見好就收,再好的機緣也要有命拿才行。」徐清乾脆地選擇放棄。
頭頂的混洞重新化作法籙回歸。
徐清站起來,目光在遍布天穹的金色雷霆上掃過。
在他的介入下,眼下神骸中殘留的純粹神性和黑潮相互間形成了分庭抗禮的狀態。
純粹神性占據天穹,黑潮覆蓋大地,雙方針尖對麥芒。
「只是拿走一絲純粹神性不影響眼下的局勢.」徐清喃喃自語,「不過怎麼拿是個問題,或許可以從元神這塊下手。」
想到這裡。
徐清催動甲子法相,以「元神」的位格嘗試調動神骸中的純粹神性。
漫天的金色雷霆不為所動。
「我入主泥丸宮,讓神骸重新有『神』,但控制不了這具神骸的力量?」徐清眉頭緊皺。
他就知道這事不簡單。
他這個「元神」身份是虛假的,能拉出作為象徵使用,但沒有多少權柄。
就像是一個陷入戰爭王朝的帝皇失蹤了,一個長相與帝皇相似的人在這個時候坐上了龍椅,能夠安朝廷上下的心。
但所有大臣都知道現在這個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是假的,自然不會聽從他的命令。
徐清眸光閃爍。
像是自言自語一樣開口:
「既然無法拿走純粹神性,那我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不如就此離去。」
話音落下。
漫天的金色雷霆微微一滯。
見此情形,徐清已經清楚這些殘留的純粹神性是擁有神智的。
最大的可能便是那真正的甲子神。
封神榜上的名字沒有被抹去,真正的甲子神就還未徹底死去,即便這具身體的元神已經被抹去,但或許祂還擁有某些神通道法控制這具身體的力量也說不定。
徐清剛才也是姑且那麼一試。
沒想到竟然真的給他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做個交易,你給我一絲純粹神性。」徐清站在泥丸宮大門前,對著虛空說道:「我留在這裡,直到你跟那詭異的黑潮形成新的平衡為止。」
沒有回應。
徐清眉頭微皺,心裡暗道:不受威脅?
如果不受威脅的話,那他還真的沒有其他好的辦法。
就在徐清打算想過其他方法時,雲海間一絲金色電光朝他這邊射了過來。
徐清伸手一接,電光在其掌心中凝聚成一顆金色寶珠。
「成交!」徐清嘴角輕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