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這句廢話,
余惟用了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沒事,本來就是要跟你說的,而且爺爺年紀大了,去時沒受痛苦,人到一定年齡了,老死是福氣。」
他想帶溫別宴去山上的寺廟,走到半路發現路不對勁,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直到一個岔路,完全分不清了。
「這家人哪兒冒出來的?之前明明沒有......」
太久沒回來,有些地方都變了樣。
兩個小路都夾在兩旁圍牆裡,余惟摸不清了,仔細想了想,保險起見讓溫別宴在原地等他,他先去看看。
溫別宴說好,裹著圍巾站在原地乖巧等待。
結果還沒過去兩分鐘,就看見余惟一臉驚恐地掉頭衝出來,拽著他就往另一條路狂奔。
溫別宴一臉懵逼皮他拉著跑:「哥,怎麼了?」
「不小心惹到大哥了!」
「什,什麼大哥?」
難道村里還有村霸嗎?
沒等余惟回答,身後幾聲高亢的「軋軋」叫喚,扭頭一看,幾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白鵝張著翅膀,挺著胸脯脖子伸得老長,正邁著兩隻蹼掌在後頭死命追。
......還真是惹著村霸了。
兩人一路氣喘吁吁跑上山坡才終於甩掉幾位大哥。
溫別宴又累又想笑:「哥,你不是探路去了嗎,怎麼惹到他們了?」
「它們堵在路中間趕不走,我急著過去,就拎了其中兩隻的脖子把它們扔開了。」
余惟好氣,還委屈:「是它們先不講武德的吧?還這麼凶追著我啄,要是我奶奶家的,遲早拔光毛燉了他們!」
兩人緩了一會兒接著往上,大概二十分鐘後,溫別宴終於看見了余惟說的寺廟。
進去看了一圈,溫別宴就發現這個寺廟比他想像中還要小一些,正中央最大的菩薩是觀音娘娘,旁邊神佛都做得有些潦草,很多染料和泥土都掉了,彩色布料也蒙了灰塵和紛亂的蛛網,透著濃重的年歲感。
裡面看了一圈沒看見人,喊了也沒人答應,見旁邊放著一把香,余惟就自覺點了三根插在香爐。
上次宴宴發燒時他求了菩薩,說好補上的。
「這個點是去吃午飯麼?」咕噥兩句,沒急著去找老和尚,伸手拉住溫別宴:「宴宴,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余惟說的地方就是靠近後山一個牆角,那裡有個土地公公的小廟,不過溫別宴蹲下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小廟裡面坐著的不是土地公公,是手裡捻著紅線的月老。
「這裡最早以前是土地公土地婆住的。」余惟說:「後來要給他們換個大些的房子,這個就空下來了,老和尚問我們想填個什麼進去,有個小孩兒恰好春心萌動著,就說填個月老,老和尚回頭還真整了個月老來。」
「那你拜過嗎?」溫別宴玩笑道:「有沒有跟月老要個男朋友?」
「我沒有。」余惟說:「那時我才多大?最多十歲,就喜歡掏鳥窩偷果子,怎麼可能有那種心思?」
「你朋友都有,你沒有嗎?」
「他太早熟了。」
余惟說著,彎腰老神在在拜了拜:「不過現在拜也不晚,不是求個男朋友,是感謝給了我一個這麼好的男朋友。」
溫別宴眉眼彎彎看著他,不說話。
余惟厚著臉皮挨過去跟他並排站在一起,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又高興起來:「宴宴,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在拜天地?」
【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麼,拜天地?】
【你好好說話,誰跟他拜天地?】
隨著余惟話音落下,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忽然在腦中響起,溫別宴一愣,隨即疑惑地皺了皺眉。
好像是余惟的聲音。
可是......余惟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嗎?
眼前手影一晃,溫別宴從迷茫中回過神來,正好聽見余惟問他怎麼了。
「沒事。」溫別宴搖搖頭,順勢握住他的手:「不小心走神了。」
「你——」
「你們是誰!」
身後傳來一聲兇巴巴的厲喝,兩人同時轉身,一個穿著深灰色棉衣,頭上帶著頂破舊的草帽的老人站在不遠處黑沉著一張臉瞪他們。
溫別宴特意往他鬢角看了一眼,有頭髮,不是和尚。
「你們進來幹嘛!」老頭走近幾步,溫別宴發現他瘦得像根乾柴,眼睛凹陷很深,直直盯過來時眼神兇狠得嚇人。
余惟將溫別宴拉到身後擋住,仔細端詳了老頭一眼,忽然雙眼一亮,似乎認出了來人,指著自己鼻子問:「你不認識我嗎?」
老頭皺緊眉頭:「不認識!你誰!」
余惟咧嘴樂起來:「沒誰,我們就路過,順便進來上個香。」
「上香在前面,跑這裡來幹什麼?!」
「上完了溜達溜達嘛。」余惟說:「聽說廟裡有兩個老師父,他們人呢,怎麼沒看見?」
「死了。」
「?什麼?」
「死了!聽不懂嗎?!」
余惟表情一滯:「你,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老頭:「說死了就是死了,誰有閒心跟個兔崽子開玩笑!」
余惟笑容斂了,神色惶惶。
似乎不太能接受這個突然的消息,急著又問:「那,那他們什麼時候...不在的啊,埋哪兒了?」
「沒埋,拉去縣城殯儀館燒了,骨灰沒要,反正沒兒沒女,也沒人祭拜。」
「......」
余惟眨眨有點發乾的眼睛,扯起嘴角:「哦,這樣啊,不過你不是不來寺廟嗎?怎麼待在這裡?」
「和尚死了就空了,我不來誰來。」老頭依舊瞪著他:「你怎麼知道我不來寺廟的?!」
「聽山下人說的。」
余惟低聲道:「我剛剛在門口燒了三根香,多少錢,我把錢給你吧?」
「不用,就剩那點兒香了,早燒完我好鎖門,以後都不來了!」
老頭沒了耐心,說完就開始趕人:「出去出去,在這裡杵著幹什麼,要拜神前頭去拜!」
兩人只好轉身往外走。
路過觀音時余惟停了一下,余惟又抽出六根香點燃插上,只是這次沒拜了,牽著溫別宴直接離開了寺廟。
「抱歉啊宴宴。」余惟嘆了口氣:「本來說帶你來見見老和尚,打聲招呼的,現在見不著了,話也說不上了。」
溫別宴說沒關係,五指擠進指縫,將他握得更緊了些,低低道:「哥,別難過。」
余惟偏過頭看他,笑了笑:「放心吧,我,其實也沒多難過,頂多就是有點難受。」
「我以為清心寡欲天天連肉也不吃的老和尚會活很久的,早知道應該給他們說一聲,燒了......也帶個骨灰回來吧,留在殯儀館像什麼樣子,反正我每年都會回來,上個香燒個紙錢而已,又不麻煩......」
溫別宴安靜聽著他絮絮說話,低頭看地面上兩個留下的腳印,雪白的地面多出的黑乎乎的印記蔓延了一路,好像能一直走下去見不到終點。
下山了,余惟的聲音漸漸從乾澀低啞中恢復過來,如同皮雪壓彎的竹林,等到雪化了,腰就能直起來了。
想起方才遺漏的事情,他拉拉他的手:「宴宴,你知道剛剛那個老頭是誰嗎?」
「不知道,是誰?」
余惟說:「你肯定想不到,是那個放狗追過我的果園老頭。」
「是他?」溫別宴意外:「可是你不是說過老頭跟和尚有仇嗎?」
「我也很奇怪。」余惟說:「這麼看來,老頭不喜歡老和尚應該不是因為老和尚總是包庇我們的原因了,你說他們會不會從前是好朋友,只是中間吵架了,才賭氣不來往的?」
「可能是吧。」溫別宴說:「不然他不會在老和尚走後過來幫忙打理寺廟。」
而且聽他的口氣,送人去殯儀館的估計也是他。
其實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說出來就顯得太直白殘酷。
老頭自己也年事高了,不知道這輩子的終點什麼時候就會到來,大家都是孤寡一生,帶了骨灰回來他也拜祭不了幾年,不如留在殯儀館掃了去,乾乾淨淨,不用掛心,挺好。
接下來的兩天,余惟很盡職盡責做他的導遊,帶他把自己所熟知的有意思的都過了一遍,可有意思的都是小時候跟那幫兄弟一起玩兒的了,現在看來總有幾分兒時幼稚的味道。
不過溫別宴很喜歡。
就算只是平平無奇的地方,只要想像那是余惟小時候看過玩兒的,就算只是一個山澗的小水坑,一刻刻了數字的大樹,一個滑了一半的坡坎,一個已經廢棄的果園,他也覺得有意思極了。
那是他沒參與過的余惟的少時,無論大小都充滿了好奇。
中途余惟去過一次縣城,溫別宴猜到他是去做什麼,裝作不知道沒有過問,可惜回來時兩手空空,看來想找的已經皮處理掉,真的帶不走了。
世間事情都講緣分,不過不是所有緣分都有始有終,有的人能一直陪你到最後,有的人只是你漫長人生路上一個點綴。
點綴多了,人才能豐富起來,才能成長,雖然有的點綴看來不是那麼圓滿,但回想起來,終歸還是稱得上一句美好。
三天之後,兩人準備回去了。
奶奶將他們送到車站,進站了回頭還能看見老人的張望的身影,仍舊戴著那頂很舊的深藍色毛線帽,穿得很厚,看起來卻還是瘦小孱弱。
余惟想,過年來的時候得讓老余先生多買些肉熏了給奶奶屯著,哦,還有補品,什麼腦白金健腰丸都來電,年紀這麼大了還一副北風都能吹散的骨架可怎麼行?
從鄉下到淮清又是五個小時的顛沛。
兩個少年上了動車便頭抵著頭睡成一團,直到廣播通知到站了,才揉著眼睛迷迷糊糊醒過來。
剛出站余惟就接到老余先生電話,說他已經下了飛機在回來的路上了,余惟問他把樂女士也帶回來嗎,老余先生答樂女士回娘家準備年過了,不跟他回來。
余惟直接送他六個點,乾脆利落掛掉了電話。
第一時間將宴宴送回家,才調頭回了自己狗窩。
放好行李順便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發現老余先生竟然還沒回來,一打電話,哦,在淮大旁邊的明德公園跟剛認識的新朋友下起棋來了。
「兒子,要不你也來?咱爺倆今晚在外面搓一頓,就不在家麻煩了。」
余惟正有此意,美滋滋換好鞋子趕往明德公園,沿著清水渠一路找過去,數到第十二台圍棋石桌才找著。
單手撐著台階圍欄翻過去,兩手插兜遠遠叫了一聲老頭兒,老余應聲抬頭,坐在他對面背對余惟的先生也跟著轉身看過來。
余惟看清那位先生的長相的同時,嘴角揚起的弧度和悠閒的腳步一齊僵住。
眨眨眼睛,背脊迅速挺直,兩隻手也拿出來在身側乖巧放好,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與對待老余時截然不同的態度主動跟他打招呼:
「那個,這麼巧啊溫叔叔,下午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點特殊,本來是準備放在番外的,但是因為後面還會講到奶奶,所以往前放了一些~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被大鵝攆過,我是真的有!記憶深刻!
就是小時候在老家撿地上摔爛的柿子被它們攆得邊哭邊叫喚,太兇了!然後紅燒出來也很好吃,翅膀很大,很好啃…………
真的是想加更的嗚嗚,看我又粗長一點!但是實在今天那個來了好痛,寫一會兒就想躺會兒
扣矮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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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64、神秘大獎
老余有點懵:「怎麼你們,?認識?」
余惟悻悻點頭:「認識,爸,這是,?宴宴的爸爸。」又指著老余對溫璽介紹:「溫叔叔,這是我爸。」
老餘一時半會兒還沒想起來宴宴是誰,?溫爸爸已經驚訝地瞪大眼睛看向老余,?隨即撫掌哈哈笑起來:「巧啊,果然是巧!」
余惟:「呵呵......」
你們二老這還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
溫爸爸笑著往他後身看了一眼:「阿宴沒跟你一起過來嗎?」
余惟說:「我先把宴宴送回家了才過來的。」
溫爸爸哦了一聲:「這樣啊,我還以為阿宴要跟你一起呆到晚上才會回去。」
兩人隨口說了幾句,一旁老余終於想起來宴宴是誰了。
可不就是他兒子那位小男朋友嗎?
皺了皺眉心:「哎不對啊,兒子,你不是剛從你奶奶回來嗎?你把人小孩兒也一起帶過去了?」
「......是啊。」
老余先生嘿了聲:「你個小子還挺主動,人家長答應了嗎就拐人回老家?」
余惟默默看了他一眼。
一板一眼:「您老說的家長就在這,你說答應了沒?」
老余先生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迅速扭頭再次看向新認識的棋友。
溫爸爸也在看他。
對視有片刻,?想了想,試探著叫了一聲:「那個,親家...」
老余先生:「......你,?也知道了?」
溫爸爸:「啊,知道挺久了,?你呢?」
老余先生:「啊,?我也是,知道挺久了!」
夾在指尖的棋子被溫爸爸隨意找了個地兒吧唧擱下,紅光滿面對老余先生伸出手:「嗐,我眼拙,?親家你跟小余這麼像我也沒認出來!」
老余先生也笑得合不攏嘴,雙手握緊溫爸爸的手:「緣分啊緣分!這都能讓咱們遇上,我聽我兒子說了,你們家宴宴特別優秀,成績又好,好福氣啊。」
溫爸爸:「你們家小余也不賴,人開朗又有正義感,成績也不賴啊,前幾天還拿了競賽第一,你也有福氣!」
老余先生:「一家人,都有福,都有福!」
溫爸爸:「哈哈哈有道理!對了,咱們剛剛聊到哪兒了?」
老余先生:「房價地段是吧?」
溫爸爸:「哦對對對,其實仔細想想,沿江的地段也不賴,現在小孩兒都喜歡房子臨江呢,風景也好,而且五萬一平其實也不貴,兩百平我家出個全款沒問題!」
老余先生:「哪兒能!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