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冬先是跑供銷社去,買了一捧瓜子包好了。準備打聽消息的時候送人。
她現在手裡也沒錢,別的也買不起。只能賣這些零嘴了。
買好東西,也不耽擱,直接就往人民公社那邊去。
這會兒公社郵局是和人民公社政府在一塊的,就一個小辦公室。不像以後發展好了,還有專門的郵局郵寄東西。
林曉冬在門口就看著郵遞員了。
因為是上午,正在收拾信件呢。她立馬喊了聲,「同志。」
公社郵遞員是個中年男同志。叫耿順。
已經在公社當了好多年郵遞員了。這會兒一個職業干十幾二十年,那都是正常的事兒。
聽到有人喊,郵遞員以為是來寄信的。
林曉冬就說不是來寄信的,是來打聽人的。她把瓜子遞過去,人家也不要,說這點小事兒犯不著。
問她打聽什麼人。
「我只知道名字,不知道人具體住哪裡,可我欠人家錢,總要還上,要不然心裡不安生。」
耿順一聽這話,就問,「那叫啥名字?」
「沈沛。」
耿順聞言,仔細的回憶這公社有沒有人叫這麼個名字。
他幹了這麼多年,不說每個人的臉面能認個全面,但是名字總能聽個耳熟的。還真沒聽到過這名字。不過郵遞員到底是有經驗的人,「有沒有小名啊。這村里隊裡的都是喊小名的。我以前給人送信就這樣,好多人寫大名,找不到人,還得找他們生產隊的隊長在大喇嘛里喊了,才有人來認領。」
聽到情況,林曉冬眼睛亮了,她覺得就是這麼個可能。
所以沈沛是有的,只是她沒找到而已。
但是……「小名啊……我不知道。」
可惡的沈沛,在一起多年,店鋪沒告訴他什么小名字呢。
耿順就為難了,「沈沛這名字我還真沒印象,你這又不知道小名……哎,沈二癩子!」
林曉冬立馬道,「不會,他不會叫這個名字的。」這名字多難聽啊。一聽就不是一正經人。
耿順道,「我不是說你找的這人,我喊人呢。」他招手,「二癩子,咋又跑出來了!」
他讓林曉冬等一下,自己朝著二癩子那邊跑去。
林曉冬順著他去的方向看過去,之間一個年輕人,高高瘦瘦的,留著小光頭,穿著短袖,背著手正不耐煩的和耿順說著話。
「……沈沛!」
林曉冬以為自己眼花了,她仔細的看,還邊往那邊走去。
長長的眉眼,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都是熟悉的。
唯一的就是那桀驁不馴的氣質。
林曉冬趕緊過去,想要當面看個清楚。
可要走近的時候,人就跑了。郵遞員耿順還追了幾步,「這臭小子,別讓我再抓到,非得和你們隊長說!」
「同志,剛那個人是,是誰啊?」林曉冬著急的問道。
「哦,你說他啊,沈二癩子啊。你見著他躲遠點。這小子不是個好東西。」
林曉冬:「……沈二癩子?」這名字她可不陌生,平時出門的時候,家裡人身邊的人都會念叨一下。說這不是正經人,讓離遠點。
她可沒想到,這人會是沈沛啊!
「他是幹啥的啊?」
「就是個混子。不過也沒幹什麼犯法的事兒,但是你們平時還是遠著點。我也是沒辦法。他們隊裡幹部讓我幫著看著點呢。」
耿順是通訊員,平時在沈家莊生產隊去的次數也多,就和那邊熟了。
沈家莊生產隊的隊長就讓耿順平時多看著自己生產隊裡這些問題青年。要是跑公社來了,就和他那邊帶個信。
省得這些年輕人天天往外跑,沒人管,鬧出什麼醜事來。沈二癩子就是重點關注對象。
這人不服管教,家裡沒人管得住,天天往外跑。也不干正經事。
林曉冬幻想破滅。完全沒想到會是這麼個情況啊。
她家溫文爾雅,成熟穩重的老公沈沛,竟然是……是個遠近聞名的混子?
難怪他從來不說自己的過去,只說曾經年少輕狂。
林曉冬心裡還是不敢相信,她覺得得去親自面對面的認一下,沒準是長的像呢?或者,沈沛其實有個雙胞胎兄弟?
林曉冬問這人是哪個生產隊的,平時在哪裡活動。她好避開點。
耿順就提點了,說是沈家莊那邊的。平時就喜歡在這街上閒逛。特別是公社中學那附近。因為學校地方多,他們就喜歡在那邊打轉,被抓好幾次了也不改。
完事兒之後又問林曉冬,「不是要找人嗎?你這邊不知道小名,準備咋找?」
還找啥啊,人都自己跑面前來了,就是和記憶中的差距太大,不敢認。
林曉冬嘆氣,「算了,隨緣吧。反正錢我準備好了,隨時能還。」
「行,那我回頭也幫你留意一下。」
林曉冬就說算了,不找了。不能為她這點事情給人添麻煩。
主要是人已經找到。
「沒事,就順便的事兒。」
林曉冬只好笑著點頭感謝。
走的時候,愣是把瓜子給塞人家兜里去了。耿順喊她的時候,她都沒回頭,直接跑了。
她跑的方向就是剛剛沈沛跑的方向。
林曉冬好歹實在公社住過的人,雖然好些年沒回來了,可是路還是記得的。
她順著學校的方向走,遠遠的就看著幾個年輕人正在學校院牆外的草地上坐著,似乎在打牌。
最顯眼的就是其中那個光頭。
光頭的沈沛,怎麼看都不習慣。
林曉冬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她還沒找到沈沛,所以現在在做夢吧。
那邊人多,她也不好過去,只能躲著,遠遠的打量。
但是她顯然低估了年輕小混子的敏感度了。
平時要躲著人,自然對身邊的任何目光都有印象了。
沈沛抓了抓自己腦袋,往林曉冬那邊看了眼。
林曉冬立馬蹲下了。然後想著自己沒用,不就是沈沛嗎,這是能在地上趴著給她騎大馬的男人啊。
可,可萬一認錯了咋辦?
好在沈沛壓根沒理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繼續打牌。
「哎,哥,那邊是不是有人在偷看咱們?」
沈沛身邊的一個小平頭推了推他。
沈沛道,「要看也是看我。你們配嗎?」
「……癩子哥,咱也不差啊。」
「去去去,一邊去,你們這德性,把我名聲都搞壞了。哪個大姑娘小媳婦的敢看你們?」
說著將紙牌往地上一扔,也不玩了。
讓別人頂上。
小平頭問,「哥,你去幹啥啊?」
「去撒尿。」
「隨地就行啦,講究。」
沈沛都不理他們。
他也沒去上廁所,而是直接往林曉冬這邊走。走近了,就看到樹後面蹲著的小姑娘。扎著兩個麻花辮,腦袋上面還有個可愛的小漩渦。
「哎,你幹啥呢?」
沈沛喊道。
林曉冬嚇了一跳,站了起來,就看到了面前這張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一下子就恍惚了。
被人看呆了,沈沛多少有些得意,但是他看到對方的臉也忍不住呆了一下。他咳了咳,「看啥呢,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沈沛?」林曉冬聲音有些發抖。
似乎是在確認什麼。
沈沛驚訝,嘴裡的狗尾巴草一吐,「你知道我的大名?」不怪他驚訝,他這名字,平時都沒人叫過。也就沈沛自己知道,但是也沒和人說過。畢竟這名字是他媽取的。
真是啊!林曉冬要暈了。不知道自己是該驚喜,還是該驚嚇比較合適。
她是找到了自己的男人,可是這好像和她知道的不大一樣啊。
林曉冬立馬紅了眼睛。狗男人,難怪從來不講以前呢,不要臉!
沈沛看她哭,頓時臉色一變,「幹啥幹啥,我可沒欺負你啊。行,我走人!」
「不許走!」林曉冬嚴肅道。
沈沛:「……這女同志,你幹啥呢。我和你說,我剛就發現你看我了。我和耿順說話的時候,你是不是在那邊一直盯著我看?別以為我沒發現。」
他說著,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其實也不是不能看,但是大姑娘這樣主動,我有些不習慣。」
聽聽這二流子一樣的語氣,林曉冬氣不打一處來。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現在的沈沛是挺不一樣,可好歹是沈沛啊。
而且,他現在和自己還不認識呢。
不能用以前那種語氣和他說話了。可是,這個沈沛,她該怎麼應付?
總不能上前面就說,我是你上輩子的老婆吧。
而且她現在多少有些美夢幻滅的感覺,得緩緩。緩緩。
她咳了咳,「沒事,就是剛剛耿順同志說擔心你,我就幫著過來瞅瞅。就瞅一眼,你別誤會。」
沈沛歪歪嘴,「有啥好瞅的。他那是沒事兒找事。行了,你趕緊走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兒。」然後指著打牌的人,「看到沒,他們那些人要是看到你長這樣,肯定得來調戲你,到時候你想走也走不了。」
這話可把林曉冬惹炸毛了,「你們還調戲小姑娘?」
沈沛想說他不幹這事兒,但是又想嚇唬走林曉冬,就道,「咋了,不能調戲?」
「……」
林曉冬瞪大了她那雙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沈沛。
她的老公,成熟穩重多金,魅力無窮的老公,年輕的時候竟然是個二流子!
太幻滅了!林曉冬重重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就跑了。
跑了幾步又在沈沛詫異的目光中跑回來,「我叫林曉冬,長林生產隊的,你給我記住了!」
說完又跑了。
沈沛摸摸自己的光頭,滿臉問好。啥意思。
其實沈沛是認識林曉冬的,應該說,他單方面認識林曉冬。因為這姑娘長的太俊了,之前看電影的時候,他就看到過一次,覺得比電影裡的女主角還好看。
不過這和他沒關係,所以他也就湊個熱鬧罷了。
誰能想到這公社一枝花,竟然跑來找他了。
沈沛打了個激靈,使勁兒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反正他可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