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劍意一經出現,無匹的氣息席捲天上地下,一剎那融入進遠遊劍中,這把半仙兵寶劍頓時瘋狂振動,寧遠都有些難以把握了。
許夫人依舊端坐,坐鎮倒懸山後,受山字印加持,已經擁有了飛升境的實力,她看著寧遠手上的遠遊劍,雖然動容,但並不如何忌憚。
「僅憑一道陳清都給你的劍意,你就覺得有了勝算?」許夫人早就忘了自己是來賠罪的,冷笑道。
寧遠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能不能宰了你我不知道,畢竟你有兩條腿,要是跑的話我肯定追不上,但一定能劈開腳下這座山字印。」
「到時候你回了老家白玉京,可不要對你師祖哭哭啼啼的。」
這位大天君簡直氣到發昏,揮袖之間,一座更大的小天地籠罩此處,直接就將寧遠那小小的天外天覆蓋,殺意驟起。
頃刻間一股遠超仙人境的氣息自她身上升騰而起,僅僅憑藉氣息就將寧遠的小天地震破,後者遭劫,本就虛弱的逆流飛劍回歸本命竅穴。
寧遠喉嚨一甜,張嘴噴出一大口猩紅。
……
孤峰高樓。
背劍道人此前就一直待在原地,眼見楠秋客棧上空升騰的氣息,再也按耐不住,身形拔地而起。
鏡面廣場。
小道童不再翻書,張祿也沒有酣睡,兩人看向同一處。
張祿搓了搓手,「你要插手嗎?」
小道童死皺眉頭,半晌才答,「不去。」
「嘿嘿。」張祿一巴掌按在小道童肩上,露出一抹欣慰,「在道老二這一脈里,我一直都是最看好你的,你的那些師兄師姐,都沒有你聰慧。」
「呵呵,你不去我可去了啊。」
小道童冷笑,「怎麼,你不是對劍氣長城心灰意冷了嗎?」
「你來到這看大門後,就沒有出過這廣場一步,現在這樣做又是為何?」
張祿眯著眼睛望向孤峰高樓,隨口道,「我可沒說我幫的是劍氣長城。」
「我對劍氣長城可沒有愧疚,殺的妖能填滿你們白玉京的南華城,但是有些人,我還是欠了點情的。」
小道童手上還拿著自己的書籍,不動聲色問道,「要是我插手呢?」
抱劍漢子一愣,沒有說話,卻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
小道童煩躁的一揮手,「隨你,放著好好看大門的差事不干,非要弄點么蛾子。」
「屎就這麼好吃?」
話音剛落,兩人猛然抬頭,孤峰高樓那邊有道氣息升起。
「老子去了!」
這位抱劍漢子留下一言後,也不御劍,就以抱劍姿勢直衝天際,直追那背劍道人,似一顆彗星拖曳著極長的雪白虹光。
一位劍氣長城成名已久的大劍仙,曾在蠻荒天下斬下無數頭上五境妖族的頭顱,戰力彪炳。
一名白玉京道老二座下的道門劍仙,左手道法,右手劍術,皆是這一脈的正統。
抱劍漢子只一瞬便攔下了這位中年道人,二話沒說一劍砍殺而去!
「張祿!你敢攔我!」
「我去你娘的!」
這位仙人境巔峰劍仙意氣風發,看起來跟當初那個在眾目睽睽之下,於城頭認輸之人毫無關聯,長劍在手,直殺向那背劍道人!
一劍破開道人的護身印後,第二劍緊隨其後,將其持劍之手生生斬落,再有第三劍,數里劍氣驚鴻過隙,天邊亮起一抹極長虹光。
那道人當場被劍氣轟殺,屍身被絞碎後墜落南海。
原先以傲人姿態在寧遠面前現身的玉璞境道門劍仙,就這麼死了,被人砍瓜切菜一般削了個死無全屍。
從張祿離開孤峰鏡面,到劍斬中年道人,還沒過去十息。
劍還入鞘,抱劍漢子御劍凌空,看了一眼客棧方向,正準備返回孤峰鏡面,眼角餘光卻瞧見了一間剛開門做生意的酒鋪。
酒鋪生意冷清,門口站著一對夫妻。
抱劍漢子意態蕭索,終是沒有前去與兩位故人見面,回了孤峰鏡面。
小道童將視線從書頁上移開,「這三劍要是用在當初那一戰,你還會在這看大門嗎?」
張祿哈哈大笑,「要是當初我真出了這三劍,墳頭草都高過劍氣長城了。」
小道童又朝一處努努嘴,「你既然插手,為什麼做事只做一半?」
「我那師姐,你當她的面殺人,就算你不怕她,可那小子怎麼辦?」
抱劍漢子聳聳肩,「誰說我不怕她?飛升境是鬧著玩的?我也怕死啊。」
小道童擺擺手,繼續低頭看書,似乎對於這些沒有絲毫上心,張祿靠著鏡面大門,眼神悠遠。
……
十萬大山今天有點不同,負責搬山的金甲傀儡一個個都原地不動,山巔茅屋門口,那條看門狗倒是一如既往吐著舌頭,也沒有狗鏈拴住它,可它終年都不曾離去。
老瞎子正挖著地,突然頂著陽光望向遠方,兩個空洞的眼眶睜得老大,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
「陳清都,誰去攔他?」老瞎子突然開口,竟是聚音成線去了那座城頭。
老大劍仙背著手走出茅屋,也是看向遠方天幕,隨口道,「都是些小輩,我可不好意思出手。」
兩個老頭隔著數十萬里,就這麼旁若有人的聊了起來。
老瞎子大怒道:「你不去誰去?那惹事的小子不是你送出去的?」
「那你還成了他的護道人呢,護道護道,你就這麼護道的?」
一句話說完,陳清都又變了臉色,破口大罵道,「本來是沒什麼事的,那小子不就是被人欺負了,算計了一下而已,你就拆了人家一座仙闕。」
「他媽的,你他媽還故意找了把劍去砍,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老子還沒找你的麻煩!」
陳清都髒話連篇,老瞎子非但不惱,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沒有幾根毛的腦袋,「這也沒辦法啊,白玉京勢大,老子雙拳難敵四手,不得把你拉下來?」
陳清都頷首:「你也知道白玉京惹不起,那還去把人老家砍個稀巴爛?」
老瞎子搓了搓手,猛然望向北邊天幕,語氣甚至有些焦急道,「不行了,要攔你自己去攔,那丫頭快急得跳牆了。」
「干他娘的!老子好像玩過火了!」
瞎眼老人猛然一跺腳,縱地金光千萬里,無視天幕屏障,如同破碎虛空一般。
老大劍仙一驚,「寧丫頭?」
老瞎子有隻狗眼,比他看得遠。
……
寶瓶洲以南,距離老龍城還有約莫一兩萬里的某處小島。
黑衣少女的御劍身形猛然落地,寧姚死死捂住自己心口處,裡頭傳來的絞痛無法言說,並且是愈演愈烈。
「哥哥出事了。」
寧姚馬上反應過來,只有這個緣故,沒有其他,哪怕遠隔千萬里,兄妹倆雙方一旦有人瀕死,另一方都能馬上知曉。
心口絞痛為瀕死,停止為死亡,那就說明老哥現在還有一息尚存。
少女沒有任何猶豫,她鬆開捂住心房的手,雙指併攏死死抵住眉心,咬牙切齒開口:「天真,出來!」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爹娘,不能再失去兄長。
有道金線從少女眉心出現,自上而下,漸次蔓延。
頃刻間大放光明!
與此同時,一股沖天劍意自少女身上擴散,瞬間彌散整座小島!
無數碎石枝杈自主升空,被無形的力量托起。
海浪驟停,空間靜止。
無聲無息中,少女身後浮現出一把仙劍虛影。
寧姚銀牙咬著一縷髮絲,輕喝一聲,如同那敕令之術。
「天真,速去倒懸山!」
仙劍直去天外,速度快到極致,近乎是瞬移一般在九天雲層內遨遊。
少女一口心頭血吐出,面色發白栽倒下去。
片刻後,有個雙目沒了眼珠子的老頭急匆匆趕來,卻是來晚了一步。
老瞎子急得跳腳,「他娘的,老子玩過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