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劍仙張祿猛然抬頭,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
正翻書的小道童一個激靈從地上跳起。
城頭上,剛與道老二互換一劍的陳清都望著北邊,破口大罵老瞎子,極為難聽。
東寶瓶洲南海之濱,老瞎子來晚一步,眉心豎眼閃過一絲光亮,搖頭嘆息。
倒懸山。
霸道無匹的劍光劃破天際,將那名大天君許念從頭到腳一分為二,劍光余勢不減,直去往遠處的孤峰高樓。
沿途摧毀一切亭台樓閣,二十里近在咫尺,將守在樓前的三名道門高真斬殺,孤峰高樓被這道劍光一閃而過。
矗立數千年的九層道門高樓,應聲而破。
其內每一層,都安置有一枚道門重寶,除了鎮壓氣運收攏天地靈氣之外,還有將倒懸山這枚世間最大的山字印托在半空的作用。
倒懸山大震,這枚方圓百里的山字印開始下沉、墜落!
來自九洲各地的仙家皆是內心倉惶,無數散修將自身寶物收攏進方寸物,眼疾手快的御風逃離倒懸山。
一時之間,場面何其壯觀,數千名仙人御風懸浮,遙遙觀望這枚山字印的墜落。
渡口停靠的七八艘渡船也開始脫離倒懸山,吞寶鯨、雲海飛舟、墨家劍舟等等,要麼直入高空雲海,要麼潛藏南海無蹤。
這麼大一塊山字印,要是真的墜落下去,恐怕驚起的海嘯能有千丈高,離著最近的南婆娑洲海岸,若是沒有大修士出手救世,不知要死去多少凡夫俗子。
「這…這是怎麼回事!?」有仙家不解,顫抖出聲,仿若見到了什麼大恐怖。
有人近距離見識到了那道驚世劍光,緊皺眉頭開口,「有人一劍劈開了孤峰高樓。」
「什麼!一劍劈開那座九層高樓?那怎麼可能!」
「難道是飛升境劍仙?不然這如何做得到?」
「我…我剛花了五百枚穀雨錢買的宅子啊!天殺的!」
「你那算什麼,我的家業都在裡面,二十八房夫人就帶出了兩位出來!」
除了驚駭欲絕,還有不少人扼腕嘆息,大半家業都在倒懸山,一旦沉入萬丈南海,修為不夠的,怕是撈都沒地方去撈。
御風高處的眾多仙家之中,一件山河繪卷法寶飄蕩,其上站著的正是姜芸與那位陳先生。
饒是陳先生的閱歷,看著倒懸山墜落的這一幕也是震驚之色浮於表面,「這…這真是那少年做出來的手筆?」
但很快他就擔憂了起來,身為書院賢人,主旨就在於教化世人,如今這枚山字印的墜落,影響可謂是極大的。
於山上仙家而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對於凡夫俗子來說就是那滅頂之災。
倒懸山可不全是仙人,近半數都是凡人,或是境界低微無法御空的修士,若不施救必定葬身南海。
這還只是眼前的災難,倒懸山墜落,可不是跟尋常山峰一樣,這枚山字印雖然看起來不算很大,但重量恐怕不低於一座千里大岳。
一旦落海,不出半月,千丈海嘯將會抵達南婆娑洲沿岸,一個月內席捲桐葉洲海岸線,無大修士出手,地府將會增添最少數千萬亡魂。
小姑娘姜芸也被這一幕嚇壞了,強自鎮定之後,趁陳先生一個不注意,本命物之一的碧藕仙藤寄出,少女腳踏仙藤,再回倒懸山。
孤峰鏡面。
鏡面並非屬於倒懸山,山字印墜落,它依舊懸在半空。
抱劍漢子眼看頭頂的鏡面離自己越來越遠,拔劍出鞘,御劍又回到了鏡面處。
大劍仙張祿盤坐劍身,就看著這倒懸山逐漸下沉。
老子是看大門的,不是看倒懸山的,有沒有這座山字印,都不影響。
小道童從震驚狀態回過神,瞥了張祿一眼後,暗罵一聲,小短腿泛起金光,一步來到孤峰高樓。
張祿當做沒看見,反手一掏,將小道童遺留下的書籍抓在手裡,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他娘的!什麼狗屁大天君,一死一送不說,還留這麼個爛攤子給我,小心下輩子投不到個好胎!」
九層高樓被一劍斷開,但並未轟然炸碎,這也就是為什麼,倒懸山下降的速度並不算非常快。
六名道門高真已經來到此處,分散四方施展神通竭力修補,小道童來到門口後,順帶罵了他們一句「廢物」,閃身進入內里。
這名年歲不大,卻道法卓絕的小道童,在師兄師姐身死的時候都未曾出手,如今終於捨得動用一身道行。
只是他剛一進入高樓,就頹然跌坐在地,口中不住的呢喃,「完了…都完了。」
從他的視角看去,樓內九件道門重寶散落一地,四件已經崩毀,基本上是回天乏術。
小道童又趕忙爬起身,衣袖中飛出一道金色符籙,雙手掐訣之後,符籙憑空燃燒,直衝天際。
卻不知是何種強大符籙,竟是穿過了浩然天下與青冥天下的接壤天幕,直去道門白玉京。
隨後仍是不放心,想到師祖如今可能身在天外天抵禦化外天魔,無法分心前來,小道童又消失原地,重返鏡面,一步跨出進入劍氣長城。
許是搬救兵去了。
不消片刻,一位頭戴如意冠的老道人從鏡面趕來浩然天下,二話不說,瞬間來到高樓處,兩件最為重要的本命物祭出,替換先前損壞的道門重寶。
只是還差兩件,方才能讓倒懸山停止下墜。
倒懸山某處,一間生意冷清的酒鋪門前,老掌柜緊巴巴的皺著臉,看著面前的夫妻倆。
「此事並不怪你們那兒子,又何必如此?」
「都是那幾個背後的老王八乾的,有什麼好擔心的。」
婦人微微欠身,「我自是知曉其中緣由,但畢竟是遠兒出的劍,用的還是小姚的天真仙劍。」
中年男人愁眉苦臉,婦人又笑道,「還請老掌柜能出手,於我而言,能讓我兒承受的因果更小,於老前輩來說,也能積攢些功德。」
這位老掌柜無奈的嘆了口氣,「只怕這一次後,我又要準備搬家咯。」
說完,這位在數座天下神龍見首不見尾,黃粱福地的老掌柜,身形憑空消失在原地。
數萬里之外,有位雙鬢霜白的老者大步流星的趕來,正是坐鎮南海天幕的儒家聖人。
一位坐鎮劍氣長城,在那白玉京都輩分極高的老道人,飛升境。
一位坐鎮南海天幕的儒家聖人,飛升境。
黃粱福地之主,老掌柜,不知姓名。
三位大能齊聚,分散各方懸浮海面,各自施展大神通。
生生將這座世間最大的山字印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