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寧崩潰了,顧言也崩潰了,他們兩人一個在地球這邊,一個在地球那邊,過著誰也不知曉的頹廢生活。
舒寧為了晚上不在被噩夢纏繞,戀上了煙花場所,黑白顛倒、終日渾渾噩噩。
顧言為了不在被恐懼占據心頭,選擇割腕自殺。
她們均不怕事業感情失利,但怕的是有無辜的生命在她們附近無形消失,舒寧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會成為兩個人心中永遠的痛。顧言心中本就有傷,一直隱忍未爆發出來,大家都以為安娜夫人一家三口的事情會讓她奔潰,可是沒有、她忍下來了,舒寧小產的事情是引爆炸彈的最後一根導火索,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顧言奔潰了,猝不及防,直接輕生。查理太太在第二天來醫院的時候,許攸寧便找到了本的訓練場,將顧言事情告知他,希望他能幫忙聯繫俞思齊、當本聽到顧言割腕的消息時,整個人是震驚的。
不敢置信。
「你說什麼?」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是想讓許攸寧在重複一遍。
許攸寧一邊說一邊哭,她要瘋了;「我不知道顧言怎麼了,她離開了一個月,回來之後就割腕自殺了,就在昨晚,我不敢跟你說那個場面,她躺在浴缸裡面,浴缸的水都是紅色的。」
她捂著嘴,似是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了,也不想讓自己在陷入那場回憶當中去。
可是不行、那種衝擊感真的是太濃烈了。
濃烈到讓她不敢再度想起。
「幫我聯繫俞思齊,求你,」許攸寧抓著本的衣袖,希望能有人來跟她來分擔這種衝擊,顧言身邊的朋友,除了俞思齊她不認識第二人,除了俞思齊,她也沒辦法解決。
「我儘量,」本說。
他只能儘量,因為除了這麼說,他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做。
對於顧言、他覺得她理所應當承受不住的時候,她扛下來了,他覺得一切都該塵埃落定的時候,她奔潰了,尋死了,這個女人太讓人可怕了。
許攸寧在度回到醫院時,顧言已經醒了,靠坐在床上,看著查理夫人在跟自己說話,而後許攸寧進來,她側眸看了眼,眼裡儘是歉意,沒想到這件事情會讓許攸寧擔心。就愛你許攸寧進來,查理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去了。
許攸寧深呼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語氣平淡些、半開玩笑道;「我們可能要換房子了。」
沒有人喜歡自己屋裡出現任何意外,查理太太也不例外。
顧言那樣子,是每個房東所忌諱的。
「我很抱歉,」顧言沙啞著嗓音道歉,她知道自己犯渾了,知道自己蠢了,竟然會想到在衛生間割腕自殺。
「嚇著你了,」她語氣平淡,算是對許攸寧道歉。
顧言話語一落地,許攸寧就趴在床頭狠狠抽泣著,「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有什麼事,我這輩子都會不得安寧,都會心心念念著的?顧言、我不知道你在柏林發生了什麼,但你想想我、好不好?我是關心你的啊!」
許攸寧的一番話,讓顧言徹底清醒了,她很自私,柏林的事情對於她來說是一個打擊,她知曉自己往後的日子裡,無論如何都會記著這一幕,因為不想這樣,所以想了解生命,可若是自己死了,豈不是將這份擔子推到了舒寧跟許攸寧身上,她怎能這麼殘忍?
「對不起,」她道歉,對不起、自己太過自私,想將這份擔子推到許攸寧跟舒寧身上,著實是對不起。
首都基地,俞思齊正在帶兵訓練,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以至於兩天之後才看到他們發過來的郵件,當看到消息時,他整個人震驚了。
當他以為顧言會放棄會崩潰的時候,她將自己克制的很好,當他覺得歲月可以磨滅一切的時候,顧言崩潰了,竟然割腕自殺,想了結餘生,他也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到這一步,郵件當中,許攸寧說她去了趟柏林,呆了一個月之後回來整個人崩潰了,回到洛杉磯,渾渾噩噩度過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割腕自殺,浴缸里整盆水都變成了血紅色的,許攸寧用一些沉重的文字來描寫當時的場景,可發現有時候文字的表達能力是那麼蒼白,她竟然找不出任何適合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當時的恐懼以及害怕。
俞思齊也震住了,就單單是看到文字描寫那部分時,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半年過去,一切應當已經塵埃落定,顧言如此舉動讓眾人再度緊張了起來。
「老三,」他一聲大喝。
「老大,」老三正在樓下吃飯,樓上一聲暴喝,嚇得他連碗都丟了,趕緊往樓上沖,一上來見俞思齊滿臉陰沉,著實是嚇人。
「弄個虛擬號,」俞思齊冷聲吩咐。
他想聯繫顧言,想看看那個堅強到無需言語來安慰的女孩子,為何在最終會割腕自殺。
為何會有尋死的念頭。
這日、顧言被許攸寧接回家時,查理太太已經將他們的房子收拾乾淨,也未說要讓他們搬出去的話語,她靠坐在沙發上,而此時忙進忙出的許攸寧,看著她一個人在放空思緒,看著她的眼眸一點點的暗淡下去,整個人坐在哪裡周身散發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許攸寧知道、顧言病了,很嚴重,大家都以為她會扛不住的時候,她挺下來了,大家都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隨著時間煙消雲散的時候,她奔潰了。
整個人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毫無半分精氣神。
她坐在那裡,煙眼眸都是放空的。
一個人突然垮下去,或許不需要任何理由,她不知曉柏林那一個月顧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回來之後的她,緘口不提。
無論她在如何詢問,都無果。
最終她似是放棄了似的,不在去詢問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她想、只要顧言不要在做傻事就好了,不然、她這輩子都會不得安寧。
「水,」許攸寧將水杯放在她面前。
「謝謝、」她看似很平靜,一如既往跟你道謝,但許攸寧知曉,此時的顧言、只是面上平靜而已,他們合租臨近一年,她無數個夜晚聽聞她的抽泣聲,原以為這些只是發泄,確不想到頭來,這種情緒累積到一起,只會讓她割腕自殺。
口袋裡手機響起,顧言似是沒聽見,根本無心接起,反倒是許攸寧提醒她,她才後知後覺聽見,伸手將手機掏出來,接起。
當那側想起熟悉的嗓音時,眼裡差些就奪眶而出,怎也沒想到,原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的情緒在此刻突然崩塌,突然之間就潰不成軍,她一手拿著電話,將額頭抵在曲起的膝蓋上,一手環抱著自己。
「老俞、」她刻意隱忍,但嗓音還是克制不住的梗咽。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在聽到老俞的嗓音時,好像所有刻意隱藏起來的委屈,害怕、頃刻間傾巢而下,將她吞噬,讓她無力反駁,扼住她的咽喉讓她連喘息的力道都沒有。
「我在、」老俞在那側聽聞她梗咽的嗓音,輕緩道出兩個字。
「我知道,」顧言再度奔潰,在許攸寧面前,她所有的隱忍此時在老俞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老俞的一個字,都能讓她卸掉所有防備,讓她赤裸站在面前。
許攸寧見此,直覺眼角發酸,而後捂著嘴唇、進了房間,將空間留給俞思齊跟顧言二人。
「你怎樣?」老俞此時在基地辦公室,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撐在桌面上,隱忍問道,若是細看,定能看見他撐著桌面的手青筋直爆。
老俞也在隱忍。
他在隱忍對顧言的那種情愫。
「我不知道怎麼說,」顧言抽泣著、梗咽著,她不知給如何開口跟俞思齊說這件事情,她無從開口。
舒寧說、這件事情與她無關,可是、她若是聽了舒寧的,或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若她有能力護住身邊人,也不會發生如此慘案,這件事情怎能跟自己無關?
她該怎麼跟老俞說?說她害死了一個還未來得及睜眼看世界的孩子?
那樣老俞會不會很討厭她?會不會覺得她很可惡?
「你去柏林了?」老俞知曉顧言此時思緒很亂,他只能循循善誘。
「對,」她梗咽著。
「工作上的事情?」老俞再度追問。「對,」她繼續梗咽答著。「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老俞問出重點。顧言聽他如此問,抽泣聲更是厲害了些,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因為事情並非那麼容易就言語出口。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一度梗咽不能自己,不能言語出聲。
「顧言、只有說出來才能解決事情的根本,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總有辦法去解決的,」老俞在那側淳淳善誘。
顧言情緒的凌亂。讓他想到了最壞的事情,他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可就是會往那方面想。「怎麼解決?人都不在了還怎麼解決?」
顧言一聽俞思齊如此肯定地說有辦法解決,她整個人就亂了,扯著嗓子對著電話那側就是一頓亂吼,像只發狂的野豹子似的,在胡亂咆哮。
怎麼解決?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還怎麼解決?一切都已經成定局了,還能怎麼解決?
聞言、俞思齊霎時間一激靈,人都不在了?出人命了、他敢肯定。
「不然呢?像你這樣去尋死能解決問題?」他刻意刺激顧言,想讓她說出那些難以開口的事情。
「不然呢?有人因我而死,我活著幹嘛?你告訴我啊!」她咆哮,狂吼,連哭帶抽泣的嗓音傳到俞思齊耳內。
「如果有人傷害了你身邊人,就算是要死,也要拉著他們一起墊背,別讓親者痛,仇者快、顧言,這不是你,也不應該是你,你尋死、只會讓那些人更痛快。」俞思齊言辭激烈,拍板叫案,言語帶著咄咄逼人。
「如果你只是這麼脆弱,那你絕對會讓那些真正愛你的人感到失望,讓他們覺得你這個人不值得被愛,顧言、你所有的努力是為了讓自己更強大,讓自己能保護身邊人,但你現在呢?真正的強者是沒空去尋死覓活的,你在看看你,」他此番話語,無疑是將顧言
逼到角落裡,他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但是知曉,如果不讓顧言去解決這件事情,去將心裡的那種痛恨發泄出來的話,才是最壞的。
「你會對我感到失望嗎?」顧言嗓音顫慄,她害怕,害怕俞思齊這個一直幫助自己的人會對自己失望,如果是那樣的話,她該怎麼辦?
她還有沒有前進的動力?》
「會,」俞思齊說這話時,扶著桌邊的大手都在狠狠顫慄著,他不敢輕易回答的,知道如果稍有不慎的話,會將顧言推到萬丈深淵,到那時,誰也救不了她。
「如果你敢作敢當的話、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無條件,」他從不輕易做出任何承諾,但是對於顧言,他願意去承諾,去做到這些承諾,是因為愛嗎?或許吧!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讓顧言過的更好,從一開始他就給他們之間定下了界限,他跟顧言、會是一輩子的好友,愛情那些特有的情愫,只會被掩藏。
他一度懷疑自己對顧言的感情,可今天,他似乎敢確定了,他好像對這個女孩子不一樣,作為一個隨時都可能為國捐軀的軍人,他從不輕易承諾什麼,因為如果帶著承諾死去的話,只最痛苦的一件事情,可今日、他承諾了。
只是為了讓這個女孩子能走出陰霾。
「老俞、」顧言拿著電話哭到撕心裂肺,哭到近乎絕望,她躺在沙發上,對著聽筒那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直至俞思齊以為她要哭到天明的時候,她開口了,將她在柏林所發生的一切都告知了自己,語氣中帶著悔恨,帶著懺悔,帶著絕望,他從未想到,一個女孩子、本該在被保護的年紀,竟然一個人經歷了這麼多,他支持顧言去柏林創業,跟顧言推薦舒寧,但是沒想到,他竟然在間接性的目睹了這個兩個女孩子的悲慘人生,顧言在說到舒寧時,語氣是絕望的。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一天我會為我的年輕氣盛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如果一開始我聽信的是她的意見,那麼到頭來,絕對不會發生這些慘案,我後悔了,這世上那麼多人,為何我要去找一個孕婦,為何要去找舒寧,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將那孩子葬在北墓園的時候那種沉重感,你知不知道我想就倒在墓碑旁陪著她睡過去,七個月,她的面孔已經生出來了,我不敢跟舒寧說,那孩子像你,我不敢說,我原以為回來了一切都好了,可是沒有,每日每夜我都會被噩夢纏繞,都會夢見我捧著一個血淋淋的肉體走在通往地獄的路上,我一直以為我內心已經很堅不可摧了,可是沒有,這都是假象,安娜夫人的事情沒能將我怎麼樣,可舒寧的事情似乎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某一刻、我竟然覺得死了,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反正一路走到現在,我一直都在被人拋棄,我知道我病了,很嚴重,病入膏肓,這種病不會讓你傷不會讓你痛,但會消磨你的意志,將你最後一點點的信念都給擊垮掉,老俞、你說任何事情都可以解決,你告訴我,該怎麼解決?」
此時的顧言,躺在沙發上,手機擱在一側,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將這一切話語緩緩道來,但卻咬字清晰,一字字一句句道來,讓他心狠狠顫慄著,不知曉該如何回答顧言的言語。
她問、這件事情該怎麼解決。
原本撐在桌面上的老俞此時竟然覺得自己有些腿腳發軟,站不下去了,他伸手拉過後面的座椅,坐下去,而後有些喘息,狠狠閉著眼眸,在緩解自己的不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