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寧心血來潮送給顧言的那條裙子,她從未穿過,這麼多年,她穿過各色的衣物,唯獨不在穿白色,年少時,白鷺與白慎行頗喜將她捯飭成小公主,而出國之後,白色,似乎成了她最不喜的顏色。
回洛杉磯後,傑克一分鐘的閒暇時間都不想給她,每天的安排滿滿當當,張晉在近段時間成了她公寓的常客,時常過來蹭飯,偶爾睡在沙發上,許攸寧初始覺得並無什麼,反倒是最後有些不樂意,時常看著張晉吹鬍子瞪眼的。
惹得顧言無奈輕笑。
「首都那個案子是你去還是我去?」張晉跟了顧言許久,知曉她不喜歡接觸國內事務,大部分出差都是他在走,今日也不過是多了一嘴,問一句。
原本在翻著手中文件的顧言、指尖微微一頓,而後問道;「何時去?去多久?」
此時她腦海中想到的是舒寧前些時日跟她說會首都的事情,若是因為工作能跟她一道回去,似乎、也不錯。
「27號、一般都是兩三天就回了,」張晉說。
過去交接一些事情,也不會太長久,簽個合同,憑老大的本事,撐死兩三天。
「我去、」顧言想、晚上聯繫舒寧,讓她先去,自己隨後就來。
她是矛盾的,害怕重回故土會引起哀傷,但也知曉,有些事情就如舒寧所言,念念不忘才會有迴響,不去試試,怎知她到底是忘了還是沒忘那個地方?
此番張晉聽她如此乾脆利落的道出這兩個字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似乎覺得現在的顧言,有些不一樣了,她的那股子衝勁跟狠勁還在,甚至是越來越濃烈。
原本準備25回首都的舒寧,生生將行程挪到了26號,只因想在時間上配合顧言,26日晚、在首都機場落地之後,她坐在機場長椅上等了足足兩個小時,才見顧言的那班灰機落地。
兩人一起朝定好的洲際酒店而去,第二日、舒寧出門會友,顧言出門洽談合作案,兩人白日各忙各的,晚上舒寧帶著顧言遊走於大街小巷去吃東西,顧言來過首都不少次,但每一次僅限於跟著白慎行的尾巴後面跑,今日換了個人、竟然覺得……會有些怪異。
而舒寧、一路上負責拉著顧言竄大街小巷,此行她來,是見何為,萬萬沒想到夜晚回洲際酒店時,見到了一些不該遇見的人,她愣怔在門口許久、而對方的眼眸也直射她這邊,舒寧想,還真是緣分,這裡也能遇見宋西風,多年不見、他已經一表人才,翩翩公子的模樣,見她時,眸光帶著些許錯愕。
反倒是舒寧比較淡然,邁步過去,路過他身側時,道上一句好久不見。
原以為宋西風不會言語,哪兒想著她路過時,竟被他擒住了臂彎。
舒寧側眸望向他,有些疑惑,將眼光放到手上,似是在問他這是幹什麼。
「好久不見、聊聊?」宋西風語氣有些顫慄。
反倒是舒寧聞言有一絲淺笑;「深更半夜、怎麼聊?」
她話語輕佻,讓宋西風直蹙眉,看著她的眸子帶著些許疑惑。
這晚、舒寧在首都洲際酒店遇到了宋西風,當晚,宋西風一個電話打到許溟逸那處,他聞言、連夜開車前往首都,到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而這時的舒寧跟顧言早已離開首都、連夜離開。
舒寧當晚拉著顧言收拾行李的時候,她雖詫異但未問出為何,只是隨著她一起收拾東西離開。「不是說不在乎了嗎?」顧言坐在計程車好笑問舒寧。
「不在乎並不見得我想直面那群人,你知道的、會很麻煩,有那功夫我還不如回去找人睡覺,」她語氣儘是不屑。
「我雖不在乎某些人,但並不見得我會想去應付某些人,這是她原本且最後的回答。」回柏林之後、某天、她的郵箱收到了一封很長很長的郵件,來自宋西風,告知她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大部分是在述說許溟逸的故事,而舒寧很清奇的竟然將這封郵件看完了,也僅僅是看完了而已,並未在心底引起什麼共鳴,她將許溟逸說的如何天花亂墜,那也是許溟逸,是哪個當初她毅然決然頭也不回就離開的許溟逸。
許溟逸一心想娶自己,那也得自己願意嫁,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九死不悔。
坐在書房、看著眼前的電腦屏幕,伸手在邊兒上端起一杯酒,而後淺酌半口,將杯子握在手間,緩緩轉動,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三年已過,那些過往盤繞在腦海中並非揮之不去,形形色色一路走來,可最終事情便是如此,許溟逸陪了她整整一個青春,她走的時候卻格外乾脆利落,並無半分留戀。
並非她心狠手辣,只是某些時候,失望攢夠了,也就離開了。
自己心甘情願離開的,自然不會有那麼多留戀。
甚至是巴不得自己忘得越早越好,她與顧言不同,知曉顧言如今還在心心念念著,這樣、才是最傷人的,傷己及人。這年秋季末尾,顧言接到俞思齊的郵件,告知他過段時間行程,她格外欣喜,一早便同許攸寧說起此事,許攸寧也是欣喜的,因為這段時日,俞思齊時常同她問起顧言的近況,她一一告知,其實她與俞思齊都知曉,顧言、只是看起來很好,她不在轟轟烈烈的尋死,不在輕生,但卻對生活中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甚至是有些厭世。
顧言的成長之路太過心酸坎坷,一路走來、跌跌撞撞,滿身傷痕。
俞思齊來洛杉磯的那晚、正值秋雨連綿,顧言穿著一身風衣,開車去機場接人,明明是秋季,她的車裡去開了暖氣,只因這樣,她才稍稍好些。
這些年,她能忍的了商場上事業上一切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唯獨忍受不了著陰雨天帶給自己的衝擊,與疼痛。
她強忍著讓自己將車開到機場,而此時的許攸寧正在研究院進行今年最後的一項研究,並不知曉外面下雨,若是知曉,她說什麼也不會讓顧言獨自一人開車去機場。
俞思齊飛機落地時間是六點半,而他直直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到七點都未見顧言來接自己,最終,他將電話撥給許攸寧,才知曉、顧言出車禍了。
彼時許攸寧正在研究院,接到保險公司電話說她車子被撞了,她第一反應是顧言出車禍了,當她趕忙奔到醫院時,見躺在病床上的顧言,提起來的心才落下去,幸好、她並未有大傷,車子撞向了路邊路障,並未引起大事故,她也還算安好。
顧言不知道自己是疼昏過去的還是被撞昏過去的,再度醒來時,老俞跟許攸寧面色凝重站在她病床前,她抬眸看了眼,而後將眼帘低下去、心底帶著一絲絲嘆息。
「你怎樣?」許攸寧見她醒來,趕緊低聲問道。
「還好、」她忍痛點頭,那種隱隱作疼並未散去。
「先回家、」老俞站在一側道。
許攸寧幫著顧言從床上起來,她面色寡白,無任何情緒,任由許攸寧扶著往前走,然後招手喚來計程車,報了地址朝家裡而去。
「我想靜靜,」顧言一進屋並未給他們詢問的機會,說完之後自己回房間。
許攸寧跟俞思齊站在身後看著她良久,而後她側眸望向老俞、眼中帶著一絲心疼道;「每次都這樣,只要是陰雨天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俞思齊聞言、眼眸中帶著些許擔憂,許攸寧進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而後遞給俞思齊一杯道;「我明年可能會回漢城、這邊的學業完成了,但我放不下顧言,」她語氣中帶著擔憂。
她擔心自己一走、就沒人照顧顧言了,到時候的她,會如何?
老俞聞言、端著手中水杯過去,伸手敲了敲她的房門;「顧言、我進來了。」
他很紳士,推門進去之前都要事先告知一聲。顧言此時裹著被子躺在床上,滿面慘白,眉間帶著隱忍,哪怕是老俞進來,她也未抬眼帘半分,只因太痛,這些年、年年陰雨天都能讓她感受到這種隱隱作疼的折磨,她不想受了、甚至許多時候,她想拿把刀子去將拿處地方給剜了。
可她不敢,怕這樣不僅死不成,而去越來越嚴重。
俞思齊輕嘆一聲拉開椅子坐在她床邊,伸手將捂在身上的被子按下來;「以後車技不好少開車,」他說。
「你明知道我並非i車技不好,」顧言早就知道了,知道那年她從醫院回來,俞思齊站在陽台望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那分明是一種有口難言的憂傷,他也許早就知道、知道自己會在以後每一個陰雨天忍受著漫長的折磨,一定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顧言再度開口詢問,在就知道我會有這一天對不對?俞思齊不否認,輕緩點頭,顧言一聲冷笑,果真如此。
「你應該早些告知我的,」早點告訴我,或許我現在不用在飽受這種折磨了。
俞思齊聽聞她著話語,臉上浮現一絲絲無奈,早些告知?你豈還有勇氣活下去?
顧言、我似乎有些太過了解你了。
了解到近乎知曉了你的動向。
「換個溫暖的環境或許會好些,」俞思齊給出意見,換個四季如春的城市吧!那樣才會好些。
「哪裡都一樣,」
她冷嘲開口、只要心中有傷,在哪裡都一樣。
「你出去吧!我想靜靜,」顧言下逐客令,她想將俞思齊趕出去,想自己一個人靜靜,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不堪的面。
這日下午、俞思齊去了趟gl、彼時,正在開會的傑克被告知有人找,而且報的是顧言的名諱,他有些好奇,停下手中事物,前去觀看,才赫然發現站在門口的俞思齊。
這日下午、俞思齊在傑克辦公室停留長達三個小時,再出來時,兩人皆是面色凝重。
最為明顯的、應當是傑克。
「我會盡力、」他對俞思齊道。
「但我不保證an會聽我的、她是個很有主見且有手段的女孩子,」傑克豪不吝嗇自己對顧言的誇獎。
俞思齊知曉顧言的性子,知曉這一切都是真的,邊沒再言語,在回去時、顧言已經從房間出來,許攸寧去超市買了很多菜,顯然、今晚下廚做飯的人、是俞思齊,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生菜擺在廚房。
這晚、俞思齊當起了伙夫。
顧言跟許攸寧二人在等吃。彼時三人坐在餐桌上,許攸寧提議可以來點酒,顧言沒意見,俞思齊自然也是一樣。
三人淺酌的間隙,許攸寧提起話題;「我這邊學業結束了,家裡人在催我回去。」顧言端起杯子晃悠著問道;「你怎麼想的?」
「我覺得無所謂啊、反正我是學醫的,在哪裡救死扶傷都一樣,都是造福人類你說是吧?再說了、我回去你、你咋辦?」許攸寧詼諧的語氣將這番話說出來,似是在說多大的壯志豪言似的。
最後一句話讓顧言忍不住側眸多看了她兩眼,許攸寧是因為不放心自己所以才不想回國的?
如果是這樣、那她豈不是成了大罪人了?「中國人素來將就落葉歸根,你回去自然是好的,」顧言勸誡她回去,她一個人也會很好,反而是不想讓許攸寧左右為難。
「我不信奉古時候的思想,現在是怎樣就怎樣,哪裡有歪理,」許攸寧語氣滿不在乎,是不準備接受顧言口中那一套。
顧言聞言,輕挑眉;「好好的古代哲學在你這裡竟然成了歪理。」「人生不就應該隨心所欲嗎?你說對不對、老俞?」許攸寧見顧言不贊同自己的話語,便將眸光投向老俞。只見她緩緩點頭,而後道;「嗯、隨心所欲才是人生。」
三人解決了兩瓶紅酒之後,許攸寧有些暈乎乎的,顧言扶著她進房間躺下、俞思齊在收拾餐桌,她邁步過去幫忙,他僅是抬頭看了眼,便未言語,直至最後兩洗完手坐在沙發上,俞思齊端杯熱水給她,她才淺笑道;「千里迢迢過來當伙夫,感覺如何?」
俞思齊聞言、也是一番淺笑;「你們倆比較好說話。」
不挑食、做什麼吃什麼,是挺好說話的。
「最近工作如何?前段時間去首都了?」俞思齊靠在沙發上看著她,漫不經心問道。
「去談點事情,準備待兩天的,結果、、、、、、臨陣脫逃了,」顧言想到舒寧半夜拉著自己逃命的模樣就頗為好笑。
「你是逃還是舒寧逃?」俞思齊被她這聲淺笑給吸引住了,索性就聊開了。
「舒寧、」顧言毫不客氣出賣她。反倒是俞思齊聽著、沉聲笑著點點頭。
「我還以為你是逃了、」他淺喝一口水,而後道;「我前段時間去了趟漢城,你痛恨的那群人們都過的很好,」俞思齊說這話時,眸子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話語一落地、顧言眸中便有那種一閃而過的痛恨。
而這一抹精光卻被俞思齊很好的抓在眼裡,許攸寧說、顧言現如今的人生可謂是過的毫無波瀾,可是不是的、她還是有情緒的,只是這些情緒因人而異。
「瀏覽器上應該搜的出來白慎行的名字,」他再度添油加火。
白慎行現在是很厲害、年紀輕輕漢城首富,今年應該才二十七歲,鑽石王老五級別的,多少人努力一輩子到達不了的高度、他只花了短短几年時間。
可這些、又與她何干呢?
她嘴角噙著一抹冷嘲轉向他、而後問道;「與我何干?他好與不好跟我都沒有半分干係不是?」她刻意將話語說的漫不經心,可是唯獨只有自己知曉,心底是怎樣暗潮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