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暑假時光即將到達盡頭,開學之際,顏家母女終於盼回離家三月的親人。
「瞧瞧,都瘦了。」趙秋靜對著丈夫噓寒問暖,親自洗了水果,切塊放進果盤送到丈夫面前,捏肩捶背。
這還是老顏同志在婚後第一次享受到這麼高級待遇,直接給他整飄了,趙秋靜問什麼都說。
「上次跟你們說那小姑娘啊,現在回家了,不過不是她自己的家,鄰居帶回去了。」顏爸又提起上次那段未完結的故事,是個好結局。
「住鄰居家?」趙秋靜相信天底下有心善的好鄰居,可她也知道養一個孩子不是簡單地事兒,能幫襯一時,總不見得能幫一輩子。
「上回聽你說了那事兒,真覺得小姑娘怪可憐的,遠近不如近鄰,這話也沒錯,就是不知道能幫得了多久。」
「你別說,我覺著那家人對那小姑娘是真的喜歡,那男孩也特別會疼妹妹。」
他跟那小姑娘的主治醫生很熟,看到好幾次病人的哥哥找主治醫生了解各種問題,記憶太深刻。
別人的生活也僅僅是他們的話題之一,很快,從醫院內的事情撩到醫院外,顏爸不小心暴露自己跟同事某日在外面放歌縱酒,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說到這兒,顏爸嘮嗑趣事的聲音戛然而止,腦袋機械般轉移,看向旁邊的妻子。
「乖女。」趙秋靜忽然扭頭喚來顏希。
「嗯?」突然聽到母親大人這麼喊她,顏希並沒有感到受寵若驚,只覺得渾身發顫、頭皮發麻。
果然,聽到母親大人下達指令,「去把洗衣間的搓衣板請出來。」
「……老婆你聽我解釋!」顏醫生秒跪。
很快,蕭苒也在暑假結束前一天到家,這次帶的東西不多,原因是,「我媽說夏天東西不好存放,就只能帶些方便保存的。」
相處一年的表姐妹已經不像剛開始見面那麼疏離客氣,顏希打著呵欠幫人把東西拎進冰箱,「苒苒,下次你跟大姨說,帶個人來就行。」
他們家也接受大姨的好意,但她覺得,每次讓蕭苒帶這麼多東西過來,挺累人的。
蕭苒無奈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哪裡肯聽我的。」
她媽媽只覺得虧欠了顏家許多。
「好吧,大姨確實很堅定自己的想法。」顏希擺了擺手,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大姨那個人就是認死理兒,很難說通,不過好在平時她也很少跟大姨打交道。
「對了,明天報名,分班表你看了麼?」開學前幾天,分班表發下來,已經有人開始拉同學進行的班級群。
「嗯嗯,我在理科一班。」蕭苒在來之前就已經看過結果,也很滿意,因為這是按照成績分的班,一班屬於尖子班。
顏希為她鼓掌,「可以可以,我在文科二班。」
上學期就讓大家填寫分科志願表,但直到高二開學才給出明確分班,他們複習小團隊中,蕭苒、學霸、書宇三人選擇理科,而她跟沈笑言兩人讀文。
理科一班跟二班都屬於尖子班,一百多名之內的同學隨機抽取,均衡兩個班級的拔尖的和靠後的。
蕭苒跟書宇分在一班,學霸分在二班。而顏希跟沈笑言,毫不意外的分開了,顏希在二班,沈笑言在三班。
他們了解教室布局,知道兩間教室是挨在一起,約飯什麼的也挺方便。
但後來他們慢慢發現,時間與距離,兩則都是特別玄妙的存在。
剛分開的時候,依然延續著相處一年的朋友情誼,每天中午一起吃飯,下午還能約出去喝杯奶茶,或者玩些其他。
沒過多久,身邊就開始出現新的朋友。
筆芯缺墨問現在的同桌借,下課上廁所挽起了新認識的同學的手,慢慢的,他們各自適應新的環境、新的班級同學,以及,新的朋友。
他們的友誼依然存在,但中午不再一起約飯,上廁所路過走廊也很難再撞見。
連江遲舟,都因為上高三開始變得忙碌,上早自習得早起,下晚自習要晚歸。
「邊邊,別亂跑。」晚上八/九點的時候,許多人在小區樓下吹風乘涼,散步遛狗,而顏希下樓的時間莫名變晚。
九點五十分左右,下晚自習的江遲舟騎著自行車回到小區,一眼就看見蹲在樓下大門口逗狗的女孩。
「汪汪~」邊邊鼻子靈敏,嗅著味道跑去江遲舟身邊,回來的時候又會挨一頓批評,「小!叛!徒!」
大約是因為她經常說這三個字,邊邊已經熟悉,每次一喊都跟聽到自己名字似的回應,但它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主人在「批評」它的時候一點也不凶。
「嘖,你就是嫉妒。」江遲舟沒有拒絕邊邊的靠近,但也沒有用手去碰它。
「嫉妒?我嫉妒啥?嫉妒邊邊跟你親近嗎?」顏希最不樂意見他嘚瑟模樣,吭哧的反駁。
「嗯哼?」江遲舟輕哼一聲,似乎篤定她的想法。
「NONONO!」顏希高高舉起手掌,在他眼前左右搖晃,「這個我非常理解的,畢竟同類相吸嘛。」
按指他跟邊邊同類?
「呵。」江遲舟大手一伸,準確鎖住她的後頸窩,牽著衣服把人往前面拎,「讓我看看,到底誰跟誰同類相吸。」
「江二狗!」顏希不服氣,一個勁拍他的手,那人卻依然穩穩不動。
「汪!」聽到狗字的邊邊異常興奮,圍繞兩人跑圈。
這次顏希終於意識到,二人力量實在懸殊。
從什麼時候開始,江遲舟比她越來越厲害了?明明小時候還能打平手……
高二年級,除了學習之外,也免不了有人春心萌動,躲在教室角落偷偷摸摸的牽手早戀,甚至還有同學傳出,那兩個早戀的同學躲在後面接了吻。
「他們膽子好大啊,談戀愛就算了,居然還在老師眼皮子底下親。」顏希的現任同桌衛皎皎也會談論八卦,但她跟沈笑言不同。
衛皎皎是個老實人,談論八卦,卻不贊成那些行為,對於她來說,這些都不是這個年齡該做的事情。
「要是被老師發現,他們兩個就要慘了。」衛皎皎一語成讖,早戀的兩人還沒甜蜜兩天就被班主任請進辦公室喝涼茶。
聽說老師單獨找那對情侶談過,男的從辦公室出來之後被暫時沒收掉手機,因為男生拒絕請家長,老師沒收手機等於變相的提醒以約束他好好學習。
這就算了,後來那女同學從辦公室出來眼睛都哭得紅了圈。
很快,消息靈通的分手八卦傳出來,顏希頓時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
衛皎皎雙手靠在課桌邊上,托起下巴,跟顏希說悄悄話,「你看,我就說他們不能長久,早戀沒有好結果的。」
衛皎皎說這話不是詛咒誰,而是她從初中到現在,所見的早戀情侶全部分手,還有人因此成績下滑。
她覺得老師和家長說得挺對,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何必浪費改變人生的學習時間?
「皎皎,你沒看過網上也有很多學生時代開始談戀愛,最後幸福結婚生子的故事麼?」顏希試圖說服衛皎皎改變這頑固的觀念。
「有是有啊,可那種情況十個裡面都找不出一對,機率應該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吧。」衛皎皎並沒有完全否認,但在她心裡,百分之九十是偏向壞結果。
「這倒是……」顏希捏著書本,低聲附和。
實話也太扎心了。
幾個月前發在論壇的帖子已經成為故事專區,有人在裡面秀恩愛,有人在裡面訴苦,十之八九都是幸福的開始,分離的結局。
由此可見,早戀的確不靠譜。
周末跟沈笑言約去市中心逛街,顏希跟她說了這件事,沈笑言摸摸腦袋,「這故事聽起來,似曾相識。」
這個年齡的情侶們被約束在學校,做什麼都要偷偷摸摸,連結局都千篇一律。
兩人坐在咖啡廳,選定自己想要的咖啡之後,沈笑言再去點了份華夫餅。
回到位置坐下,沈笑言接起剛才的話題,「怎麼,你們班上情侶分個手,你這麼上心幹嘛?」
「哪有很上心,這不是事情剛發生,跟你八卦閒聊麼。」顏希打開手機屏幕,手指輕輕點動,看起來很隨意。
沈笑言瞄了她一眼,「哎呦喂,跟我八卦閒聊,要不要我給你一面鏡子,照照看自己的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大可不必。」顏希撇了撇嘴,也沒再提那個話題。
終於等來咖啡,沈笑言拿起刀叉切割小塊,兩人分著吃了幾塊,耍著手機偶爾搭話,不會介意誰忽略誰,相處狀態很輕鬆。
這大概就是,跟姐妹約會的好處。
待夠了時間才從咖啡廳出來,外面的冷風灌進脖子,吹得人打冷顫。
「最近的變冷了好多。」天氣逐漸轉涼,兩件衣服穿在身上都冷颼颼的,顏希趕忙拉攏外套,系上紐扣。
「嗯哼,冬天都快到了,能不冷麼。」沈笑言抱著手臂搓了搓,「回家我就把壓箱底的羽絨服找出來。」
「我一件羽絨服都沒有。」顏希摸摸手心,舉到脖子兩側捂熱。
「那你冬天怎麼過的?哦,忘了你喜歡穿毛呢大衣。」沈笑言想起來,身邊這位朋友十分的臭美。
「嘻嘻,我喜歡好看的。」比起羽絨服,大衣更顯身材,她喜歡。
很倒霉的時,沒等顏希把大衣翻出來穿,人就感冒了。
「阿嚏——」
「咳咳咳——」
換季的時候最容易受涼,她悲催中招,從打噴嚏變成咳嗽,已經不是一包999能治好的事。
顏爸從藥店帶回的感冒藥也沒什麼作用,趙秋靜提議去醫院打針,顏希趕忙拒絕,「哪有人感冒吃一包藥就好的,一周恢復差不多吧。」
採用拖延攻略,終於,還是被另一個人發現。
升入高三之後,江遲舟的學習時間變得更加忙碌,上學和放學時間跟顏希不同步,不刻意去找,就很難遇見。
直到聽見顏希咳嗽,江遲舟才發現這事。
「感冒了?」兩人在樓梯口遇見,江遲舟攔住她的去路。
「嗯,有點。」手指碰到鼻尖,顏希吸了吸鼻子,紅彤彤的。
額頭突然貼上一抹溫度,是江遲舟伸出的手。
「沒發燒。」他說。
「我要發燒我現在還能站這兒跟你說話麼。」發燒的話,她現在應該在家裡床上躺著或者醫院。
「吃藥了嗎?」江遲舟問到。
「都吃幾天了。」對方說什麼,顏希就回應什麼,但這樣的語氣依然讓江遲舟察覺端倪,「你在跟我生氣?」
「……我為什麼要跟你生氣?」顏希睜著漂亮的眼睛望著他,臉上看不出絲毫不悅。
與她目光對視,江遲舟坦誠的跟她交心,「因為以前你生病,我都是第一個發現的。」
顏希很少生病,但她知道生病就要打針吃藥,打針疼到哇哇大叫,喝藥跟飲毒一樣困難。
所以,當她發現感冒咳嗽就悄悄地躲在房間,直到忍不下去被家長發現,才會接受治療。
而那個時候,她在江遲舟面前是毫不掩飾的,甚至嚇唬要把感冒傳染給他,所以每次她不舒服,第一個的發現的人就是江遲舟。
而現在,已經是她感冒的第三天。
是因為學業繁重,兩人見面相處的機會才會減少,甚至可能連續兩天都說不上幾句話,她又沒理由責怪江遲舟。
或許只是因為曾經得到的太多,減少或者失去都會有落差感,她無法控制這種低落的心情。
有些情緒不需要表露在臉上,用心的人自然會動,江遲舟說:「你生氣是應該的,以後我會注意。」
「啊?注意什麼?」顏希一時沒明白這話的含義。
往後該注意什麼,江遲舟直接用行動告訴她。
固定的時間點,他會專門發簡訊提示她吃藥,可這次等到周末,顏希的感冒依然沒有好。
江遲舟直接敲門進屋,把人從被窩裡拎出來,「跟我去醫院。」
「啊啊啊啊!大哥,有話好好說,我不去醫院!」她趕緊抱住床頭的大熊,死死地不撒手。
江遲舟站在床頭,表情嚴肅,「你的感冒一星期沒好,可見吃藥沒用,必須得去看。」
「我媽說下午就帶我去……」趙秋靜本也決定下午請假帶她醫院看,免得小感冒越拖越嚴重。
江遲舟撒開手,就在顏希鬆氣時,又見他舉起手機,「我給趙姨打電話。」
一通電話打過去,趙秋靜聽說是要帶女兒去醫院,一口答應下來,還反覆叮囑,「就是啊,我跟她爸念叨她幾天了,一直跟我們耍賴,今天一定得去看看!」
某人故意開免提,所以母親大人的吩咐,她聽得清清楚楚。
通話結束,江遲舟扭頭一看,剛才抱熊坐在床頭的人已經爬上飄窗,癟著嘴巴沖他搖頭。
不去,就是不去。
「下來。」
「我不!」
「我數三聲。」
「三十聲都沒用!」
兩人對視三秒。
三秒鐘之後……飄窗上的人已經被江遲舟扛在肩頭。
「江遲舟你混蛋!」顏希不斷捶他後背,也沒能落地。
直到被他放下沙發邊的矮凳上,顏希又重新抱緊沙發,「你剛才還沒數數!」
「我給了你三秒鐘時間。」是你自己沒有領會到。
「穿鞋。」江遲舟指著鞋架,問她要穿哪雙。
「我不!」她是直接被抱出來的,拖鞋在臥室,赤腳順著沙發往裡面爬,還沒成功逃脫,又被江遲舟拽住腳踝。
無視她故意搞出的動靜,江遲舟直接把人拉回來,從鞋架上取出短筒雪地靴放到前面,扣住她的腳,「自己穿還是我幫你穿?」
她故意不回答,把臉撇到一邊。
江遲舟直接捉住她的腳,穿上鞋襪,扯著兩根鞋帶快速打結。
倔強的女孩終究被押進了附近的……診所。
醫院排隊拿號很麻煩,顏希本就不想去,再折騰下來肯定更不高興。
附近的診所開了許多年,顏爸跟診所的醫生認識,信譽度高,治點小感冒沒什麼問題。
今天是周末,診所人還挺多。
「江遲舟,我覺得醫生挺忙的,咱就不給他們增添負擔了,要不下次?下次再來?」
江遲舟斜睨了她一眼,沒回答這句廢話。
「舟舟,我覺得我吃藥就行,一定可以的!」
「藥你都吃一周了,先讓醫生看了再說。」
談判失敗,江遲舟一直拉著她的手,連逃跑都不能。
終於輪到她,診所的醫生伯伯面貌和藹,顏希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特別是在她聽見醫生說打針或者吃藥的時候。
「吃藥!」
「打針。」
兩人各執一詞,爭著爭著就咳嗽起來,面色潮紅,江遲舟連忙替她拍背,轉頭看向醫生,正經嚴肅的作出決定:「我們打針。」
外套脫下半邊,顏希今天穿的低領毛衣,一拉就能露出胳膊。
沾著消毒碘液的棉簽在胳膊上擦拭,顏希如臨大敵,表情崩壞。
尖銳針頭刺進皮膚那刻,怕疼的姑娘嗚嗚咽咽的哭起來,聲音逐漸放大,「江遲舟,我不打針。」
「已經打完了。」他回答。
「嗚嗚嗚,我不打針。」顏希根本沒聽進去。
「好好好,不打針。」江遲舟只能順著她哄。
嶄新的棉簽按住傷口,顏希反倒改口,「你騙人,都已經打過了,好疼。」
無論說什麼都不對的江遲舟:「……」
顏希從小就對打針有陰影,哭是因為針尖刺進皮膚的痛和心理恐懼感buff加持。
診所病人不少,唯獨這處十分特別。他們聽見,年輕的女生因為打針,痛到哭。
過了一會兒,穿戴整齊的女孩以考拉抱的姿勢被男生抱著走出來,抽噎聲還沒消停。
江遲舟冷笑一聲,「再哭就把你扔下來。」
「不要。」一聽江遲舟想把她扔下,盤在腰間的雙腿勾得更緊。
而嘴上說著讓她趕緊下去的人,依然穩穩抱著,沒有鬆動半分,「這麼大人了,打針還哭,別人都笑話你。」
「他們看不見我,只會笑你。」顏希直接把頭埋向他的頸窩,帶著哭腔懟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我的竹馬突然發來一張幼兒園合照,問我認不認得出自己在那兒?
我認錯了,他指出是第一排中間那個,並且告訴我,旁邊的是他。
我仔細看了眼,中間就我一個女生,人家挨著坐的腦袋之間都有距離,我倆頭還靠在一起的……
然後,我們產生了如下對話:
蘿蘿:我小時候這麼厲害,還站c位?
竹馬:不,那是因為你矮。
蘿蘿:我矮我坐中間,那你也矮。
竹馬:不,那是因為我表現好。
蘿蘿:???
(邊邊可以不是人,但竹馬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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