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偵查
高橋定石出了對華情報課,若無其事無地點了根煙,一邊抽著,轉身看了看周圍。
不遠處,一個賣報的報童高聲喊著,「號外、號外,果黨中校鮑志宏遭遇暗殺」
「來份報紙。」
高橋定石湊過去買了份報紙, 他一邊瀏覽報紙,順勢確定了下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人跟蹤,這才踱著步子來到一處擦鞋攤前。
「太君,擦鞋?」
鞋匠三十多歲,面容憔悴不堪,皮膚黝黑, 手上全是老繭, 他佝僂著身子, 一臉的討好。
他看見高橋連忙起身將眼前的墩子擦了又擦,才邀請高橋坐下。
鞋匠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對面,瞥了一眼報紙,低頭說道:「鮑志宏在虹口陸軍醫院,你的任務就是查清他是否活著。」
高橋沒有說話,無聲地點了點頭。
等鞋匠擦完鞋後,他扔下錢,轉身回了宿舍。
高橋住的是一間單身宿舍,鎖好門後,他又站在門口靜靜傾聽了片刻,繼而靠在窗邊再次觀察了下窗外,輕輕鬆了口氣, 在床上坐了下來。
高橋默默觀察著屋內,想了想,他將鎖上的門重新打開,拿過熱水壺。
高橋拿起熱水壺往臉盆倒水, 突然一個失手,「砰」一聲, 熱水壺砸在腳上,又碎裂在地上。
熱水濺的高橋腳上、腿上到處都是。
他慘叫一聲,哆嗦著腳倒在地上。
「高橋君?」
「出什麼事了?」
很快幾人推門而入,看到屋內的場景,幾人收起手槍,手忙腳亂地幫忙將高橋攙扶起來。
「快送醫院。」
「好的,我去叫車。」
此時正是上午,日本陸軍醫院人來人往,高橋坐在后座,他透過窗戶,瞥了一眼醫院外面。
目光定格在路邊的擦鞋匠上,視線從他們穿著的鞋子上掠過,高橋立刻斷定這二人是日本暗哨,哪有擦鞋匠穿高檔皮鞋的。
他心底冷笑一聲,門口既然有暗哨,醫院一定還有很多日本特務和便衣,他不知道鮑志宏到底住在哪裡,能不能接近他所在的病房,現在只能伺機先弄到護士站的值班記錄,先了解情況再說了。
可他如今受了傷, 身邊還有同事, 想要拿到值班記錄也不容易。
進了醫院,高橋被攙扶著下了車,他呲牙咧嘴地叫著,眼光卻在觀察這裡的明崗暗哨。
除了門口的衛兵,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在院中椅子上坐著的男子,他無所事事地坐著曬太陽,眼睛卻時刻看著門開的方向。
然後,他注意到樓門口的柱子後面也站著一人,他拿著報紙,頭上戴著禮帽,帽檐壓的很低,看不清表情,不過他不時轉頭注視來往出入的人群。
「高橋君忍一下,馬上到了。」
兩位同事攙扶著高橋上了二樓。
高橋靠近護士站,兩名護士駐守在那裡,一人正在打電話。
高橋看了一眼周圍,心下焦急,卻沒有任何辦法。
高橋的燙傷並不嚴重,醫生處理燙傷後,開了消炎藥,就離開了。
高橋坐在椅子上,看著一旁的兩名同事,說道:「山田君、更甲,醫生都說了,不是很嚴重,休息幾天,消炎後就可以恢復了,你們快回去忙吧。」
「高橋君,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當然。」
山田看了一眼人滿為患的病房,微微嘆了口氣道:「自開戰以來,帝國勇士犧牲受傷者不計其數,高橋君,我們還是帶你回去吧,到了換藥的時間再送你過來。」
提起戰事,幾人都嘆息一聲,按照帝國的計劃,三天占領上海,想不到果黨竟然調集了幾十萬軍隊殊死抵抗,如今戰事過去十幾天,雖著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傷亡還是太慘重了。
更甲瞥了一眼周圍,低聲說道:「我剛才上廁所,聽說三樓住了一個中國人,還是特護病房,什麼時候中國人的命比我們還重要。」
「中國人?莫非是那個什麼鮑志宏?」山田狐疑道。
高橋眼光一閃,心裡暗喜,沒想到不經意間就知道了鮑志宏的消息,不過他卻沒有辦法繼續打聽,不然肯定引起別人的懷疑。
高橋皺了皺眉頭道:「行了,少說幾句。」
隨即話鋒一轉,突然賣關子道:「你們可知今天吉川課長召見我,所謂何事?」
山田和更甲對視一眼,問道:「高橋君,莫非要高升了?」
二人有些羨慕,不知道高橋怎麼就成了吉川眼前的紅人。
「高升?」
高橋搖了搖頭,將吉川吩咐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道:「收編土匪團伙和散兵游勇不說,調查過黨政府上中層軍政人員遺留在上海租界的住宅、財產這可是一個肥差,二位有沒有想法。」
山田和更甲二人眼前一亮,這確實是一個肥差。
戰爭的目的就是為了掠奪,誰又不想發財呢,無非是將錢裝入集體的口袋還是個人的腰包。
山田神秘道:「我有一個堂哥,在滿洲特高課,據他所說,那裡的同僚都發財了,帝國為此還派人暗中調查,最後不了了之。」
說完他神秘笑笑,眼中全是貪婪。
更甲個子矮小,膽子也小,臉上神色變幻,膽怯道:「萬一被發現,我們肯定會被送去前線」
山田輕蔑一笑,不屑道:「中國有句俗話叫水至清則無魚,據我所知帝國下層軍官還好,中上層哪有不貪污的,今年五月份的事情你們應該聽說過吧。」
「別說了。」
更甲急忙止住,五月份一批青年中層將領發動「政/變」的事可是忌諱。
「我同意山田的說法,只要我們小心些就沒事,就算不為我們自己,也要為國內的家人著想。」
提到家人,幾人的神色瞬間不好了,國內經濟蕭條,如今為了戰爭,很多人的生活慘不忍睹。
「好了,任務我已經告訴二位了,你們回去好好想想,制定一個計劃,等我傷好了,我們就行動起來。」
「那好,高橋君,我們晚上再來接你。」
「好的。」
看著兩人離去,高橋換了一個椅子,不動聲色觀察著值班站,他在想值班日誌到底放在哪裡,用什麼樣的計劃弄到手。
想到這裡,高橋瘸著腿到了護士站,對護士道:「我打個電話。」
高橋說著,從懷中拿出證件,揚了揚手。
他心知肚明,自己去醫院的事情吉川遲早會知道,還不如先匯報。
坦坦蕩蕩,讓他不起懷疑。
「用吧。」
護士瞥了一眼證件,將電話遞了過來。
「謝謝。」
高橋接過電話,伏在檯面上,一邊撥號,一邊觀察著桌上的文件。
一個暗紅色硬紙封面的文件夾引起他的注意。
「你們這裡有電話簿嗎?」
「這裡。」
護士隨手一指。
高橋暗笑,不動聲色拿起電話薄,往文件夾上一蓋,將兩樣都拿到了面前。
他認真地翻閱著值班日誌,微微皺起眉頭。
從值班記錄上看,昨晚一共住進來十六人,就是沒有一個叫鮑志宏的,而且這些人得的都是貫穿傷,沒有脖頸和胸部同時中槍的。
莫非這裡沒有登記特護病房的情況?
「組長,文友社回信了。」
李尚武匆匆回來,道:「我和門房老王聯繫的,他下達指示都是按照約定的不直接接觸的方式,應該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據混入海軍俱樂部的暗探收集到的情報,和報紙上介紹的一樣,日本海軍俱樂部已經在籌辦濃重的歡迎儀式。」
說著他氣憤道:「狗/日的鮑志宏,想不到竟然沒死。」
李善武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就應該對著那廝太陽穴來上幾槍。
他主動請纓道:「組長,給我幾個人,今晚就混入虹口,去醫院將鮑志宏解決了。」
徐懷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趙江,問道:「鞋頭還沒有回話嗎?」
「鞋頭」就是那名擦鞋匠的代號,由他負責和「釘子」高橋的聯繫。
趙江道:「鞋頭打過電話,他說釘子收到情報後就去了醫院,暫時還沒有確切信息。」
「那就再等等吧。」
雖然戴老闆命令的很急,但也不能讓兄弟們去送死。
岩井公館。
岩井坐在辦公椅上,正和福田說話。
福田信一道:「岩井先生,果然不出您所料,文友社的人今天開始在俱樂部活動,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將消息散布出去了。」
「很好,只要引蛇出洞的計劃可以成功,你功不可沒。」
說著他拿起放大鏡,看了看鋪在桌面的地圖,皺了皺眉頭道:「文友社那兩個傢伙要盯緊了,這些中古人首鼠兩端,雖然說要以華制華,可中國人終究不可信任。」
「是。」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岩井接起,看了一眼福田,福田會意,立刻起身,恭敬一禮後告退。
等到福田離開,岩井才道:「說吧。」
「很好,盯住他,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可擅自行動。」
掛斷電話,岩井得意地笑笑,鮑志宏雖然已經死了,不過在跟他的談判中,自然交出了不少投名狀。
正所謂東方不亮西方亮,通過鮑志宏供出的這條線,一定可以抓到不少大魚。
這麼想著,他撥出一個電話道:「全部喬裝打扮,等我命令。」
下午時分。
岩井帶著幾名手下來到了霞飛路一家再平常不過的診所。
濟民診所。
此時濟民診所大門開著,不時有病人護士進出。
岩井對身後的幾名手下使個眼色,大搖大擺進了診所。
一名護士看幾人來者不善,立刻問道:「你們幹什麼的?」
「劉醫生在嗎?我來看病。」
「要看病,先掛號。」
「掛號?」
岩井揮了揮手,一名手下掏出手槍頂在護士頭上,壓低聲音道:「不想死,就在前邊帶路。」
護士顫抖著身子,指了指裡面。
「很好。」
岩井得意笑笑,快步走入內間的一處辦公室。
辦公室中,劉峰正在給一名病人檢查身體,突然就被幾個不速之客打斷。
他皺著眉頭呵斥:「你們幹什麼的?有沒有規矩?」
「劉醫生,打擾你了,不過我是叫你劉醫生呢還是叫你王醫生?」
岩井說著揮了揮手,幾個手下上前,將反應不及的劉峰控制起來。
「你是什麼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快放了我,不然我馬上報警。」
「行了,被裝了。」
岩井不屑地笑笑,「王東方,化名劉峰,34歲,特務處滬海區情報處第一科副科長,少校軍銜,我說的對嗎?鮑志宏先生已經將你的一切都告訴我們了,和我們走一趟吧。」
劉峰冷笑一聲,面無表情,道:「這裡是法租界,還輪不到你們日本人撒野。」
「是嗎?」
岩井不置可否地笑笑,道:「帶走。」
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被幾名巡捕攔住腳步。
領頭的巡捕上下打量了岩井一眼,又掃了幾眼他的手下,皺了皺眉,厲聲問道:「幹什麼的?」
岩井一名手下拿出一個黑色的證件,得意洋洋得亮了出來。
巡捕瞥了一眼,道:「岩井公館?你們是日本人?」
岩井手下收起證件,一臉傲氣,道:「我們在這裡抓捕抗日分子,你們不得阻撓,讓開。」
說著他蠻橫地推開巡捕。
巡捕冷笑一聲,道:「不好意思,這裡是法租界,我們只聽巡捕房和工部局的,你們日本人在這裡沒有執法權,即便是抗日分子,也要先交給我們。」
「怎麼?你要包庇他?惹怒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後果你考慮過嗎?」
巡捕毫不示弱,一把扒開日本特務的爪子,上前一步,道:「奶奶的,少嚇唬人,日本人怎麼了?這裡是法租界。」
說著他拔出腰間的手槍,道:「我說了這裡是法租界,巡捕房說了算。」
日本特務一向趾高氣揚慣了,哪裡受過這氣,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巡捕一眼,突然一個近身,一把抓出巡捕握槍的手,將他手裡的槍下了,邊上的幾個日本特務也有學有樣,紛紛上前將幾名巡捕的槍下了。
為首的巡捕氣的直哆嗦,怒吼一聲,道:「都是傻子嗎?還不回去叫人?」
岩井默默地看著這一切,詭異地笑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