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想到這一點,情緒瞬間低落下來,眼兒微微垂著,趴在他的胸膛上,小模樣看上去格外失落。
沈家公子見她這般落寞的神情,不由一怔,淡色的薄唇微啟,卻最終沒有說話,只輕輕揉著她的小腦袋,動作極為溫和。
錦瑟被他輕輕揉著,心中越發想念他的氣息,她不知道要如何去辨別他,甚至開始害怕結果不是她所期許的。
她怯懦的只想一直趴著,這樣他就是沈甫亭了,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她還可以一直被他揉著,和他親近。
可這個念頭才剛起沒多久,那手便慢慢停了下來,壓得她腦袋微微一沉,頗有些抬不起來。
錦瑟微微疑惑,睜開眼兒看向他,他已然閉上眼睛,氣息平和的睡著了……
身子病弱又怎麼可能撐這麼久,自然是容易睡著的。
錦瑟越發湊近看他,他的長睫微微垂下,在眼下投出了一道陰影,顯得越髮長,如玉的面容過於蒼白,看上去幾近透明,連帶著往日瀲灩的薄唇都失了血色,即便是睡著的時候,那呼吸也是極輕緩的,她這般趴在他胸口,都有些害怕會壓得他透不上氣來。
錦瑟小心翼翼的支起小身板,從他手掌下慢慢爬出去,趴在靠榻上極為眷戀的看著他,十年了,如今見了他,又怎麼可能不心生歡喜?
她既瘋狂的想要確定他是不是他,又害怕這只是一個與他長得相像的人,若只是相像,那又有什麼用?
她盼了這麼多年,要的從來都是沈甫亭一人,旁的若不是他,即便再像,又與她有什麼干係?
這個可能出現的結果,讓她心中驟然一痛,甚至不敢再在他身旁待下去,唯恐發現了他不是他的結果。
錦瑟沒有再待下去,從靠榻上一躍而下,飛快的爬上案幾,從窗子裡跑了出去,像是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追著她一般,不敢停留。
日落西山,屋子裡睡著的人悠悠醒轉,意識到自己剛頭睡著了,醒來的頭一件事情便是看向胸口,卻已經空了……
那原本軟綿綿趴在胸口的小貓兒已經不知去向。
他當即掀開薄毯站起身來,動作頗有幾絲慌亂的四下尋找。
伺候的老嬤嬤領著僕從端著藥膳進來,見自家向來沉穩的公子這般慌亂的神情,嚇得不輕,連忙放下藥膳,「公子,您這是要找什麼,老奴給你尋罷?」
沈家公子已經找遍了屋子,甚至連床底都找過了,卻是遍尋不到,想起剛頭蓋在身上的薄毯,顯然是僕從進來過。
「剛頭是誰進來了,可有趕走什麼?」
府中下人很少見他這般嚴厲,一時嚇得心肝發顫,一個婢女腿一軟,嚇得跪下回話,「回公子的話,是奴婢見公子睡著了,才進來替公子蓋上薄毯,除了此再沒有做別的事,奴婢萬不敢動公子的東西。」
不是人趕跑的,就是自己跑的……
沈家公子神情微微一頓,似乎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一般。
嬤嬤見狀慌了,自家公子這般可是不常見,往日什麼事都如浮雲過眼,從沒有放在心上,如今這般嚴厲,恐怕是極重要的東西了!
「公子是丟了什麼貴重的東西,老奴這就替你找,可莫要急壞了身子!」
他微微搖搖頭,「你們出去罷,我自己找。」他說著也沒有理會屋裡頭的人,依舊往角落裡頭尋找,即便心中早已有數,可依舊沒有停下尋找的動作。
嬤嬤不知曉他究竟要找什麼東西,瞧著動作應該是比較小的玩意兒,便輕聲吩咐屋裡頭的下人,開始細細翻找。
一屋子的人翻箱倒櫃找了一圈,那個不知去了何處的罪魁禍首才慢吞吞的邁著小碎步進到屋裡頭。
見屋裡頭翻的底朝天,那無辜的小模樣可是全不知曉此事因自己而起。
那老嬤嬤瞧見這小花貓又跑了來,一時直哎呦叫喚,「怎得又跑來了,快抓起來,別讓他進屋!」
錦瑟可不理會她,橫衝直撞跑進了裡頭去,正見他在裡頭四處尋找,面色不太好看,直衝著他「喵」了一聲。
沈家公子聽見這一聲,拉著桌角的布微微一頓,抬眼看來,那神情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憐,似乎以為自己被拋棄了一般。
錦瑟見這般架勢,才知曉他是在找自己,這神情她往日曾見過的,與他如出一轍。
她心疼壞了,不由邁著小碎步快步往他那處跑去,衝著他喵了好幾聲,嬌嬌弱弱的想要安慰他。
還沒走幾步,便見他疾步而來,俯身將她一下兜起,話間都有了幾分急切和緊張,「去哪裡了,也不與我說一聲?」他瞧著雖然病弱,可這般開口說話卻還是嚴厲的。
可惜就是病糊塗了,她現下一隻貓兒要怎麼和他說,難不成還要衝著他喵幾聲?
錦瑟輕哼了一聲,卻不自覺縮起了爪,心中發虛,她剛頭去弄他池塘里的魚了。
那一條條小魚兒一看就不是凡品,色彩格外艷麗,在清澈的池塘裡頭游起來格外晃眼,叫她看著心頭痒痒。
她先前一進來就看見了,不過一門心思想找他便擱置了,剛頭心情不好便去逗玩一番,好生揍了幾下那些無辜的魚兒,鬱悶的心情便好了許多。
老嬤嬤見著貓兒跑進來,嚇得直追進來,瞧見自家公子抱著這小花貓不放手,哪還不知曉他剛頭找的就是這隻小野貓。
一時可是急壞了,連忙上前作勢要搶這貓兒,「哎呦,我的公子爺呀,這野貓你可不能養呀,萬一藏了什麼髒病,可怎麼是好啊?」
沈家公子微微一側身,抱著她避開了嬤嬤的手,「無妨,這小花貓屢次三番的來尋我,便是與我有緣分,我的身子自來如此,和這貓兒沒關係,不會有事的。」
老嬤嬤聞言也不敢再做爭辯,雖說他是奉了老太太的命前來照顧公子,這屋裡頭的事都得聽她的,但到底也不敢在他面前管什麼。
大公子雖說年紀少,自小又體弱多病,可卻是頂頂有主意的,一旦做了什麼決定,便是老太爺也攔不住,一時便也不敢多說,只得先請著人將藥先喝了。
錦瑟見他要喝藥,伸爪攀上了他的胳膊,準備一躍而下,放他去喝,卻不想剛預備跳躍,小毛爪便被他的手輕輕握住。
他握著她濕漉漉的小爪,眉眼忽然溫和了不少,低聲莫名溫柔寵溺,話間都帶著揶揄笑意,「去玩了外頭的魚對不對?」
這人怕是成精了罷,這般都能叫他猜到,不知曉的還以為是神仙呢,掐指一算就能知曉她幹了什麼。
錦瑟微微抬頭看向他,眼兒頗有幾許疑惑。
他見她疑惑的小眼兒,忍不住一笑,隨手拿過一旁架上的淨布,替她擦拭濕了的小爪,那舉止溫柔的一塌糊塗。
屋裡的下人都看傻了眼,沒想到自家公子這般淡漠的性子,卻對一隻花皮小貓兒這般溫柔,實實在在是出人意料!
沈家公子替她擦好了爪子之後,便抱著她一道去了外間,桌案上正擺著藥,還有些許清淡的菜餚,半點不見葷腥。
他見她探著小腦袋看得仔細,毫不介意的將她放在了桌案上,一旁的老嬤嬤見狀可是嚇得不輕,唯恐錦瑟一腳踩進了藥里或菜里,卻又不敢說什麼,只能在一旁緊緊看著。
沈家公子將她放下之後,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我先喝藥。」
一屋子的人徹底怔住,自家公子莫不是不好了,竟然跟只貓兒講話,更匪夷所思的是這貓兒竟然還聽懂了一般,聞言收回了看著菜餚的視線,看向他面前的那碗藥。
這藥湯烏黑烏黑的,一看就極苦,裡頭摻雜了許多藥。
錦瑟一看就知曉都是吊命的藥,這些可都是千金難求的寶貝,這府中的人看來是極有本事的,這樣的藥都能尋來。
錦瑟見他要端藥,控制不住好奇心,探著小腦袋湊了上去,也想要嘗一嘗。
老嬤嬤見狀眼睛瞪的銅鈴一般大,急得要上前去逮那小貓兒,好在自家公子眼疾手快,伸手卡住了那小貓兒的腦袋,可開口卻不是她想像的嚴厲,語氣依舊寵溺溫和。
「太苦了,你喝不得。」
這天下哪還有她喝不得的東西,苦又怎麼了,她想要喝還沒有喝不成的!
這喝不得三個字,深深激起了錦瑟的逆反心理,越不讓她喝,她就偏要喝,當即湊著腦袋死命往前探,毛茸茸的小腦袋都擠得變了形了,還要一個勁往前湊,奶聲奶氣一小隻,可是愛鬧騰。
「喵~喵~喵!!!」
沈家公子不由一笑,將她拎起抱進了懷裡,伸手點了點她粉嫩嫩的鼻尖,「苦著了可不准耍小性子。」
錦瑟被他錮在懷裡動彈不得,直眼巴巴的喵了一聲,饞的不行,「喵~」
話是如此,卻也是不能依著她的性子,讓她喝了。
他拿起一根筷子,往墨汁一般的藥裡頭沾了沾,放進了她的小嘴裡頭。
錦瑟當即張嘴咬住了那筷子,模樣兇猛如虎,藥汁入口,苦意瞬間在她小嘴裡頭蔓延開來,她瞬間僵住,苦的都有些恍惚起來……
錦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苦到反嘔,小爪猛地一伸,打開了他的筷子,小模樣頗為嫌棄。
沈家公子一時輕笑出聲,那聲音低沉惑耳,漸帶磁性,格外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