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2024-09-01 02:25:45 作者: 丹青手
  眼前是一片漆黑,幾乎看不見光。

  錦瑟一個人走了許久,直到眼前出現了光,模糊的視線終於清晰起來,遠處站著一個人,長身玉立於黑暗盡頭,笑眼溫和的等著她。

  是沈甫亭!

  「沈甫亭!」錦瑟心中一喜,她連忙往他那處跑過去,天邊卻驟然一聲驚雷巨響,黑雲滅頂而來,往他那處襲去。

  「不要!」錦瑟大驚失色,急急衝去,卻無法靠近他半點,只能眼睜睜看著天雷落下,眼前瞬間變成廢墟。

  她心口一窒,腦中一片空白,從無法呼吸的痛苦之中猛然驚醒。

  眼前是熟悉的榻頂,她才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渾身如同從水裡爬起來一般,嚇的汗濕。

  一旁的人見她醒來,當即靠近,卻是欲言又止,不敢將關切表達出來,只輕聲道:「做噩夢了?」

  錦瑟抬眼看去,正對上了沈甫亭看來的眼,見他好好的在自己眼前,她欣喜若狂,猛地撲進他懷裡,「他們說你要受天劫,是騙我的對不對,你現下這般要怎麼受雷劫?!」

  沈甫亭知道瞞不下去,直將她摟進懷裡,捨不得放開,「他們說的都是真的,當時情況太過緊急,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的理智,禍亂天下,只能從死里取生,盡力留下一絲魂魄,飄蕩於六界之中,恰逢這沈家公子病逝,我便代替了他,調養生息,修煉仙身,可惜他身子太過薄弱,以他的命數即便活過了十歲,也活不過二十,這是他的天命。而我本該消逝於六道輪迴之中,卻又苟且謀得一絲生機,亦是違反命數。逆天改命自有懲戒,這懲戒是以我的命格來的……」他說著頓了許久,看著她越發憂心忡忡,「你不該知道這些的……」

  錦瑟聞言一陣恍惚,害怕抬起頭看向他,眼眶瞬間潤濕,「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挽救了嗎?」

  雖是這樣問,可她其實知曉這天劫他們神仙都逃不過,即便他如今是凡人,可他的命格也不會因為他肉身而改變。

  天劫已是註定,沒有僥倖可言……

  沈甫亭看著她不語,他沒有辦法。

  他在這凡人的身軀裡頭休養生息,身子病弱可以勤加修煉,可也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往日的修為。

  當初歷劫歸升仙帝之時,他花了大半修為才保住性命,如今這樣的身子根本不可能保全性命。

  天劫就是他的終點,是穹蒼定下的規矩,什麼樣的命數就會受什麼樣的劫,沒有人能夠逃脫。

  倘若他有一點辦法,也不可能將她推拒在外,他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去尋她。

  整整九年,只要一想到以後陪著她的人是別人,他就嫉妒的發瘋,瘋了一般想見她,告訴她,自己還活著。

  可是他不能,比起這些,他更怕她傷心難過,如果他沒有萬全的法子活下來,那麼終究會讓她承受第二次絕望痛苦。

  可是他忍了這麼久,還是功虧一簣,只要見到她,他就忍不住多留她一陣,到如今還是讓她知曉了……

  錦瑟見他這般蒼白神情,一時心痛如絞,可下一刻她又想開了,如今能爭得朝夕,已經是他們二人的幸運。

  她不怕,只要能在他身邊她就不怕,哪怕只有一瞬間。

  錦瑟心中有了打算,便也定下心來,越發往他懷裡頭靠去,滿心的依戀,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喜歡一個人。


  沈甫亭以為她害怕,神情越發擔憂肅然,匹相匹獻二人這般多嘴,自然少不了懲罰。

  錦瑟抱了他許久,這些時日被冷落的委屈才衝上心頭,「你怎麼能不認我,我盼了你這般久,你倒把我往外推?」

  沈甫亭聞言心口一痛,聲音都有了幾分低沉,「我怕給了你希望,又讓你失望。」

  他如今還沒到二十,即便眉眼與他往日一模一樣,也依舊多了幾分少年青澀,說這話時小心翼翼,唯恐傷了她。

  錦瑟捨不得凶他,卻忍不住惱他的自作主張,「那你也該告訴我,怎麼能自己替我做決定,你我是夫妻,當初去莫古深淵尋你的時候就不曾怕過,以後也不會怕,倘若你告訴我,我們之間又怎麼會少了十年!」

  沈甫亭心被填的滿滿的,越發用力的摟緊她,「嗯,往後我不會再自作主張。」

  沈甫亭今年已經十九歲,再過幾個月就是他二十歲的生辰。

  時間太少,叫她越發緊張起來,如只小貓般緊緊跟在他身旁,一眼不錯的守著他,便是他洗漱也在一旁守著,可叫沈甫亭得了往日少有的便宜。

  沈甫亭每日修煉心法,雖說身子還弱,但是勤加修煉,魂魄卻日漸強盛,為天劫做準備,只要有一線希望都不願意放棄。

  二人粘在一塊,如膠似漆,時間便也過得飛快,轉眼間便到了他二十歲生辰。

  這一日晴空萬里,幾乎沒有一點下天雷的架勢,越是這般平靜,便越預示著暴風雨的來臨。

  錦瑟心中越發忐忑,周遭的引雷陣也不知能不能擋到,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一道受劫。

  貓兒記仇,沈甫亭自作主張沒有尋她,在她這處說話已經徹底沒有了威信。

  是以理虧的某人無論怎麼說服自家娘子在殿裡等他都是無用,錦瑟甚至化成了原身,走哪跟哪,就差綁在他腿上了,很是黏人的一隻小貓兒。

  沈甫亭站在陣中,看向遠處蹲著的花皮小貓兒,心中儘是擔憂,可又是說不出的甜蜜。

  他的小花貓也愛他。

  匹相、匹獻在一旁來回走動,幾乎沒有停下的時候,面色都是煞白的,如同驚弓之鳥,細微的動靜都能嚇著他們。

  等了許久,遠處晃晃悠悠飄來了一片烏雲,烏漆嘛黑一片在這晴空萬裡間格外醒目,飄飄停停似乎在找尋什麼?

  錦瑟一見,當即一溜煙跑到沈甫亭身旁,變回人形拉住了他的手。

  匹相、匹獻嚇得不輕,「妖尊!」

  沈甫亭沒想到她會進來,嚇得不輕,急聲道:「出去,你答應過我的!」

  錦瑟哪會聽他的話,小手將他抓得牢牢的,她想要做什麼,還沒人能攔得住她呢!

  「我不管,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要是不在,我也不要一個人!」

  沈甫亭氣極,不住咳嗽起來,面色都白了幾許,直厲聲喝道:「馬上出去!」他說著便要甩開他的手,可如今病弱之軀,哪能推得開她?

  說話間,遠處慢慢悠悠飄蕩著的烏雲發現了他們,猛地提速而來。

  沈甫亭大急,欲要拉她出去,可是已經來不及,那片小烏雲已經盯上了他,寸步不離跟著,很是謹慎,似乎唯恐他跑了一般。

  這天劫來勢與往日不同,恐怕危險的還在後頭。

  沈甫亭心中凝重,猛地拉過錦瑟摟在懷裡,牢牢護住。

  空氣中凝塞非常,壓抑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錦瑟被他護的緊緊的,心中慌跳不已,死亡前夕,任是誰都做不到坦然。

  可是她不怕,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已經心滿意足。

  「轟隆」一聲雷聲而起,那細小的閃電,從烏雲密布之中分裂開來,猛然砸落而下,落在了他們腳前,砸的前頭土地裂開了一道極細小的縫。

  二人皆是一愣,頗有些沒反應過來,小烏雲蓄勢待發,天雷開始轟隆而下,落在身上酥酥麻麻,完全沒有殺傷力,像是在按摩……

  錦瑟看向那片雲,依舊氣勢頗大的在下雷。

  小烏雲連續不斷,劈了沈甫亭整整三日,才慢悠悠收了雷,晃晃悠悠飄走了。

  四人皆是不明所以,逆天改命乃是天地不容,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可他們等了很久,都沒有在等來別的動靜。

  沈甫亭似乎也有些明白,坦然拉過她的手,「走罷。」

  「可是……」錦瑟不敢出去,唯恐這其中有什麼不對,真出去了便連陣法都沒了。

  沈甫亭卻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我數了,這三日的天雷不多不少三萬道,已然結束了,不會再有。」

  錦瑟不敢相信,只覺得像在做夢,「天雷怎麼這般小巧玲瓏?」

  沈甫亭看了眼遠處天際,「或許是穹蒼改變了主意,走罷。」

  錦瑟依舊憂心忡忡,摟著他的胳膊幾乎黏在他身上,不肯離開半步。

  二人走出陣外,沈甫亭便想起了三日前她的妄為,一時後怕不已,眼中神情瞬間嚴厲,「天劫這麼危險,你怎麼能這般跑進來?!」

  「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受著。」錦瑟聞言不以為然,老大就要罩著小弟,再來一次她也依舊會這麼做。

  沈甫亭見她這般頑固不化,又氣又心疼,卻捨不得真的訓,只將她摟在懷裡,眼眶都微微潤濕,「以後不准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聽見了嗎?」

  錦瑟心思還在天雷上,聞言隨口應道,很是敷衍。

  日子平靜的過了幾日,他二十歲生辰已然過去,天盡頭上的基石才慢慢淡去了他的名字,六道隱去,卻沒抹去他的功績。

  或許穹蒼根本捨不得他死,畢竟他也是它的傑作,是它最風流寫意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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