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霍德維爾
離開黃金國銀行後，羅修和茵蒂斯隨後在松原城內到處逛了逛，採買了些消耗品與素材，直到傍晚才回到「獵狼酒館」。
在羅修剛來松原城的時候，他和酒館的主人——那位老「王座騎士」伊薩克有過約定，晚上的時候，伊薩克會請羅修、茵蒂斯他們烤肉喝酒。
他們剛一踏進酒館的庭院，就已聞到了瀰漫的烤肉香氣。
酒館的主人並沒有出現，但他的老戰友、另一位「王座騎士」布盧耶爾已早早在庭院中等候。
他正坐在一張嘎吱作響的板凳上，當看見羅修、茵蒂斯的時候，便向他們招了招手，熱情地打了招呼。
「朋友！」布盧耶爾向羅修喊道，「伊薩克老兄讓我在這等你們，嘿！你們來的還真是時候！」
「我已經聞到烤肉的香味了。」羅修點點頭，微笑說道。
他和茵蒂斯隨即向布盧耶爾走去，同時隨口問道：「伊薩克在裡面？」
「他在烤肉，小兄弟。」布盧耶爾站起身，走到羅修的面前，摟住了他肩膀說道，「走吧！一起進去，我已經忍不住要大吃一頓了。」
……
獵狼酒館，風格豪放而粗獷的餐廳之內。
酒館內燈光昏暗，木質的桌椅被歲月磨得光滑，煙燻在上面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煙霧裊裊中，鐵架上懸掛的肉串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火光映紅了伊薩克的臉，他的目光專注而熾熱，仿佛手中的烤肉比眼前的火焰更吸引他的注意。
他另一隻手也沒有閒著，只見伊薩克挽起粗袖，手中的鐵鉗夾著一塊塊厚實的肉排，翻轉間，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爆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羅修坐在一旁，手握啤酒杯，杯中的液體泡沫豐盈，泛著金黃的光芒。
「來，嘗嘗這個。」
伊薩克遞過一塊剛烤好的肉串，熱氣騰騰，油滴在炭火上噼啪作響。
羅修接過，咬下一口，只感覺肉汁四溢，混合著獨特的辣味與清爽味道，濃郁而又醇厚。
「很獨特的味道。」羅修邊咀嚼著烤肉，邊說道，「你加了什麼香料？我吃出了辣椒和薄荷含混的味道。」
「哈哈，那是肉本身的味道。」伊薩克翻轉著手中的肉串，說道：
「前段時間，我和幾位老戰友們受到徵召，前往霧林山脈清剿庫瑪領出逃的叛軍首領，中途狩獵了一隻斑紋劍豬。」
「對我們來說，那可是難得的食材，將它的肉稍微風乾就能保存很久，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吃上兩口就不會飢餓。」
「而這種野豬的肉，它本身就有勁辣的味道，就像是烈酒一樣嗆喉嚨……薄荷葉碎是我新加的，搭配了一撒玫瑰海鹽，能夠中和些辣味，並增加些肉的香味。」
「您知道的還真多，伊薩克老爺子。」羅修由衷誇讚了他，將手中肉串湊到嘴邊，再撕下一塊肉來。
伊薩克很快又烤好了幾串，將肉串盛在盤中端了上來，羅修、布盧耶爾、還有其他幾位老騎士們，很快瓜分了他們。
除了「斑紋劍豬」的肉串外，此時的餐桌上，早已擺了滿滿當當令人垂涎的美味。
一片片羊肉被串在粗壯的鐵釺，肉質緊實而又不失柔嫩；旁邊的豬排，皮被烤得焦脆，內里的豬肉紅嫩多汁，夾雜著迷迭香和蒜頭的香味；牛肉則呈現出另一種風味，大塊的肉排上布滿了深棕色的紋理，烤製得恰到好處，嫩滑中帶著醇厚的嚼勁……
烤的差不多了，伊薩克也蓋了炭火，端上最後的帶骨烤肉，擠進布盧耶爾和另一位老騎士之間入了座。
「歡迎你，卡洛斯。」他將烤肉置入盤中，隨後抓起面前的木桶杯，向羅修爽朗地說道：
「歡迎你來到松原城，乾杯！」
「謝謝，乾杯。」羅修也舉起酒杯，和伊薩克大一號的酒杯對碰，隨後將杯中的澄黃的啤酒一飲而盡。
在座的老騎士們，也紛紛舉起了酒杯。酒館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沉重的木桌上不斷傳來碰杯的聲響。
其他騎士們，開始聊著他們各自的話題，伊薩克坐在羅修的對面，他看著羅修，頗為感慨地說道：
「『審判戰爭』……你離開後不久，帝國和盜賊公國之間，就爆發了這場曠日的戰爭。」
「你來得真是時候，羅修。若是再晚來半個月、一個月的話，我說不定已經不在松原城了。」
「您不在松原城？」羅修舉起酒杯抿了一口，順著伊薩克的話題問道。
「是啊，其實前不久，我才剛收到了『圓桌』新的徵召。」
伊薩克說道，「戰況加劇了，高文勳爵向我們這些已退役的老騎士們發出了號召，希望我們拿起武器，前往庫瑪領的戰線，協同他擊潰公國的主力。」
「連大帝的神印騎士團都已趕赴了前線……嘿，那裡已不僅僅是平叛的戰場了，已徹底成了墳場，成了巨大的絞肉機……唉。庫瑪領的決戰，或許會直接決定帝國之後的命運。」
頓了一頓，伊薩克的眼神變得深沉了下來，他握著酒杯猛幹了一口，才接著說道：
「說實話，我也並不確定，我們到底能不能贏……但身為帝國的軍人，聽從號令，前往戰場便是『王座騎士』的天職，無論我們在役還是退役，這都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會贏的。」羅修說道，「帝國會贏的。」
伊薩克會被調往前線？這事兒比前世的時候發生得更早啊……羅修心想著。
他其實知道庫瑪領那場決戰最後的結果，帝國會取得最終的勝利，奧古斯維爾大帝將下達全面反攻的命令——
但那並不是讓帝國取得決勝的轉折點。
因為，就在前世的時間線，「聖塔教國」也將在帝國擊潰漆黑公國主力的當日，忽然向帝國宣戰——教國的教皇將公開進行聖戰講演，然後大舉派遣軍隊侵入帝國邊境，向帝國發起「聖戰」！
在前世的時候，陷入兩面受敵境地的帝國，因為倉促調動主力北上，從而錯失了向漆黑公國發動反攻的機會，給了他們喘息的時機。
漆黑公國於是迅速調集軍隊，再度徵召了數百萬大軍侵入帝國邊境，將「審判戰爭」的局勢進一步加劇。
但那是前世時的演變……在現在的時間線上，因為「紅楓城」久攻不克的原因，邊陲的漆黑軍無法連成一線，至少松原領的戰局比前世陽間了許多，對整體戰局也隨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因為紅楓城這具有重要戰略地位的邊陲要塞一直堅挺至今，漆黑公國的主力軍無法長驅直入，也無法以紅楓城為原點向周圍進行力量投射，這直接讓在庫瑪領的帝國軍隊，獲得了比前世時要更大得多的優勢。
「希望如此吧。」伊薩克說著，他順手用短刀紮起了一塊烤肉，並往嘴裡送去。
他咀嚼著烤肉，一邊說道：
「我聽說了，在松原領邊陲的幾座要塞，的確打了幾場漂亮的勝仗。正是因此，漆黑軍不得不放棄原先的戰略，而帝國的軍隊又已兵臨庫瑪領，這讓那群『盜賊』們被迫同帝國進行決戰。」
「若是他們害怕了、怯懦了，庫瑪領就會被我們輕而易舉地收復，到那個時候，漆黑大公所揚言的『復仇』，便徹底無望了！」
他說著說著，似乎又找回了信心，吃肉的表情又變得開心起來。
「伊薩克老兄，我其實就是你口中的、來自『邊陲』的聖職者。」
羅修面露微笑，喝了口啤酒，對伊薩克說道：
「你知道的，我在松原城有著『聖裁』的任務，是相當重要的任務，因此，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你想打聽誰？」伊薩克隨口問道。
保持著平常的表情，羅修再喝了口啤酒，向伊薩克問道：
「您也是『王座騎士』，伊薩克老兄。我想打聽打聽，你認不認識叫『霍德維爾』的人？」
那便是安東尼從「翁西卡鎮」血肉喰祭身上，搜得密箋中記載的那個「秘接人」。
伊薩克聞言一愣，但沒想太多，回答道：
「我認識他。『火銅騎士』霍德維爾，在我還在圓桌服役的時候，他從高文勳爵親率的禁衛騎士中晉升了上來，成為了『王座騎士』得以入座圓桌，現在應是『圓桌騎士』的第三十二席。」
「那是位挺『復古』的騎士，哈哈。他在圓桌騎士里算是年輕的，但行事與作風卻顯得老成。」
「你打聽霍德維爾做什麼？是教會有什麼需要『王座騎士』協助的任務？」
「差不多吧。」羅修點點頭，說道，「教會新得到了一些關於隱秘組織的線索，其中有些環節，需要那位騎士協助我們調查。」
「能告訴我，那位霍德維爾的住所，或是他工作的地方嗎？」
說著，羅修取出了象徵教會「司祭」聖職的聖徽，那足以讓他從任何地方獲得大部分想要的情報。
「一般是不行的，卡洛斯小弟，」伊薩克笑了笑，回答道，「但你既然拿出了這個，那關於霍德維爾事，對你就不是秘密。」
「沒記錯的話，他應該住在黃金大街、萊西莊園內。我退役已經挺久了，如果霍德維爾變動了住所，那我就不知道了。」
「黃金大街的萊西莊園？」羅修叉起一塊烤肉，微笑說道，「我明白了。謝謝你，伊薩克老兄。」
……
在伊薩克的酒館吃肉、喝酒，一直到將近凌晨，老騎士們才終於感覺盡興與滿足。
感覺喝了至少半桶啤酒、吃了至少四五斤烤肉的羅修，他揉著肚子向伊薩克再度致謝，隨後帶著坐在角落、只簡單吃了幾口的茵蒂斯上了樓。
在他們回到三樓的房間後，覺察伊薩克、布盧耶爾他們熄滅了燈，也各自回房間睡去之後，羅修與茵蒂斯於是換好了裝束，悄悄從窗戶中翻了出去。
——「王座騎士」霍德維爾的住處，羅修已從伊薩克的口中得到了確切的情報，可以展開些針對的行動了。
此時已是夜幕低垂，松原城已完全沉浸在一片幽暗之中。淡青的月光沿著屋檐傾瀉，在街道的石板路上投下了斑駁的影子。
沿街的店鋪大多已閉門謝客，只剩下幾家酒館還燈火通明。偶爾有行人匆匆經過，他們的身影在火光的跳動下忽隱忽現，仿佛是城市中遊走的幽魂。
二十分鐘後。
就在黃金大街，「萊西莊園」的大門前，兩道身影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那裡。
「就是這裡……」
望向莊園之內、有著類似古典西歐貴族風格的別墅中，三層樓的窗戶還散發著的昏暗光亮，羅修拉了拉兜帽。
「你在這裡接應，茵蒂斯。」
「有任何相關的人接近，就告訴我。」
低聲說完，羅修的身形隨之淡化、消失了，一道幽影便向著別墅的方向、迅速而又悄無聲息地潛行。
……
萊西莊園，別墅之內。
三層，「火銅騎士」霍德維爾的房間。
古典風格的房間內排列著高大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陳舊書籍，木質的書架和皮革封面的書本散發出淡淡的木質香氣。
莊園的主人——「火銅騎士」霍德維爾，此時就坐在一張雕刻精美的木質椅子上。
他面前是來自「圓桌」的機密文卷，而在另一側，則輕放著已謄寫了一半的密箋紙。
他手中的羽毛筆，正在密箋紙上飛快地划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高文……」
他眼中布滿了血絲，臉上是狂熱的、扭曲的表情。
「幾乎一半『五重命途』的大人們，都被調離出去了……啊……」
「就連首席的『雷霆將軍』亞伯特，都去了邊陲……嘿嘿……」
「圓桌前十席的騎士們，還在松原城的，就只剩下三席……而那位侯爵大人甚至準備親自動身前往庫瑪領，這真是……」
霍德維爾一邊呢喃著，他眼中的狂熱愈發加深了，扶著扶手的手甚至不自覺地撕抓起來，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爪痕。
「前所未有的機會……」
「必須告訴維利諾大人……」
「所有準備都已妥當了……就趁著這前所未有的機會，在那位侯爵離開松原城的一刻，將一切都徹底爆發，將秩序顛覆！顛覆！」
「我已經看見了……看見了屬於松原領的……第二次『血腥宣言』！」
霍德維爾如此期待著，他抄寫機密的手所握著的羽毛筆，羽尖顫抖得更加快速、頻繁了。
他身前的青銅燈中，正散發出昏暗的光芒，將他因興奮而顫抖的輪廓投影在了牆壁上，就像只發抖的怪物。
而在強烈的狂熱與興奮中，霍德維爾並未注意到的是——
在他的身後，他的影子正不自然地蠕動著。
一雙藏匿於幽邃的、流轉著深紫光芒的眼睛，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霍德維爾奮筆疾書、自言自語著。
他太過投入了……
羅修看得津津有味，實在不忍心打擾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