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如今定然是在盡享歡愉,楚雲三人終究是來遲一步,索性也就遣散了跪在地上的將士們,將事情的緣由詳細講給曹安民聽。
曹安民聽罷,理解了三人的憂心之處,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已釀成大禍。
「可是大哥,你們是不是想太多了,沒準叔父只是裝作沾沾自喜,麻痹張繡,再趁張繡大意之際,將他不聲不響的幹掉!」曹安民自作聰明地說道。
可他沒想到的是,話還沒說話,楚雲、曹昂、郭嘉三人就用鄙夷而無奈的眼神齊齊看向自己。
「你們幹嘛?難道沒這個可能性?」曹安民被看得背脊發涼,心虛道。
郭嘉耐著性子解釋道:「安民公子,張繡已經投降,再幹掉他,豈不是憑空內耗我們自己的力量?就算我們能不費一兵一卒,秘密將張繡誅殺,可張繡麾下這些涼州將士,今後由誰來統領?唯有同為涼州勇士才能令他們心服口服,張繡一死,群龍無首,他們就算不起反意,也會軍心大亂,估計不出半月,就會逃走大半。」
「所以唯有留下張繡的性命,由他繼續擔任宛城太守,這股涼州大軍,才能為主公所用。」郭嘉下結論道。
曹安民倒也不算太笨,至少郭嘉這一番解釋,他大致是聽懂了。
「奉孝先生說得是,是我想簡單了……」曹安民先是低頭認錯,而後又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叔父肯定已經把這鄒氏拿下了,難道一不做二不休,殺鄒氏滅口?」
楚雲搖頭道:「且不說主公不會同意,就算真的殺了鄒氏,事態也只會惡化,因為主公只是來見了鄒氏一次,這事情興許未必會傳到張繡的耳中,可鄒氏若是死了,張繡早晚是要知道的。」
「那到底要怎麼辦?楚兄弟你倒是說啊!」曹安民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急於亡羊補牢,倒可見此人本性不壞,只是個過於貪圖享樂的紈絝子弟罷了。
「我們就在此等候吧,待主公出來,我等齊心進諫,希望能勸主公儘快班師返回許昌,以免遲則生變。」楚雲嘴上這般說著,心裡早已在構思下一步的計劃。
——
半個時辰後,鄒氏閨房的房門緩緩開啟,容光煥發的曹操一本滿足地踏出房門,定睛一看,原本負責護衛自己的甲士們通通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卻是正對著自己恭敬行禮的楚雲、曹昂、郭嘉與曹安民四人。
「你們這是……?」曹操稍微活動了一番有些疲憊的身子骨後,問道。
楚雲上前一步,悽然道:「我等冒死勸諫主公,早日班師許都。」
曹操眉頭微皺:「為何?」
事已至此,楚雲不再扭捏,開門見山道:「鄒夫人,乃張繡之叔,張濟之遺孀,也就是張繡的嬸嬸。先前宴席之上,主公令典韋將軍威懾涼州諸將,令張繡大失顏面,又以金銀收買其愛將胡車兒之心。此三件事只怕張繡雖隱忍不發,卻已心生不滿。」
「如今,主公與鄒夫人私會,此事若傳到張繡耳中,本就心有積怨的張繡,只怕難以忍受這等恥辱,屬下擔心,我軍眼下皆駐紮在宛城,而張繡一旦異心,縱然涼州將士們缺兵少甲,我軍也難防其暗箭傷人啊!」
曹操聞言,哈哈大笑一陣,道:「楚雲啊,太過危言聳聽啦!如今的張繡,不過是向我搖尾乞憐的一條狗,他若是有與我爭鋒的膽量,又豈會不戰而降啊?待我將宛城中的些許事務交接清楚後,自然會帶大軍班師回許都,你們幾個就不要杞人憂天啦,倒不如趁近來無事,享受這短暫的太平日子,都散了吧。」
如果可以,楚雲真的不想再繼續堅持自己的觀點,因為他知道,再堅持勸阻曹操,非常危險,很可能自己先前努力在曹操面前營造的好印象,會一朝不保。
可他還是向前一步,毅然決然道:「主公!先前屬下就說過,張繡歸降,絕不是因為他軟弱可欺,而是因為賈詡深知歸降於您的好處,故而成功勸說張繡來降,眼下主公您若再為了一介女子惹惱張繡,那張繡如何能忍氣吞聲啊?!」
「放肆!」曹操收起笑容,勃然大怒,「你是在說,我為女色所迷惑了不成?!」
曹昂眼看著情況不妙,只得硬著頭皮為楚雲說話道:「父親!我師弟他絕不是這個意思!他……」
「夠了!」曹操眼看著長子曹昂立刻站出來為楚雲請求,再聯想到楚雲屢立功勳,火氣稍減,冷聲道:「楚雲,念在你往日的功勞與一片忠心的份上,我這次不降罪於你,你且回去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吧。」
楚雲是倉官,本職工作只是負責運算糧草支用,可見曹操已然動了真怒,漸有疏遠楚雲之意。
楚雲合上眼,一聲長嘆道:「屬下遵命謝恩。」
曹操又看向面沉似水,一言不發的郭嘉,失望道:「奉孝,怎麼連你也摻和進來,子修被楚雲說動也就算了,難不成你也贊成楚雲的觀點?」
按說在曹操已明顯表明觀點的情況下,郭嘉若是識時務,就該改弦易轍,矇混過去。
可郭嘉同樣是向前一步,鞠躬道:「屬下曾棄袁紹厚待,久居家中,直至一年前,得遇明主,立志助主公爭霸天下。」
「今日,主公一時不察,已成危局,屬下若為求自保,本該就此退去,可主公厚恩,屬下萬死難報,唯有進諫逆耳忠言,以求問心無愧。」
言畢,郭嘉眼中含淚,跪在地上,垂頭等候曹操發落。
這一次,曹操並未發怒,他一向稱不上英俊的臉上,露出了多日未曾出現的凝重之色。
在曹操的心目中,楚雲的份量與郭嘉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二人曾食同席寢同榻,抵足而眠,促夜長談。
對於郭嘉的才華,曹操自認為有足夠的了解,對於郭嘉的忠心,曹操更是深信不疑。
曹操可以將楚雲的想法視為杞人憂天、危言聳聽,可郭嘉在這等情形下,還要堅持與楚雲站在一起,那此事的意義就大不相同了。
被輕而易舉得到的勝利,以及傾國傾城的女色所沖昏頭腦的曹老闆,似乎終於從朦朧中,清醒了幾分。
「奉孝,請起身吧。」說著,曹操親自湊到郭嘉跟前,扶起對方道。
我在曹營當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