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馬緯度，無風帶
呼——！
海風呼嘯，鼓滿船帆。
班塔安群島全年盛行的東北風，給每一艘出海遠航，繼續向著南方探索的帆船都提供了一場堪稱完美的側後舷風。
不是逆風，不是正尾風，而是側後舷風啊。
對每一位船長來說，世間再也沒有什麼是比順風順水更加美好的事情了。
如果有，那一定是這股側後舷風能一直吹啊吹！
世界最快三桅船【金鹿號】，從大本營激流要塞一路向南，第一站抵達了尤卡坦島最南端的聖克拉拉燈塔。
這裡是班塔安群島陸地範圍的終點，也是塔雅帝國千百年以來生活範圍的邊界極限。
再往南就會深入廣闊深邃的藍寶石海，直達「天球環流」的邊界。
聖克拉拉沒有土著的城邦，也沒有外來者的城鎮，只有在巨大礁石上佇立著的一座高聳燈塔。
常年有一位燈塔序列的守塔人管理，為所有沖向大海的勇敢探索者照亮一條回家的道路。
拜倫看著身後那座漸行漸遠的高大燈塔，以及船下越來越深邃的深藍色海水，輕輕吐出一口氣：
「海外真正未曾開發過的蠻荒之地，到了。」
右眼中的航海日誌上，最後一頁也隨即出現變化。
【隱秘：預言、王權與狂獵之神沃登的種族復興預言，歷史影響力69】解密度從20％，跳到了22％。
航海日誌也開始自動記錄全新的冒險地圖，將拜倫和【金鹿號】所走過的航線以及沿途水文情況一一標記。
上一次這條隱秘的解密度因為遠航而提升，還是他在剛剛踏上「厄喀德娜三角環流」第一環流帶的時候。
敢為人先，探索未知，踐行箴言：吾為先鋒，才是他這位【暴風騎士】該乾的老本行。
搶占地盤、招兵買馬、工業建設、四處給人當心腹等等都不過是副業而已。
「命令！從現在開始，金鹿號進入三級戰備。
各崗位船員分三批輪崗，警戒禁忌比照第一環流帶。
我們去年從舊大陸鐵錨灣啟航，今天只要跨過前面的藍寶石海，就可以追上那些前輩們開拓近百年的探索進度了。」
聽著拜倫伴隨海風清晰送到自己耳邊的聲音，每一位船員不論職業如何全都熱血沸騰起來。
「吼——！」
尤其是背靠著人類集體潛意識大海的超凡者們，能清晰感受到從心底深處湧出來的無限激動。
那是參與拓展整個人類已知世界版圖的使命感和史詩感！
大航海時代再非虛無縹緲的概念。
此刻，它不在史料中，教科書中，而偏偏就在他們手上的舵輪里、纜繩里、風帆里，當然也在燧發槍的槍膛里！
「放心吧，船長，整個先鋒領航殖民貿易公司近五千人里最優秀的120位水手們都在這裡。
我們無所畏懼！」
「小伙子們全都給我動起來。」
日常航行不需要拜倫親自指揮，自然有布魯赫這位大副代勞，這位守護騎士握緊舵輪，領頭唱起了海盜之歌：
「乘風破浪，十門大炮；不是航海，而是飛行。
恐怖是名，海盜是姓；方圓百里，誰人不驚」
【歌唱家】傑奎琳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一頂三角帽和黑色眼罩，怪模怪樣地率先跟上，唱的比所有海盜更加起勁：
「我的勇士，向前航行；沒有敵艦，風平浪靜。
無私無畏，所向披靡。二十女奴，為我效力」
「哈哈哈」
聽到女奴這個詞的時候，船上的法外狂徒們全都縱聲狂笑，一邊幹活一邊接上了他們的歌聲：
「一百國家，向我稱臣。戰船是寶，自由是天，武力是法，大海是家」
拜倫也被船上的氣氛感染，拔出奇物佩劍【白霜】，彈劍而歌：
「大海之中，唯我獨尊。
沒有王法，沒有疆界，沒有國旗，只有我們。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大海之王，在此巡航。一切獵物，由我分配。平均錢財，留下美人」
一首海上霸主卡斯蒂利亞人創作的《海盜之歌》，卻十分意外地契合金鹿號上每一個人的身份和心境。
旁邊，薇爾莉特對拜倫唱的「留下美人」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就連她父親【獵鯨者】傑克·哈羅德平時那么正經，那麼忙的一個人，除了母親之外都有一隻手也數不過來的情人。
更何況是他這個最後的蘭開斯特？
要不是紅薔薇家族遭逢大難，恐怕拜倫在成人禮之後，就會被王室緊鑼密鼓地安排婚事了吧。
不生下後代都不可能讓他去出海冒險。
女孩只是靜靜看著此時霸氣流露的青年海盜船長，眼神微微迷離。
心裡無比堅信，他註定將成為海盜王的男人。
『至於我的理想麼？嗯，是追隨父親【獵鯨者】的腳步，成為第一位女性.海盜王。』
當然，高歌之後，正事也不會忘記。
對這幫平均年齡只有二十出頭的團隊來說，雖然年輕有衝勁，但該有的警惕性也一點都不少。
有一句所有航海家都知道的原則：「水清則淺，水深則綠，水廣則藍，水淵則黑。」
隔壁厄喀德娜大三角的怪獸之海，海水常年漆黑一片，就跟人類集體潛意識邊緣的源質之海一樣深邃，好像是無底深淵一樣。
對患有深海恐懼症的人來說，恐怕看一眼都會被活活嚇死。
這裡的藍寶石海雖然遠不如怪獸之海危險到了近乎有去無回的地步，但也不是火力薄弱的普通商船膽敢踏足的地方。
至少在探險船建立起新的殖民點，探索出一條相對安全的海上航路之前不行。
不過，如果他們能在新大陸上發現比肩香料，或者價值更高的特產，那麼無論任何阻礙都將不再是阻礙。
就算是天上下火球、下尖刀，都絕對阻擋不了殖民者的前赴後繼。
「快看，那裡有好大的一條鯨魚，它身上還有吸盤留下的痕跡呢。
單單一隻吸盤就比馬車還要大，到底是什麼樣的深海巨怪留下的這種痕跡？
現實簡直比我想像力的極限還要神奇。」
「那裡還有一座會動的小島，不對，那是一隻長滿了藤壺和水藻的巨大硨磲。」
「.」
深入藍寶石海之後，越向南，源質潮汐越活躍，深海中各種各樣的魔怪、海怪都頻繁出沒，危險程度直線上升。
而且這裡已經處於「世界之蛇·天球環流」邊緣，要是領航員不專業，非常容易誤入其中。
眾所周知，離舊大陸越遠，生態體系離現實世界就越遠，離神話故事越近。
據那些在天球環流中膝蓋中了一箭，不得不敗退回班塔安群島的冒險家們所說。
活躍在那裡的生物，已經無限接近於傳說中的神話時代。
舊大陸上早已在白銀紀之前就滅絕的生物也時有出沒：
能通過優美的歌聲迷惑船員，吃掉他們血肉的美麗【海妖】；
喜歡成群結對擄走精壯水手，給自己尋找繁殖對象，延續種群的【鷹身女妖】；
只要張開嘴巴，就能在海水製造大漩渦吞掉一切的【深淵之口】.
甚至有人宣稱自己曾經目擊過一條站在神話生物頂端的巨龍！
泰曼群島上那些隨處可見的大海龜、大螃蟹、大海星，跟它們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
然而，最危險的還不是這些能看的見摸得著的超凡生物。
在深入藍寶石海，越來越接近「天球環流」和金銀島的出現地點之後，拜倫例行召集了自己負責傳幫帶的候補軍官開始上課。
「大家都知道是卡斯蒂利亞人率先開啟了大航海時代。
可『世界之蛇·天球環流』的這個命名卻來自我們北地灣民，源於環繞世界一周的塵世巨蟒。
奇怪的是，最初的命名者到底姓甚名誰，卻沒有任何一位博物學家和歷史學家能說的清楚。
我們今天先不糾結這個問題。
而是要問問你們，靠近天球環流範圍內，除了那些魔怪、邪靈之外，最大的危險是什麼？」
「難道是負責將亡者送往另一個世界的幽靈船？」
「不對。」
「是神出鬼沒的藍洞嗎？」
「也不對。」
「鬼王潮？斷頭浪？」
「還是不對。」
正當一眾年輕的候補軍官還在紛紛沉思的時候，大自然卻已經代替他們回答了這個問題。
原本這片海域常年盛行的東北風突然之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正全速航行的【金鹿號】，在失去了風力之後也不得不漸漸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
船員們不明所以，紛紛趴在舷牆上向著海上東張西望，卻毫無發現。
只有擁有【天氣直覺】的拜倫早有預料，拍拍手，十分乾脆為他們揭開了謎底：
「這就是天球環流中最危險的東西——無風帶！」
候補軍官們咀嚼著這個詞：
「無風帶？」
對照身邊剛剛發生的一幕，立刻明白了它背後代表著怎樣的恐怖。
「正是無風帶。
在天球環流中心的赤道南北各5°範圍內，存在著一條『絕對無風帶』，那是所有以風為動力的帆船的墳墓。
在那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旦誤入其中便意味著只能乖乖等死。
除非會飛。」
此時真的會飛的拜倫船長，毫無緊張之色。
化身高塔序列的【氣象學家】，笑眯眯地為快要被嚇死的船員們，詳細講解了無風帶形成的原理。
「無風帶是指赤道附近南、北緯5°之間的狹長地帶，和天球環流重合，環繞世界一圈。
因為這裡太陽終年近乎直射，是我腳下一整個球形世界地表年平均氣溫最高地帶。
溫度的水平分布太過均勻，水平氣壓梯度很小，也就不會形成航海必須的東西南北風。
而是以上升氣流為主，因此被稱為：無風帶。」
事實上，據氣象學家推斷，無論是南緯還是北緯，30度上下5度範圍內也是無風帶。
又被稱為「馬緯度」或者更形象地稱之為「死馬緯度」。
這是因為最早的冒險家們有感於班塔安群島沒有大型牲畜實在太不方便，每次遠航都會攜帶牛馬之類的大型牲畜。
可一旦在途中遭遇無風天氣，其他貨物倒是無所謂，但對飼料消耗巨大的牛馬根本受不了，就成片成片死去。
由於這個地方的牛馬老死，這才有了這麼一個古怪的名字。
直到他們發現了「第一環流帶」之後，得以藉助這條海上交通大動脈，風力的影響不再那麼恐怖。
「死馬緯度」這個名字才被水手們漸漸淡忘。
但赤道無風帶卻誰也繞不開。
「赤道無風帶恐怕是全世界源質潮汐最活躍的地方之一。
受此影響，這條無風帶不僅絕對存在，沒有缺口和空隙，時不時還會在某些區域突然擴張，最高能達到北緯15°。
幸運的是，這種擴張持續的時間非常有限，最多只要等上一兩個小時，就會恢復原狀。
這次應該只會持續半小時。」
現在海上不是完全無風，而是大範圍的上升氣流。
拜倫最不怕的就是這個，只要打開【風暴之子】抵消重力，他就能乘著上升氣流直上雲海，和太陽肩並肩。
至於其他膽敢深進無風帶，試圖穿越「天球環流」的帆船，無論如何也會想辦法搞上一頭海怪。
沒風的時候可以讓海怪拉著走，總不至於困死在大海里。
而金銀島預定出現的地點在「天球環流」的邊緣，風險倒是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不過，正當船員們被拜倫淡定的情緒感染，準備原地等上半個小時的時候，卻見自己船長忽然臉色一變，肅然下令道：
「一級戰備，全體進入戰鬥位置，各炮組裝彈，開啟深海跳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