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沉船墳場，藍龍王號
因為實在消耗太大，抵抗不住困意，不由自主陷入沉眠的薇爾莉特，忽然感覺身上有些冷。
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陣帶著海水腥味的潮濕冷風，一點點吹走她身上的熱量，也吹走了縈繞不去的困意。
『唔，拜倫這個傢伙難道沒有給我蓋被子嗎？對女孩子也太粗心了吧？』
等到她實在受不了寒冷，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
卻意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金鹿號船長室的床上，而是身處一座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龐大建築中。
困意消散，一下子就完全清醒過來。
第一時間彈身而起，警惕地掃視四周。
「這裡是神殿？」
這座建築通體是由某種濕滑的綠色石材建造而成，高大寬闊到足以讓成百上千個巨人在此集會。
建築的地面傾斜，有一半浸泡在水裡，另一半露在水面之上。
最中心則佇立著一座造型一言難盡的章魚神像。
在感覺有些暮氣沉沉的昏黃光線照射下，神像頂著一顆巨大的人類骷髏腦殼，又從腦殼的孔洞中鑽出許多長滿吸盤的觸手。
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女孩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
而且明明是岩石雕像，但那些栩栩如生的滑膩觸手卻像是在真的蠕動一樣，正不停從那個大腦殼裡鑽出來。
然後想要沿著目光鑽進薇爾莉特的腦子裡。
「螺湮紀元降臨，眾生皆死，在永恆的深海宅邸中，雖死猶夢的沉眠之神正在靜候.入夢吧，入夢吧.」
陣陣低語和呢喃聲從神殿的每一個角落響起。
她的眼前出現幻覺，好像空空蕩蕩的神殿在悄然之間就被什麼龐大的無形之物徹底填滿。
薇爾莉特悚然一驚，不敢繼續多看，立刻強行移開自己的目光。
但依舊感到止不住的噁心欲吐，大腦的溝回里似乎有什麼滑膩的東西在蠕動，帶著她的情感、記憶從顱骨的一切孔洞裡鑽出來。
那個囈語也隨之開始在顱腔內反覆迴蕩，而且變得越來越來清晰。
「不好，那座神像屬於某個超規格的存在！
可是污染怎麼會來的這麼快？我明明是一位三階大匠師，錨定足夠穩固。
當初即使是在世界裂縫之後，遠遠看到了【貪慾之蟲·瑪門】沉在源質之海的本體也沒有受到這麼嚴重的污染。
我的狀態不太對，這已經不是現實世界，而是一切信息都會具象，一切真理都變成荒誕的.夢境！」
就在薇爾莉特窺破世界真假的瞬間，隨著一聲水泡被戳破的聲音響起。
靈性輝光從她的心底深處湧出，在體表構成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那種來自超規格存在的污染立刻像潮水一樣削減了九成。
女孩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無比慶幸自己掌握了「心流」，對自我的掌控力大大增強，否則在分清夢境還是現實之前就已經被污染了。
同時也確定了一件事。
「我確實進入了夢境，並且不是屬於我自己的夢境，而是某個被超規格存在污染的公共夢境。」
念頭一動，她左手手背和右腳腳背上剛剛刺上去的兩道咒印便放射光芒，瞬間包圍了她的身體。
等到光芒散盡，薇爾莉特的雙腿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團不定形的藍色光團。
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依舊只穿著那件臨睡覺時的絲綢睡裙，其他裝備空無一物。
三階大匠師的實力立刻被廢掉了大半。
能帶進夢境來的只有一身靈性，還有剛剛銘刻成功的兩個咒印【褻瀆】和【深淵】。
身上的變化正是來自於兩枚咒印在夢境中的具象化，讓她可以提前體驗儀式完成後的變形術。
心念一動，想像光團改變形態。
卻發現只能遵循【災禍魔女】的路線，變化成各種水生魔怪的樣子。
魚尾、蛇尾、水母、螃蟹.改變了幾個形態之後，發現變成像章魚戰艦那樣的章魚尾最舒服。
而且這種形態對耳邊囈語聲的抵抗力也最強，近乎不受任何影響。
好像取得了身份許可，變成了這座神殿的自己人一樣。
薇爾莉特摸了摸自己的腳：
「觸手就觸手吧，反正這裡也沒有別人看到。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怎麼才能出去。
在我掌握的超凡學識中，如果是自己的夢境，只要進入清醒夢狀態，一個念頭就可以醒來。
可一旦進入別人的夢境，或者某些群體的公共夢境則危險性急劇上升。
除非能自己找到隱藏極深的出口，或者被人藉助錨定從現實世界叫醒，否則極有可能從淺層、深層，一路掉下迷失層。
那個時候可能就徹底回不來了。
我現在第一種選擇是四處尋找出路，另一種選擇就是等拜倫注意到我的異常，想辦法把我從這裡撈出去。」
薇爾莉特決定雙管齊下。
扭動了幾下取代了雙腿的八條觸手，滑到了神殿中有水的一側，慢慢游向神殿門口。
只是稍微遊了幾步就飛快適應了新的身體，就仿佛天生如此一樣。
透過神殿大門那道足以讓她隨意穿行的寬闊門縫向外看去。
外面大霧瀰漫中，佇立著一座龐大至極的城市。
只是建築物的結構都十分反常，與她在維納亞藝術學院學過的幾何學完全相悖。
倒是有些像那一小撮抽象派的新銳藝術家。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做夢時獲得的靈感。
其前所未見的空間結構和維度尺寸，讓她從心底產生強烈的不適感。
建築全部都是由濕滑的巨大綠色石材建造而成，城市中遍布高到令人目眩的巨石雕刻，宏偉的石像和華麗的浮雕。
而且無論是神像還是浮雕上，都刻滿了讓人黏膩的觸手，感覺像是掉進了觸手窩一樣。
如果放在以前，薇爾莉特恐怕雞皮疙瘩都已經冒了出來。
但現在接受了自己新的形態之後，認知似乎也隨之產生了偏差。
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點了點頭：
「嗯，就算是長著八隻腳的女孩子也很可愛嘛！
不愧是你，薇爾莉特。
即使將來完成血脈升華儀式時，隨機到這種形態，似乎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擠出門縫，站在高大的神殿台階上。
一雙眼睛掃過每一條街道，每一扇窗戶，卻徒勞地發現整座龐大的城市除了她自己之外貌似真的空無一人。
死寂、陰冷、讓人不寒而慄。
只有當偶有海風吹散部分迷霧，再極目遠眺時，才能看到城市背後似乎是一片極為廣袤的龐大陸地。
她卻不知道，那個逃掉的【契約魔鬼】已經在她之前見到了一模一樣的景象（257章）。
「外面好像就是新大陸。
這麼說父親當初來到過這裡？！」
女孩因為未知意外被拉進夢境的陰鬱心情，突然就雀躍起來。
現實世界隔著一整條天球環流，但在夢中卻瞬息而至，實在是一個大大的意外之喜。
聯想到之前收集到的「橋頭堡」、「灣民先驅」、「鯨油革命」、「獵鯨者足跡」等等一系列情報。
舞動觸手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這裡。
「咦，這是什麼？」
忽然，薇爾莉特注意到眼前覆蓋了半個城市的平靜水面下似乎有些異樣。
整座城市隨著迷霧波動，時而虛幻，時而真實。
像是一半在現實，一半在夢境。
又以自己所在的恢弘神殿為界，一半入海半泡在水裡，一半在陸地上。
而每當城市虛實交替的時候，光影都會隨之變化。
平靜的水面好像一面巨大的鏡子一樣，將整座城市顛倒，顯化出另外一座鏡像一樣的水下城市。
腦子裡的超凡學識告訴她，這種異常明顯意味著是夢境深層的入口！
女孩咬著粉嫩的唇瓣，忍不住陷入糾結。
「深層夢境？我應該去看看嗎？
如果能借深層夢境做跳板，或許可以直接看到新大陸土著的生活樣貌，掌握第一手情報。
甚至嘗試從他們的集體意識里，盜取關於鯨油的相關知識，說不定還能得到原始的鯨油科技。」
她知道如果繼續入夢，將會危機和機會並存。
在夢境中，空間和時間的意義都不大，可以說是全世界最不講道理的地方。
但大體也可以分成三個大的層次：淺層、深層和迷失層。
對應著人類集體意識大海中的：意識、個體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
如果將全體人類的內心世界視為海上的一大片島嶼。
那麼高出水面的陸地代表人類個體意識的覺醒部分，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抵達，日常生活和做清醒夢的時候就是在這裡；
由於潮汐運動才露出的水下陸地部分，則代表著個體的個人無意識，一個人一生中的所見所聞都堆積在這裡，從未被丟棄；
而所有島嶼最終以為根基的海床就是一個民族、一個團體、一個國家，乃是全體人類的集體無意識。
從高到低，意味著人類的精神世界從個體走向集體，從個性走向共性。
一直到達集體無意識時，也就是由代代相傳的無數同類經驗，在人類全體成員心理上的沉澱物。
薇爾莉特對這些沉澱物萬分心動：
「我們這些秉承著箴言：『用知識驅逐蒙昧』的高塔序列超凡者，可以從集體潛意識裡找到各種失落的知識，凡人貌似不起眼的靈感火花，極少數天才的瘋狂構想
像挖掘礦洞一樣挖掘出各種各樣的寶藏。
這種情況對土著也是一樣。
難得有這種位於現實和夢境交界，可以充當窗口的寶地。
一旦離開這裡，就算是將來成功登陸新大陸，面對互相隔絕的集體潛意識，再厲害的超凡者也對他們束手無策。
但是」
所有的好處背後都有一個但是。
只有在得到【白銀律法】保護，可以將無序的夢境稍稍賦予秩序的情況下，他們才敢進行淺層探索。
要是一個超凡者膽敢通過自己的夢境，直接探索深層或者迷失層，也就意味著他離死亡或者發瘋不遠了。
無窮無盡的記憶沉渣泛起波濤，一個浪頭打過來就能把中序列超凡者的記憶打的支離破碎。
甚至讓一個人的自我徹底消失，整個人格都消融在集體意識里。
而且，薇爾莉特嚴重懷疑，那下面或許就藏著當初四階英雄冒險家巴爾沃亞被污染的源頭。
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高塔序列對未知知識、當年真相和父親下落的旺盛求知慾，便讓她決定稍微冒險一下。
將八隻腳纏繞在門把手、門口邊的石質柵欄上，趁著又一次光影變幻的機會，只把一張臉探進了水下。
視野出現的地點，依舊是在同樣一座神殿的門前。
只是在外面的時候明明是從上往下看，可到了另一座泡在海水中的城市，視野卻突然變成了從下往上看。
一張精緻的臉蛋從門口前的水窪中探了出來，看向天空。
剛剛看清這座水下城市的模樣，便猛然心頭一跳。
「這都是沉船？」
只見視野所及，密密麻麻的破舊沉船堆滿了整座水下城市。
這裡分明是一座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沉船墳場。
影影綽綽的幽靈水手在沉船中進進出出，有的則正駕駛著自己的幽靈船互相拼殺
而就在這一大堆受到夢境污染，似乎全都變成了幽靈船的沉船中。
一艘龐大的一級風帆戰列艦，明顯是當之無愧的船中霸主。
薇爾莉特恰好認識它。
辨認出它的身份後，因為太過震驚而美目圓睜，張大小嘴，艱澀地吐出一句：
「藍色的巨龍船首像，不會錯的，這是傳說中被白薔薇約克家族擊沉的.藍龍王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