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裡還有幾顆從相府出來時,碧月塞給他的糖。他拿出來分給幾個小孩兒,隨口問了一句月娘和剛才那個少年,小孩兒們就嘰嘰喳喳全告訴了他。
「月娘姨姨生病了,好幾天了都沒醒,塗二哥哥在照顧她。」
「塗二哥哥就住在月娘姨姨旁邊,喏,就是這家。之前塗二哥哥生病了,月娘姨姨請假回來照顧他,誰知道自己也生病了。」
「塗二哥哥家還有個塗一哥哥,不過塗一哥哥出門去了,不在家。」
塗一,塗二。這名字真好玩兒,不知道會是什麼妖怪。林宴正琢磨,又感覺到那股淡淡的妖氣回來了。一轉頭,藍衣少年抱著藥包,一步步戰戰兢兢靠近他,警惕地問:「你你你找誰?」
林宴站起身,看著他道:「我找月娘,有個她做的荷包,我想問問她。」
藍衣少年狐疑看他兩眼,天人交戰片刻,才咬牙道:「你跟我進來。」
林宴跟幾個小孩兒擺擺手告別,跟在藍衣少年身後進去院子。
院子很小,穿過院子進去主屋,林宴一進門,藍衣少年就猛的把門關上,抱起門旁邊的木棍哆嗦的問他:「你是什麼妖怪?!」
林宴朝他伸出手掌,指尖一抹嫩芽冒了出來。藍衣少年瞬間就鬆了口氣,放下懷裡的木棍,「你是草木精怪啊。」
「那你呢?」林宴收回手,好奇問他。
「我是兔子精。」藍衣少年撓撓頭,一雙毛茸茸長長的耳朵從他頭髮里冒了出來。
兔子精。林宴驚訝的睜大眼睛,他在龍淵山上還沒見過兔子精呢。
「我叫塗二。你找月姐姐?」塗二收起耳朵,掀開旁邊房間的帘子,「那你來的不是時候,月姐姐被蜘蛛精咬了,中了蜘蛛毒,現在昏迷不醒,要等我哥回來了才有辦法。」
林宴跟他進去旁邊房間,有個年輕女子躺在床上,面上縈繞著黑氣,應該就是月娘。
「你哥什麼時候回來?」林宴問。
「我也不知道,我哥出門沒個准,不過一般不會超過一個月。他已經出門半個月了,最多還有半個月就會回來了。」塗二拆開藥包,「你坐會兒,我去煎藥。」
林宴跟他出門進去廚房,疑惑地問:「她怎麼會被蜘蛛精咬?你這個藥有用嗎?」
塗二垂下頭,林宴仿佛看到他耳朵都耷拉下來了。
「都怪我。我哥走之前拜託月姐姐照顧我,我前幾天生病,月姐姐照顧我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被蜘蛛精咬了一口。」
塗二聲音逐漸哽咽,「這些給人類解毒的藥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如果我哥還沒回來,月姐姐就不在了,我嗚嗚嗚……」
他說著坐到地上,抱著膝蓋哭了起來。許是情緒波動太大,耳朵都冒了出來。
林宴安慰地拍拍他肩膀,看著他毛茸茸的耳朵,沒忍住,伸手悄悄摸了一下。
塗二抖抖耳朵抬起頭,眼睛紅紅道:「其實我想去山上找蜘蛛精要解藥,可是我擔心要是自己被蜘蛛精吃了,月姐姐就沒人照顧了。」
他吸吸鼻子,看著林宴小心翼翼道:「你……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你在外面等我,我去找蜘蛛精。如果我被吃了,你幫我照顧月姐姐,等我哥回來。」
蜘蛛精這麼恐怖,還會吃妖怪的嗎?林宴抖了抖,思量片刻,還是咬唇答應下來,「好吧,我陪你去。」
月娘關係到他的果子,如果月娘死了,他就找不到荷包的主人,也就找不到果子了。
塗二聽了很高興,擦擦眼淚從地上站起來,「那就明天。」
林宴點頭,「嗯。明天上午我來找你。」
兩人商量好,塗二繼續給月娘煎藥,林宴回去王府。
坐在回王府的馬車上,林宴撐著下巴想塗一和塗二兩隻兔子精,還有咬了月娘的蜘蛛精。外面這些動物精怪可真多啊,不像他在龍淵山上,見的最多的就是植物精怪。
馬車緩緩行駛,外面傳來吆喝聲,「栗子酥,本店新出的栗子酥,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大家排好隊了嘿。」
林宴耳朵一動,掀開車窗簾看出去,一家點心鋪子前面排了老長的隊,空氣中瀰漫著清甜的栗子味。
林宴摸摸身上,有早上秋雲給他放在身上的一塊碎銀子。他捏緊碎銀子,讓車夫停車,跳下馬車就跑去店門口排隊。
排了小半個時辰的隊,林宴提著兩盒栗子酥,回去王府。
在王府門口下車,林宴沒急著回院子,而是提著栗子酥興沖衝去了容遠書房。
書房的院子門口仍然有侍衛守著,不讓他進。張伯從院子裡經過,聽到門口林宴的聲音,忙出來道:「王妃怎麼來了?找王爺有事?」
林宴把栗子酥遞給他,「我在街上看到有賣栗子酥的,就買了兩盒,一盒送給王爺。」
頓了頓,他不放心補充道:「我排了小半個時辰的隊才買到的,一定要給他啊。」
張伯笑著接過,「王妃放心,我會親手交給王爺的。看王妃累的滿頭大汗,快回去歇歇吧。」
「多謝張伯。林宴朝他高興一笑,轉身離開了。
張伯提著栗子酥轉身進去書房,剛開口:「這是……」
「我知道。」容遠出聲打斷,他又不聾,方才在門口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王爺,你看王妃對你多好。」張伯一邊拆栗子酥的盒子,一邊碎碎念,「又在外人面前維護你,買了好吃的也惦記你,你天天冷著一張臉,他也不嫌煩。昨天在茶樓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王妃能進咱們王府,真是天大的福氣。王爺,你能對王妃好點,惜點福嗎?」
容遠被他念的頭疼,放下手裡的兵書不悅道:「府里大小的事都忙完了嗎?我要看書,沒事就出去。」
「行,我出去。」張伯知道他的脾氣,不再念叨了,把栗子酥一個個小心放進書桌上的盤子裡,就轉身出去了。
書房內安靜下來,容遠垂眸看著栗子酥,蹙緊眉。
這個林宴,究竟想幹什麼?做的事和自己當初預想的完全不同。他原本應該害怕自己躲著自己,可是卻反常的接近自己。是林錦華指使他接近自己好竊取王府的機密?還是他想抱住自己大腿當靠山?
按他和他娘在林家的處境,大概率是第二種。
真是可惜,自己可沒有當別人靠山的愛好,也沒有興趣保護什麼人。
想到這裡,容遠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把栗子酥不感興趣的推到一邊,低頭繼續看兵書。
說好要和塗二去找蜘蛛精,林宴必須得單獨出門。趙嬤嬤自然是不讓,聽說林宴又要出門,讓秋雲寸步不離的跟著。
林宴走到前院門口,正愁要怎麼找藉口打發秋雲,就見門口還停著一輛馬車,張伯似乎有事出去,正在上馬車。
林宴頓時有了主意,對秋雲道:「我和張伯一起出門,你不用跟著了。」
說完扔下秋雲,小跑過去上了張伯的馬車。
「王妃怎麼來了。」張伯剛在馬車上坐好,看到他有些驚訝。
「我也要出門。」林宴朝他笑眯眯,「我坐你的馬車,可以嗎?」
「當然可以。」張伯笑道,「王妃要去哪?怎麼一個人,秋雲那丫頭沒跟在身邊?」
「去看望一個生病的朋友。」林宴不知道怎麼回答了,連忙反問,「張伯要去哪?」
張伯道:「去幾個鋪子看看,查查帳。」
王府的鋪子有專人打理,他只需要每個月去看看鋪子的經營情況,查查帳。
查帳是什麼?算了,管他呢。林宴一心只想轉移話題,又問:「昨天我送過去的栗子酥,王爺吃了嗎?」
張伯笑容一頓,吃什麼吃,他家王爺一口未動,今早去看,一碟子栗子酥都還完完整整的在書桌上擺著。
「……吃了。」張伯不想讓林宴傷心,撒了一個小謊,「王爺說味道挺好。」
「真的?」林宴聽了喜滋滋露出笑容,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張伯看的是愧疚不已,他家這個狗王爺啊,對著這麼好的王妃都不知道珍惜。
「對了,張伯,你要不要嘗嘗?真的可好吃了。」林宴從懷裡掏出手帕打開,裡面包著幾塊栗子酥。今天要去山上找蜘蛛精,擔心路上會挨餓,他悄悄帶了幾塊栗子酥在身上。
張伯不忍拂他的意,笑呵呵拿了一塊,林宴也拿了一塊剛餵進嘴裡,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簾掀開,容遠從外面進來。
張伯看到他有些吃驚,「王爺不是隨幾個王爺去了馬場騎馬?」
「我先回來了。」容遠面色不悅,騎馬不過是個幌子,那幾個人只是想要打聽他和新娶的王妃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暗沉的目光落到林宴身上,又看了眼張伯,露出疑問。
張伯忙解釋道:「王妃要去看望一個生病的朋友。」
八年不在京城,能有什麼朋友?容遠的目光又落回林宴身上。
見他看自己,林宴眨眨眼睛,不明所以把手裡的栗子酥往他面前遞了遞,臉頰鼓鼓含糊地問:「吃嗎?」
容遠搖頭,手指搭在膝蓋上叩了叩,開口問:「你要去哪?」
外頭十分熱鬧,應該到了繁華的街市上,馬車速度都減緩了下來。林宴趕緊裹好栗子酥重新塞回懷裡,說道:「就在這下。」
說完趁著馬車停頓,拉開車簾就跳下馬車,頭也不回道:「我會自己回去的不用管我了。」
「王妃!」張伯嚇了一跳,趕緊往外看,林宴已經飛快地穿過人群,鑽進了巷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