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櫻有一瞬間的失神,也有些慌張。
整個人呆愣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麼,急急忙忙給沈之洲使眼色。
沈任也反應過來了,乍然記起自己貌似給兒子說過今天吃飯的地點,又好像沒說過,最後,他也忘了到底說沒說……
現在來了,估計就是說了吧?
立馬笑著起身,像個傻白甜一樣,招呼自己的兒子:「之洲來了?來來來,坐這邊。」
沈之洲看著這局面,沒幾秒就反應了過來,他沒說話,長腿跨過去,直接在洛櫻對面落座。
董彤見到沈之洲,高興得不行,大方地笑了笑,說:「虎子來了?來了就好。剛剛你爸還在這兒抱怨,說你不孝,陪他吃頓飯都不願意。不是,你看,這不就挺孝順的嗎?」
洛櫻尷尬地笑笑,稍稍低著頭,無言以對。
董彤又特自來熟地介紹:「這是我女兒,洛櫻。你們應該不認識吧?也沒什麼交集。」
洛櫻聽到董彤的話,驚了一下,發現她根本沒認出來。
沈之洲就那是那天在公寓樓下,跟她抱在一起的男人。
洛櫻皺起眉,稍稍回憶了一番。
那天沈之洲穿著連帽衛衣,為了避免被人偷拍,是刻意帶了帽子和口罩的,所以,沒認出來,一點兒也不奇怪。
董彤扯了扯洛櫻,一副家長的口氣,說:「之洲比你大六歲,快,喊哥哥。」
洛櫻盯著沈之洲,舒了口氣,眨眨眼,憋笑:「哥哥好。」
仿佛又回到了剛進公寓那會兒——
她個頭小小的,舔著雪糕,明明組織好了很多種打招呼的語言,卻偏偏在沈之洲拉開房門後的那一刻,大腦空白一片,只下意識地喊出了三個字:「哥哥好。」
洛櫻大膽地沖他笑了一聲,忽然想起他離開前,好像答應過他,比賽贏了,下一次見面,她可以給他親的,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局面。
洛櫻低頭勾笑,柔軟的細發垂在了兩頰邊,細膩小巧的耳垂上墜著兩個不太顯眼的月亮耳墜,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琉璃燈瑩白的光線傾瀉在她的臉上,把她的肌膚暈染得水潤透明,薄唇櫻紅,鼻樑挺翹,仿佛還能看到上面細小的絨毛在跳舞。
沈之洲雙手插兜,坐在餐椅上,黑眸深沉,怔怔地看著她,一時之間,忘了回應。
沈任小聲提醒他一句:「人家妹妹跟你打招呼呢,你——」
「妹妹好。」
男人忽然站起身,身形欣長,一雙大長腿跟模特似的,比餐桌還高,他伸出右手,表示了想握手的意思。
霎時,把洛櫻整懵了。
洛櫻看了董彤和沈任一眼,又瞄向沈之洲,起身,猶豫地把手搭在他的手心上。
寬厚溫暖的感覺一瞬間包圍住她。
男人五指微動,不輕不重地捏了捏,摩挲了她瑩白的手心一下。
莫名讓洛櫻看出了一種調情的意味。
這一認知,把她嚇得渾身酥酥麻麻的,小臉漲得通紅,即刻收回了手,坐回位上,還瞪了她一眼。
沈之洲垂眼看著她,舔了舔下唇。
洛櫻身子繃緊。
末了,他還感嘆一句:「妹妹真漂亮,不愧是阿姨您的女兒。」
洛櫻心裡鬆了口氣,可這半口氣還沒沉下去又提了起來,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
他又在說什麼渾話!
「說笑了。」董彤溫婉一笑,倒也不算謙虛,「我們小櫻,雖說算不上什麼頂級大美女,但臉蛋確實是挺小巧精緻的,學校里很多很優秀的男生都在追求她。」
沈之洲頗有興趣地歪了歪頭,「哦」一聲,盯著洛櫻問:「是嗎?」
洛櫻蹙眉,衝著董彤不悅道:「你說什麼呢?我有沒有男生追求,你怎麼會知道。」
「我是你媽!我會不知道嗎?」董彤眼神警告了一下,而後,笑著看向沈之洲,「不過我們小櫻誰都看不上,她們班上的男生都挺不成熟的,不務正業,經常喜歡打遊戲。」
這展開,越來越像相親了。
洛櫻氣得臉色通紅,理都懶得理她,低頭自顧自吃飯。
沈之洲喝了口水,視線一直凝在洛櫻身上,許是覺得她今晚的打扮有點特別,越看就越挪不開眼。
沈任剛好有公事,出去接了個電話。
董彤高興地看著沈之洲,以為他對自己的女兒有興趣,順著說:「對啊,尤其是有一個,聽說還是什麼職業選手,得過獎,拿過獎盃的。說得好聽是得獎,可是這些獎有什麼用呢?」
洛櫻:「要你管?」
董彤乜她一眼,繼續說:「它又不能證明什麼,只能證明打遊戲很厲害而已,說直白點,就是無所事事,碌碌無為。」
沈之洲長腿交疊而坐,雖說也在認真聽,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令人戰慄的冷漠氣場。
董彤:「不像你啊。虎子你比小櫻大了幾歲,思想相對來說,也比較成熟,聽說之前在國外留學了幾年,還拿了不少獎學金?真的是……比我們小櫻優秀太多了。我們小櫻現在在A大上大一,說實話我挺不滿意她這個學校的,做什麼程序手續,都不知會一下家長,還幫小孩瞞著家長。」
沈之洲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懂後面那句話的意思,投了個疑問的眼神。
董彤半真半假地說:「就是前段時間,我從國外回來,本來想著去學校找小櫻吃頓飯什麼的,結果沒找著,問同學,都說她不在學校住了。這丫頭,原來是自己跑到外面租房子住去了……」
「董女士。」洛櫻壓著火,臉色難看起來,「你能少說兩句嗎?」
董彤:「我有說錯你嗎?」
「我的事情,跟你有關係嗎?別以為你十幾年沒出現,突然回來了,就真把自己當成我媽了。」
外人還在這兒呢,洛櫻一句話就把她說得沒了面子。
「你在說什麼?洛櫻,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董彤火冒三丈,氣得揚起手就想打她。
沈之洲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淡漠而波瀾不驚地開腔:「阿姨,我覺得……」
沈之洲的話還沒說完——
洛櫻犟著一張小臉,滿是不服氣地瞪著董彤,覺得此時此刻真是丟臉到了極致,不想再聽下去了。
「啪」一聲,把筷子擱在桌面,拎起包,誰也不管,直接就走了出去。
包間的門推開。
沈任剛好接完電話走回來,關心的問了兩句:「小櫻,怎麼了?怎麼哭了?」
門外兩個董彤的秘書見了,想阻攔,有沈任在這兒,也不敢行動。
洛櫻低著頭,小聲說:「我眼睛不舒服而已。沈伯伯,我有點事,我就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向您賠罪。」
「沒事沒事。」沈任拍拍她的肩,好聲好氣地說,「有事就快去吧。」
洛櫻踩著高跟鞋,狂奔出了飯店。
走在外面清冷靜寂的大街上,她低著頭,目光隨著腳尖的前行而移動,本來不想哭的,但眼角的淚怎麼止也止不住。
不知不覺,砸在了手機屏幕上。
沈之洲打了電話過來。
洛櫻快速擦乾眼淚,止住了哭聲,才敢接。
-
沈任看著洛櫻離開,剛走進包間,又見自己的兒子低頭狂按手機準備走的身影。
嚴肅地問了句:「你又去哪兒?」
沈之洲看他一眼,勾起唇,淡淡道:「有事。」
「你也有事?」
他笑:「我天天有事。」
「你……!」沈任被他氣得不輕,但也無可奈何,只說了一句:「周末回家一趟。」
「周末再說吧。」
沈之洲打通了洛櫻的電話,朝飯店門口狂奔。
說的依舊是那兩個字:「在哪?」
洛櫻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看了眼附近的路牌,小聲告訴他。
十分鐘後。
馬路街道空曠,一陣機車製造出的轟隆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在洛櫻的耳邊清晰迴蕩。
車速很快,沒多久,就看見了沈之洲的身影,在洛櫻跟前緩緩停下。
他穿著純黑色的連帽外套,此刻外套拉鏈拉到頂,被長褲包裹著的大長腿踩在地上,支撐住機車的重量,尤其是他摘下頭盔,顯露出一張毫無瑕疵的俊臉,莫名呈現出一種帥氣肆意的感覺。
從沒見過沈之洲騎車的洛櫻,難免會有些錯愕,愣了愣神。
男人撥了撥凌亂的碎發,鼻樑挺拔,雙眸漆黑,朝她笑了笑,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
洛櫻迅速回神。
沈之洲:「幹嘛?這麼久沒見,不認識我了?上車。」
洛櫻一動不動,吸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他。
就在沈之洲疑惑她想幹嘛,笑容逐漸淡下去的時候——
女孩兒視線盯住車子,眼裡閃過一瞬的懼怕,慢悠悠開口:「我不敢……」
「……」
「……」
「不敢?」
「嗯。」
沈之洲嘖了聲。
有點,麻煩。
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把頭盔擱在一旁,伸手攬住她的肩,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帶了點兒。
嗓音低低柔柔的開口:「怕什麼,有我在。你抓著我,抱著我就好了。」
「不行的。」洛櫻掙扎道,「我還是會很害怕……」
「怕我摔了你?」
「嗯。」
沈之洲無奈道:「就這麼不信我啊?我開慢點,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啊?」洛櫻猶疑地問,「走過去,不可以嗎?」
「太遠了。」
一陣風吹過,洛櫻盯著腳下的高跟鞋,裸粉色的鞋身,乳白色的羊絨裙,露著筆直而細白的腿,頗有種小女人的嫵媚味道。
洛櫻沒說話。
沈之洲低頭瞥她一眼,輕輕蹭了蹭她眼角,摸到一點濕潤:「剛剛哭了?」
「嗯。」
「哭什麼?」男人強硬道,「上車,你再不上,我就在這裡親你了。」
洛櫻愕然抬頭,臉頰一下漲紅,梗著脖子看他。
沈之洲眉梢微挑,看著女人緋紅的臉蛋,輕輕提醒:「別以為我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洛櫻鼓著腮幫子,問他:「你贏了?」
「你說呢?」
「……哦。」
洛櫻上了車。
上車前,沈之洲把頭盔戴在她頭上,讓她環著自己的腰,「抓好了,不然……」
「我知道。」洛櫻把他環得死死的,手心都冒出了點汗。
沈之洲摸了摸她環在腰間白皙嬌軟的手,望著黑暗無寂的深夜。
夜色朦朧,月亮掛在夜空。
他舔了舔唇,垂眼低笑了兩下,緩緩悠悠道:「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