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好合同後薛贏雙直接跟著刑雲回家了。
刑雲家位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是個高綠化小區裡的高樓層五房三廳五衛大平層。
薛贏雙像個小太監一樣乖乖跟在刑雲身後,聽刑雲介紹住家環境。
「這是主臥,你可以自己進去打掃。」
「那是書房,沒有我的允許不能進。」
「另外是次臥和兩個客房,你住次臥。」
那次臥非常寬敞,比薛贏雙以前住的工廠十二人間宿舍都還大。刑雲走入次臥道:
「有行李嗎?」
薛贏雙背包里裝著他的全部家當,他正要答,便又聽刑雲道:「我不喜歡家裡有亂七八糟的雜物,所以你的行李就不用帶來了。」
薛贏雙立刻閉嘴。
刑雲打開占了整面牆的衣櫃,衣櫃裡清一色的白襯衫與黑長褲。刑雲道:「幫你準備衣服了,去試試合不合身。」
薛贏雙拿了衣服進衛生間,這衛生間明亮整潔,比他租的小單間還要大。
他脫掉身上洗得發白的T恤,換上襯衫長褲。這身衣服質料非常好,光滑柔軟,而且正好合身,穿起來通體舒服,和他過去的工作服天差地遠。
然而他一望鏡子,心裡暗叫不好。
糟了!這身打扮簡直像個賣保險的!還是特別菜的那種!
好好一件衣服,穿他身上都廉價了!
他趕忙解開領口的紐扣,又撥了撥頭髮,對著洗漱台上造型典雅的金框圓鏡子一番擺弄,同時慶幸這不是出租屋裡那面破鏡子,否則他連自己長成什麼鬼樣子都看不清,一會刑雲連衣服帶人都要退貨。
忽然他的手停下動作,對著那面光潔的鏡子笑了出來。
有錢人和窮人的差異果真體現在方方面面,無論是東西還是人。
薛贏雙的努力還是有成效的,他出去時刑雲明顯眼睛一亮,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也生出一絲笑意,似乎對他這身打扮非常滿意。
薛贏雙心裡鬆了口氣,面上則不帶表情地朝刑雲點點頭。
已經是傍晚了,刑雲道:「去吃飯吧,順便看家裡缺什麼,一會去買。」
薛贏雙被刑雲帶著去到小區裡的業主私人餐廳,這餐廳僅對業主開放,裝修奢華,氣氛寧靜,服務生的制服整潔漂亮,每個角落都像電視劇一般。薛贏雙踏進餐廳後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敢默默跟在刑雲身後。
今天的菜單上只有三種餐點,兩西一中,牛排、香煎鴨胸還有清蒸鱸魚。
薛贏雙這輩子沒用過幾次刀叉,為了不露餡,保守地選了中式。
上菜前,兩人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相對,薛贏雙偷偷觀察刑雲。
刑雲這人第一眼看,挺帥。但多看幾眼,就會覺得這人實在是帥得沒天理。
別人帥歸帥,但翻來覆去就是那幾種帥法;而刑雲卻帥得有特點,他的眼睛非常大,雙眼皮形狀漂亮,而眼角微微下垂。
這眼生在別人臉上分明會是特別清純無辜惹人憐,但生在刑雲臉上,卻有股高傲而生人勿近的氣勢,帥得距離感十足。
要不是今天刑雲心情不錯,薛贏雙可能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上菜了,薛贏雙收回視線。
薛贏雙點的清蒸鱸魚擺盤精緻,一份清蒸鱸魚放在正中央的長形白瓷盤上,上面三味小菜分別裝在船形小碟上,右上角是用白瓷碗裝的魚湯,湯里一塊切得方正的魚肉,上有幾顆枸杞點綴,最下方還有一份小碗裝的米飯。
每樣菜都只有一丁點,這讓平日在食堂里打飯都要打一大盆的薛贏雙不太習慣。
再看刑雲的牛排,一塊巴掌大的牛排,一旁一些點綴的烤蔬菜,僅此而已。
薛贏雙無法想像刑雲怎麼吃得飽。
席間兩人無話,只靜靜吃飯。
薛贏雙生怕總裁嫌棄他的吃相粗魯,因此動作放得極輕,小口小口細嚼慢咽。
一頓飯下來,他沒發出半點聲響,盤子裡吃得乾乾淨淨,就連魚刺上的肉都用筷子小心地剔了下來,一點殘渣都沒剩。
然而他一抬頭,卻還是見刑雲眉頭微蹙地審視著他。
薛贏雙:?
「他從來不吃這麼多。」
薛贏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那些小碗小盤根本裝不了多少東西,要是平常他至少能吃兩份,他無法想像一個成年男性怎麼會連這都吃不完。
莫非……對方有病?
本來氣氛還挺好,現在氣氛明顯變了,薛贏雙內心警鈴大作,就怕立刻被開除。
飯後刑雲帶著薛贏雙去到住家附近的超市。
薛贏雙剛踏進超市,便覺得這店氛圍和其他店不一樣,果然拿起東西一看,乖乖,全是進口的,價格驚天動地。
刑雲看也不看薛贏雙,盯著手裡的手機道:「缺什麼買什麼,如果要自己做飯,食材就在這裡買,最後記得買水果。」
薛贏雙知道剛才他吃太多飯,現在領導非常不開心。為了挽救自己在領導心中的好感度,他不敢懈怠,點頭稱是後,趕緊推著小車買東西去。
出門前薛贏雙大致在屋子裡看過一圈,發現要買的東西還真不少。
做衛生時要用的清潔劑、自己的衛生用品,還有接下來幾天份的食材……薛贏雙精挑細選,一一找出性價比最高的產品,試圖展現自己勤儉持家的一面。
「還沒好?」刑雲走過來時,薛贏雙正想挑西瓜。
這家超市的水果大半是死貴死貴的進口貨,西瓜是少數本地產的水果,而且還打折,買起來最划算。
薛贏雙認真看著那些被剖成四分之一大,封上保鮮膜,還用一個紮實的透明塑膠袋裝著的西瓜,想找出裡頭最大最漂亮的一塊。
他回頭想請刑雲稍等他一下,卻見刑雲眉頭深鎖,將推車裡的食物翻了個遍。
「你買這種東西?」刑雲語氣不悅。
哪種東西?薛贏雙心裡一涼,這又哪裡讓領導不開心了?
刑雲指著車裡的掛麵,臭著臉看向薛贏雙。
薛贏雙不解,掛麵不行嗎?那掛麵分量不多,每一份都只有一小把,符合白月光的食量,還買一送一,他選了好久才選到的。
「掛麵、雞蛋、青菜……還有老乾媽?」刑雲把東西扔回車裡,一手撐在購物車上,眼色冰冷,「他不會吃這種東西。」
「太廉價了。」
廉價?這掛麵比他平日吃的牌子還要貴上兩倍,廉價?
薛贏雙的世界觀被刷新了,但見刑雲一臉不屑,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他的手原本已經伸向那打折的西瓜,見情況不對,頓時一個飄移,拿起旁邊一串三百的葡萄往購物車放。
刑雲的視線仍盯著他不放,他又抓起一小盒就要三百的櫻桃,一次拿兩盒。
刑雲的臉色稍稍和緩,薛贏雙忙道:「我還沒買完。」
薛贏雙這輩子向來只有精打細算每一毛錢,還沒被人這樣逼著花錢過。
但領導大人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努力讓自己不這麼「廉價」。
薛贏雙推著購物車快步走,迅速把那些打折品全換掉。
掛麵換成包裝寫滿洋文的意面麵條。
雞蛋換成四塊錢一枚的無菌雞蛋。
青菜換成帶著盆栽一起賣的活體蔬菜。
為了讓金主滿意,薛贏雙又拿了一堆雜七雜八貴得流油的東西,什麼松露牛肝菌煙燻三文魚都來一些,什麼貴拿什麼。
刑雲冷漠地跟在薛贏雙身後,隨著購物車裡的東西逐漸增多,臉色逐漸好轉。
但他的眉頭還是皺著。
都到這地步了,還不行嗎?
薛贏雙試探道:「買得差不多了。」
刑雲卻不挪動腳步,只是眼神一轉,看著購物車裡唯一沒有被換掉的東西。
薛贏雙隨著他的視線往下看。
老乾媽。
薛贏雙試圖忽略刑雲的暗示,又道:「差不多該結帳了。」
刑雲看向他,挑眉,又再看向那瓶老乾媽,眼神赤_裸得想裝作沒看見也不成。
刑雲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換掉。
然而老乾媽就是老乾媽,老乾媽沒有替身。
薛贏雙不願意和錢過不去,但也不願意拿其他東西當老乾媽的替身,最後只能咬著牙,忍痛把老乾媽放回架上。
刑雲輕哼了聲,勉強滿意。
薛贏雙鬆了口氣,總算是過關了。
三分鐘後,收銀員結帳完,從收銀台下扛出一個沉甸甸的大禮盒。
「這是滿額贈禮。」
一看,刑雲好不容易平穩了三分鐘的臉再次垮了。
老乾媽全家福禮盒,十五瓶裝,還帶火鍋底料。
薛贏雙覺得自己要完蛋了。
*
回到家時將近十點,刑雲臭著張臉,甩門回房。甩門聲在偌大的屋裡迴蕩,薛贏雙靜靜站在客廳中,死去一般動也不動。
好一會,他才如復活般動了起來,開始收拾剛買回家的東西。
還有三小時下班,不管怎麼樣,打工人要先工作。
薛贏雙動作很快,收拾好東西後準備再去打掃客廳。當他經過刑雲的房門前,悶悶的水聲從門板後隱隱傳來。
是刑雲在洗澡。
薛贏雙一開始沒多想,可才剛邁開腳步,忽然意識到洗澡代表什麼。
縱使合約上有些事沒攤明著說,但那種包了一個替身,卻只遠觀而不褻玩,碰都不碰的情節,大概只在小說里出現。
刑雲找他來的主要用途,薛贏雙很清楚。
現在刑雲火氣正大,怕是不連續虐個他三小時不能解氣。
但薛贏雙不怕,當天簽下名字的時候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現在說害怕太矯情。
只要老闆不炒了他,在床上被打樁的他,與流水線上被打的螺絲是一樣的。
昔日他打螺絲,今天老闆打他,都是錢。
薛贏雙把自己收拾好,邊整理客廳,邊等著刑雲出來。
十點四十五,刑雲出來了。刑雲的頭髮沒有吹乾,微濕的劉海搭在額前,看起來顯小,但還是一臉生人勿近。
薛贏雙站直身體,觀察刑雲的一舉一動,準備隨時隨地躺平。
然而刑雲只是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把他提前準備好的冰水喝了,杯子原地扔著,往客廳去。
客廳里,刑雲往沙發一坐,開始看電視。
十分鐘過去,薛贏雙開始拖地了,刑雲仍舊沉默,只是看著電視裡重播的足球賽,就連薛贏雙拖地拖到他面前,他也沒有半點反應。
十二點,那場只進了一球的球賽結束了。
刑雲電視一關,轉身回房。
一個多小時,刑雲沒和薛贏雙說過半句話,仿佛薛贏雙是個隱形人。
薛贏雙不知道刑雲這玩的是什麼把戲,一直等到一點,他才敢相信真沒自己的事了。
凌晨一點,薛贏雙回到次臥去。
他坐在這陌生的房間裡,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好不容易找到個跟白月光相似的人,刑雲再怎麼不滿意,好歹也要干點什麼吧?
這樣只想花錢,其他想法一點也沒有,莫非刑雲……是個ATM奴?
哪有這種好事。
怕是刑雲後悔這樁交易了。
成為替身的第一天,薛贏雙感覺自己快失業了。
上崗即失業,這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