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謠是真的有點恍惚。
她和張仲洵沒什麼私交,甚至連個好印象都沒有。
張仲洵這些年越來越紅了,粉絲多且狂熱,大眾情人人設不崩,算是公司出類拔萃的一線了。
何丁寧拍了下她的胳膊,臉上帶著笑:「誰找你啊,表情這麼一言難盡。」
姜謠條件反射似的把手機扣在了腿上,何丁寧的表情當即一變,勉強道:「怎麼,不能給我看啊。」
姜謠快速眨了兩下眼睛,沒有正面回答何丁寧的話:「我出去一趟。」
「去唄。」
何丁寧意味深長的把下巴墊在座椅靠背上。
至於她心裡會有怎樣複雜的揣測,姜謠沒興趣關注。
張仲洵家在郊外的別墅區,姜謠打車過去,也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這片住宅區的主人大多非富即貴,張仲洵家還算不太起眼的。
一開門,慣常的客套。
「多年不見,師妹越來越漂亮了。」
張仲洵一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穿著家居服撐著門的樣子,不知道能讓多少粉絲瘋狂。
「恩,還行。」
怎奈姜謠心如止水。
張仲洵嘴角抽了抽,他以為姜謠會客套回來,然後兩人愉快的進行下面的話題,但顯然他想多了。
「進來坐。」
張仲洵轉身走進客廳,姜謠跟在他後面,一段路走的尷尬又安靜。
多年遊刃娛樂圈的張仲洵開始找話題。
「知道我找你什麼事兒麼?」
「我爸又給你安排任務了。」
姜謠平靜的往沙發上一坐,伸手把頭髮束了束,扎了個馬尾辮。
張仲洵眼皮一跳,掛著深情的笑意:「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見你?」
姜謠笑眯眯,桃花眼彎成月牙:「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
張仲洵摸了摸下巴,無辜的挑了挑眉:「可真冤枉我了,的確是我私人的原因。」
「所以呢?」姜謠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我這兒有個劇,我自己也投資了,但是幾個候選人我都不太滿意,覺得師妹你最貼人物,要不要跟我去試試戲?」張仲洵向前傾身,雙手交疊在膝前,打量姜謠的臉色。
姜謠抿唇一笑,微微歪了歪腦袋:「我猜...那個劇是《穿越時光降臨》。」
張仲洵臉上有一瞬的錯愕,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是又如何呢?」
姜謠抬眼,表情變得有些嚴肅:「難為你了,我自己跟我爸談。」
她說罷,拎起包起身要走,剛邁出兩步,張仲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就不能是我想跟你演麼?」
「你不用擔心,我能擺平我爸,給你匹配個好搭檔。」
她輕輕一掙,卻沒掙開,張仲洵沒有放手的意思。
姜謠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轉回頭看向張仲洵。
「如果我是認真的呢。」
張仲洵仰起頭,眸色深如幽潭,臉上也沒戲謔的表情。
有那麼一瞬間,姜謠還以為張仲洵看上她了。
但演戲不就是演員的立根之本麼,對著根木頭都能深情款款,她很快就釋然了。
「我說了要靠自己。」
她用了點力氣,硬生生從張仲洵手掌里把手縮了回來,手腕竟然還有些疼。
「看來沒人能說服你接受這個資源了。」張仲洵有些悵然,自顧自的揉了揉指尖。
「沒人。」
姜謠特瀟灑的拎包走了。
但這個結論下的太早了。
-
空氣濕漉漉的,帶著雨後的清新。
馮連沒閒著,那頭剛收到張仲洵失敗的消息,他就開始準備殺手鐧了。
T大。
季渃丞剛參加完中英物理學會研討會回國,行李箱還沒來得及拉回家,就匆匆趕到學校上課。
把西服搭在手臂上,走到教室門口愣了一下。
他認識馮連,但不知道馮連是如何拿到他任課的時間表的。
大概娛樂圈的人都消息靈通吧。
「喲,季老師好久不見。」馮連場面上的工作絕對優越,揚著一張燦若桃花的笑臉,仿佛季渃丞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女婿。
季渃丞輕笑一下,跟馮連握了握手:「有什麼事?」
他是問姜謠有什麼事。
其實按他的一慣作風,眼看馬上就要上課了,什麼事都沒有課程重要。
但...問詢就那麼脫口而出了。
「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等您上完課,我們詳談。」馮連笑嘻嘻的搓了搓手。
季渃丞點點頭,看馮連不太著急的樣子,他竟然安心了。
課堂上,他多少有點心不在焉。
以前總是能心無旁騖的投入工作,但自從上次和姜謠莫名其妙有了交集之後,他時常不知所措。
一節課很快就結束了,他和馮連一起去了教學樓附近的咖啡廳。
季渃丞給馮連點了杯馥芮白,馮連也沒客氣。
「季老師,你可能不了解娛樂圈,但多少知道,女演員的演藝生涯並不算長對吧。」
馮連開門見山。
季渃丞抿了一口咖啡,他不習慣加糖,苦澀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口腔。
「嗯,你先說。」
馮連撓了撓頭,壓低了聲音:「謠謠今年都二十一了,還堅持在爛戲裡打滾,現在有點水花的女演員從十來歲就開始演女主了。」
「我們要是沒有背景沒有資源也就算了,活該被人踩唄。」
「但是不啊,我們有的是資源,星耀能傾盡全公司的力量把謠謠捧出來。」
「說實話謠謠長得不差吧,比圈裡大部分女演員都精緻吧。」
季渃丞眨了下眼睛:「嗯。」
馮連沒想到他突然接話了,思路一下被打斷了。
輕咳一聲之後,他委婉道:「謠謠想紅,對這個職業也是認真的,眼看要畢業了,也沒多少時間蹉跎了,三十歲以後,給女演員的機會就不多了。」
「要是沒有知名度,又不接受家裡的資源,就只能在爛戲裡打滾,等再過幾年,偶像劇也不適合演了。」
季渃丞輕輕轉了轉咖啡杯,抬眼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找我有什麼用?」
馮連深吸一口氣,猛地灌了一口咖啡,被燙的舌尖發麻。
「您以為謠謠超凡脫俗的高尚情操是拜誰所賜?」
季渃丞的手指抖了一下,杯子裡的咖啡晃晃蕩盪,半晌才風平浪靜。
馮連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些不適時宜,婉轉的補充了一句:「大家都是成年人,成人的社會就是充斥著各種不公平,謠謠天生就是我們董事長的閨女,您非要她從底層摸爬滾打,都對不起老天爺給她投的胎。」
季渃丞微微眯了下眼睛,舌尖輕輕掃過唇角。
「我什麼時候要她摸爬滾打了?」
馮連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您敢說以前沒說過類似的話?」
季渃丞恍然。
他大概說過。
好像是一次期末考試,姜謠的物理成績考了全班倒數第一,看到拆封后的分數,他實在有些生氣。
以姜謠的智商,本不應該只有這點分數,所以他把姜謠叫到辦公室里,把卷子推到她面前。
姜謠嘟嘟囔囔的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他允許偶爾的考試失常,但確實不喜歡學生天南地北的找藉口,所以難免訓斥了姜謠幾句。
其實他平時為人溫和,性子極好,哪怕是訓斥,也並沒有疾言厲色。
但是看姜謠委屈巴巴又紅著眼睛的模樣,他竟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也因為那次自責,他貿然給姜謠買了生日禮物,後來的一切,好像越來越混亂了。
「我那時是站在老師的角度,盡我的職責,但如果......」季渃丞的聲音戛然而止。
馮連豎起耳朵:「但什麼?」
季渃丞掩飾性的舉起咖啡杯,含糊道:「沒什麼。」
馮連眼珠轉了轉,哪怕心裡特別想知道季渃丞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什麼,他也沒有忘了這次來的任務。
「其實現在有個好本子,跟謠謠的形象特別貼,如果演了,大概率就是逆風翻盤,而且我們公司也投資了,話語權比較大。」
季渃丞認真的點點頭:「所以你想讓姜謠接這個戲,但是姜謠不接。」
「對,她說不靠自己家的資源,但錯過這個本子真的可惜,該出頭的時候不出頭,將來再後悔有什麼用呢?」
季渃丞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喃喃道:「是啊。」
馮連一聽有門,立刻乘勝追擊:「所以就麻煩季老師,勸勸謠謠,別死心眼了。」
季渃丞回神:「我要怎麼勸。」
馮連把桌面上的餐巾紙推到季渃丞面前,意味深長道:「我不知道,但季老師一定能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