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朱家回去,柳億一靠在床上,靜靜的回憶了一遍這幾天發生的事。
她連那倆人的長相都沒看一眼,估計以後在大街上見到了,也認不出來。
挺好,只要不知道相貌,就永遠不會想起來。
片刻後,她一轉頭,這才發現朱惟照睡著了。
他剛剛出差回來,又忙著幫她處理爛攤子,最近累壞了。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躺在柳億一身邊,不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柳億一看著他的臉,目光難得變得溫柔許多。
也只有在他睡覺的時候,她才毫無保留的展示對朱惟照的喜愛。
雖然平時很少說,但是柳億一的確相當迷戀他。
不管是他辦事的雷厲風行,還是談吐間的優雅詼諧,各個的在她心悅的點上。
她也從來沒遇到過第二個像朱惟照一樣的人,時而成熟,時而任性,還時不時的給她製造點驚喜的麻煩。
能跟他在一起,柳億一滿意了。
她伸手撫摸著朱惟照的頭髮,手指輕輕按揉著舒緩壓力的穴位,小時候在電視上學的,一直記到現在。
朱惟照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喝多了酒,暈暈乎乎的躺在了床上,一雙手曖昧的摸著他的頭,是女人的手。
他努力的想睜開眼睛,但是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身子好似被黏在了床上,想走都走不了。
繼而臉頰上落下一枚吻,帶著淡淡的香氣。
他快急哭了。
這真不是他故意跟女人卿卿我我,而是被人陷害了。
他一點也沒想背叛柳億一,結果莫名其妙就被人親了。
朱惟照皺著眉,在床上含糊不清的哼哼唧唧。
柳億一眯著一隻眼,努力湊過去聽,但是人在夢中說的話,大部分語無倫次。
朱惟照熱出了一身汗,在杯子裡不安的翻騰。
那個女人還變本加厲了,又扯他的被子又拽他的衣服,朱惟照心中警鐘狂響。
藥丸。
這是故意引誘他犯錯誤。
他趕緊抓住褲子,急促的呼吸了幾下,喃喃道:「不要,我還沒結婚!」
還沒娶到柳億一呢,要是被人害的竹籃打水一場空,他能當場哭暈過去。
果然,那個摸著他的手停了。
朱惟照長出一口氣,翻了個身,委屈道:「我是良家婦女。」
他這兩句聲音大,柳億一艱難的聽清楚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以前都是他哈巴狗似的往她身上撲,現在她反過來摸一把胸肌,就不幹了。
不願意就算了。
柳億一關了燈,自己也縮到被子裡,開始睡覺。
半醒半睡之間,朱惟照翻了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腰,把頭緊緊貼在她的脖頸上。
「嚇死我了,剛剛有人騷擾我......」
朱惟照吧唧吧唧嘴,下半身本能的在柳億一身上蹭了蹭。
柳億一被他給蹭清醒了,身後的某個觸感相當彆扭。
可去他的良家婦女吧。
「離我遠點,熱。」柳億一低聲道。
朱惟照嘟囔:「總有人惦記我......」
柳億一:「去抱惦記你的人。」
朱惟照哼唧:「柳億一快點跟我結婚吧......」
柳億一沒再接話,她一動不動,沉默的望著窗簾縫隙透出的一點光亮。
偌大的房間漆黑一片,唯獨那束光格外耀眼,亮的仿佛照在人的心尖上。
朱惟照呼吸一松,貼著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朱惟照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柳億一躺在他身邊,睜著眼靜靜的望著他,好像已經清醒很久了。
朱惟照嚇了一跳,喏喏道:「你...怎麼起這麼早?」
柳億一依舊不說話,只是眨著眼睛打量他,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朱惟照小心翼翼的舔舔唇,問道:「我打電話讓人送早餐?」
柳億一終於張嘴,吐出四個字:「我答應了。」
朱惟照挑了挑眉,莫名其妙道:「啥?」
柳億一重複了一遍:「你昨晚說的,我答應了。」
朱惟照繃著嘴唇,開始瘋狂回憶自己昨天晚上說了些什麼。
看柳億一這表現,仿佛是個大事。
但他沒覺得自己牛逼到什麼都不準備,就敢說大事的地步。
朱惟照惴惴不安。
柳億一掀起被子坐直身子:「趕緊穿衣服洗漱,然後跟我出門。」
朱惟照也不敢問,灰溜溜跟在柳億一身後,洗了臉刷了牙,換上了一身得體的西裝。
柳億一還給他抹了一層隔離霜,顯得臉更白了。
朱惟照對著鏡子抓了抓頭髮,坐在一邊等柳億一上妝。
只是一點淡妝,讓人看起來更精神一些。
她捋了捋黑長的頭髮,拎起車鑰匙:「走吧。」
朱惟照趕緊跟上去。
去車庫取了車,柳億一握緊方向盤開上了路。
打扮的這么正式,朱惟照真的想不出柳億一到底要幹嘛。
一路上他不斷偷眼打量柳億一,手指輕輕敲著膝蓋,試探性的問:「咱這是往哪兒開啊?」
柳億一望著路,輕聲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很快。」
的確很快,不到半個小時,車子停在了路邊,朱惟照歪著腦袋往外看。
一看他就怔住了。
外面停著不少車,矮小的早餐鋪子正冒著熱騰騰的香氣,炸油條的鍋翻滾著油花,一派喧騰的生活氣息。
在早餐店的中央,有一個年頭不短的政府機構,艷黃的欄杆攔著,欄杆旁是一間值班室,裡頭坐著個穿制服的中年人,正低頭咬著包子。
在大門的另一邊掛著一個牌子,雪白雪白的,上面印著黑字——
帝都市月日區民政局。
這天天氣格外的好,沒有霧霾,也沒有陰雨。
陽光濃烈又炙熱,明晃晃的照耀著大地,純白濃厚的雲,斷斷續續的鋪在天邊,縫隙里,透出難得一見的藍色。
總該做點什麼才不辜負良辰吉日。
柳億一把車熄了火,手指輕輕撫摸車鑰匙,柔聲道:「朱惟照,我們領證吧。」
那一瞬間心裡反倒異常寧靜。
柳億一算個傳統的人,對她來說,婚姻是十分神聖的,定下了,就是她永遠的底線和堅守。
她那麼不相信感情的人,如果真要跟一個人把名字印在紅本本上,只能是愛慘了他。
起碼在這一刻,她不是炙手可熱的當紅流量,不是正值巔峰的清純女神,只是朱惟照的未婚妻。
朱惟照的眼睛頓時紅了。
民政局這條路,他不知道開車經過多少次,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走進去。
柳億一把車停下,他就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那一瞬間湧起的狂喜,讓他現在都心跳劇烈手指發抖。
這種反應,讓他無比清醒的意識到,他有多喜歡柳億一。
朱惟照一激動,眼睛就容易濕。
他拼命眨巴眼睛,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臉上還擦了隔離和BB,要是流淚了,都給衝掉了,上鏡該不好看了。
柳億一心裡覺得好笑,但是繃住了臉,怕朱惟照覺得難堪。
「趕緊去排隊吧,現在都來晚了,不知道上午能不能辦的上。」
朱惟照紅著眼睛,抽泣著,跟柳億一下了車,往裡面走。
柳億一低調的帶上了口罩和帽子。
她畢竟是演員,認識她的人太多,她也會拘束。
朱惟照執拗的牽起她的手,握的緊緊的,往裡面走。
民政局的樓真老舊,也不知道多少年沒重新裝修過了,但是朱惟照卻覺得格外莊嚴,越往裡面走,心裡越激動。
他其實沒想到柳億一會這麼快嫁給他。
現在正是柳億一的事業巔峰,過早走入婚姻對女演員來說並不算好事。
她那麼重視事業的人,不會不知道結婚的影響。
拍偶像劇,觀眾可能沒辦法入戲。
拍大熒幕,流量新人又不是電影受眾的愛。
走文藝片,就徹底告別了無可限量的商業價值。
這幾乎是無解的話題,除非朱惟照的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但他偏偏又不是低調的人。
朱惟照一邊用手輕輕擦著眼角,一邊跟著柳億一進了大廳。
裡面已經有不少來□□的情侶,都在椅子上安靜的等著。
柳億一取了號,把帽子壓得極低,默默扯著朱惟照走到了最後一排。
最後一排只坐著一對情侶。
女孩子不到三十歲,正用紙巾擦著眼淚。
有一對情侶進去了,她就感動的啜泣一下。
朱惟照坐在她身邊,吸了吸鼻子。
女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帶著濃重的哭腔道:「恭喜啊。」
朱惟照紅著鼻子眼睛,點點頭:「謝謝。」
女孩抽了一張紙巾,遞給朱惟照:「你睫毛都濕了,擦擦吧。」
朱惟照接過紙巾,小心的擦自己的眼角。
柳億一拼命低著頭,用手擋著右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丟臉。
人家都是姑娘感動的熱淚盈眶,朱惟照可好,跟姑娘一起哭。
閒著也是閒著,女孩對朱惟照道:「看你們真幸福。」
柳億一莫名其妙,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朱惟照老老實實答:「你說得對。」
女孩拉住身邊男朋友的胳膊:「我們也很幸福,異地戀三年了,總算結婚了。」
男朋友溫柔的笑著,把她攬在懷裡,輕輕替她敷眼睛。
被這種視覺衝擊著,朱惟照不由自主的往柳億一身上靠了靠:「我們特別幸福,簡直跟言情小說一樣。」
柳億一腹誹,胡說八道。
女孩眼前一亮:「真的?」
朱惟照滿臉得意,美滋滋的回憶道:「是個英雄救美的故事,我們倆第一次見面,就對彼此一見鍾情,她當時走投無路,多虧我挺身而出......。」
柳億一:「......」
女孩聽的一愣一愣的:「那你是個霸道總裁啊?」
朱惟照眉飛色舞:「也可以這麼說,我跟她求婚那會兒,幾百個明星見證著,她柔軟的倒在我懷裡,當時全場的女明星都羨慕了......」
就排隊這會兒功夫,朱惟照用誇張的修辭手法,超現實主義的表現方式,極具感染力的講述了他們驚天動地感人肺腑的傳奇愛情。
柳億一不由鼓掌讚嘆:「我都羨慕了。」